恶毒嫡妹纪事 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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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谨言和容思勰都走到一个至关重要的关卡处,这要闯过这一关,他们就是长安里人人艳羡的少年侯爷、侯夫人,如果闯不过,就只能退回年轻人的阵营。

容思勰主动伸手,紧紧握住萧谨言的手背。

他们从小到大,总被教育多做少说,可是有些话,不说出口就无人得知。即使再坚强的人,也想从别的人身上得知,我是有意义的,尤其我的存在对于你是有意义的。

容思勰知道萧谨言也不容易,他不爱多说,永远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并不代表他真的不需要支持。容思勰握住萧谨言的手,抬头直视他黑玉一般的眼睛,缓慢而坚定地说道:“你也辛苦了,我们夫妻一体,同进同退。”

第96章 萧府立威

第二天一大早, 厨房门口贴了一张纸。

绿幕和小满站在门口, 替来来往往的下人解释。

“几时到,几时走,都要在这里按指印。夫人已经将灶台分好了, 以后每道菜都有专门的灶台,掌勺人是谁,和库房要了多少东西,要在灶台那里登记,时间地点都要记得清清楚楚。还有,以后做菜的只管做菜,择菜的只管择菜,不得洗菜洗了一半去切菜, 一会又去帮别人淘米, 只管做自己分内之事,若有其他人吆喝, 直接来禀报夫人。……”

容思勰坐在里面,都能听到绿幕那清脆的嗓门。

容思勰参考了后世的考勤制度和追责制度,只要将人事做一个明确的分工, 效率会提升许多。而且所有行动都黑纸白字地记下来, 非但能准确查出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 而且也能为后来人留一份资料。

厨房之所以油水多,不过是因为不透明。很多东西都记在人脑子里,做饭凭感觉,去库房取料也凭感觉, 这一来一回,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而一旦精确到每一个灶台,而且每次取料都要先登记一通,很多偷偷昧主家东西的人就不好下手了。至于阳奉阴违、消极怠工的人,容思勰就不信,纸上明明白白记了他到来的时间,还有几个人好意思什么都不做。

一旦将一切捅到阳光下,很多阴暗发怄的东西都将无所遁形。

当然,容思勰也会因此得罪很多人就是了。

管他呢,容思勰无所谓地想,反正她已经是正式册封的承羲侯夫人,娘家足够强硬,丈夫也站在自己这一边,既然要得罪人,那就得罪个大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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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谨言从大理寺回来,发现容思勰居然还没有回院。

他内心里很想去厨房找人,但理智却告诉他,不要耽误容思勰办事。

萧谨言在屋内站了一会,深感无聊,于是打算去书房找本书打发时间。

之前二十年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他从小不喜欢别人近身,无论读书习武,总要把下人都赶出去才觉得自在,一个人在寂静的屋内一待就是一天。他从没有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对,然而容思勰搬过来不过一个月,他的生活习惯就完全改变了。

身边没有容思勰捣乱,他居然会觉得不习惯。

萧谨言走入书房,随意挑了一本书,坐在案前翻看。

深棕色的书架看着就有些年头,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许多书卷,一看便知主人是个爱书之人。整间屋子的摆设都是极清雅极古朴的,就连隔间的帘子都用了青竹,幽幽散发着竹香。夏风从支开的窗扉吹入屋来,竹帘也跟着晃动,隔着时宽时密的竹帘缝隙,能看到一个白衣郎君坐在竹席上,正聚精会神地翻看书卷。

立夏没读过多少书,但此刻却突然想起“晋人风流,雅人深致”这句话来。

她放慢脚步,不忍打扰这样一副美丽的画面。

即使她刻意放轻,在走到竹帘外的那一瞬,那位画中郎君突然抬起头,如冰似玉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立夏腿脚一软,立刻跪下,道:“郎君恕罪,我进来替郎君添水。”

她话音刚落,另一个丫鬟也急匆匆跑来,边跑边说道:“不许去书房,郡主在书房放了好些纸稿……”

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戛然而止。

绿幕也跟着跪下,一句话不敢多说。

绿幕暗暗心惊,从前在王府,闲聊时曾听元章院的丫鬟说,世子肃着脸特别吓人,世子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吓得她们说不出话来。因此,绿幕一直以为威慑下人总要板着脸,向世子那样审慎庄重、不苟言笑,可是没想到平日里总是温柔浅笑的侯爷也会有这样吓人的时候,一旦收敛了笑意,那张美好到女子都会羡慕的脸,竟能一瞬间从暖玉化为寒冰。

萧谨言收回目光,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继续翻书。

绿幕冷汗都要下来了,暗骂自己为什么要追着立夏跑进书房,现在好了,被牵连了。

就在绿幕以为萧谨言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从竹帘内传来:“立夏,我之前说过什么?”

“回郎君,立夏记得书房的禁令,可是夫人常带着下人出入,奴婢以为……”

“你都说了,那是夫人。”萧谨言翻过一页书,头都不抬地说道,“出去跪着,别干扰我看书。”

立夏泫然欲泣,低低应了句是,然后就慢吞吞起身。

立夏看到绿幕,忍不住说道:“郎君,那她呢?”

“出去。”萧谨言霍然抬头,眼神已经冷得能淬出冰来。

立夏不敢再说,满心不平地走了。

绿幕心惊胆战,在地上趴的愈发低。

“我记得七娘要用你,你怎么回来了?”

“回侯爷,郡主看我嗓子说哑了,就让我回来歇着了。”

“那继续出去歇着吧。”

绿幕心中大喜,忙不迭爬起身。然而还没走两步,又被萧谨言叫住,绿幕叫苦不迭,结果听到萧谨言说:“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去厨房,叫夫人回来吧。”

绿幕应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怎么了,为什么跪在院子里?”

绿幕感动的泪都要出来了,她一溜烟跑到容思勰身后,真心实意地说道:“郡主,你可算回来了!”

容思勰愈发一头雾水:“怎么了?”

绿幕偷偷指了指书房,示意自己不敢说。

容思勰朝书房走去,正好在门口遇到萧谨言。萧谨言眼带笑意,伸手替容思勰挽了下耳边的鬓发,说:“怎么才回来?”

容思勰朝立夏瞟了一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擅闯书房,明知故犯。”萧谨言语气十分平淡,似乎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看在夫人的面上,这一次不与你计较。再有下次,就别在这里待着了。”

说完,萧谨言非常自然地把容思勰拉到怀里,问道:“在外面待了一天,是不是累了?”

绿幕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刚才侯爷的样子多吓人,结果郡主一回来,立刻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嘘寒问暖,温柔和善。绿幕默默低下头,不敢跟进书房去,和其他侍女守在门外。

不愧是二十岁就能当侯爷的人,光论这变脸的功夫,就已经是旁人拍马莫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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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思勰大力整顿厨房,动静不可谓不大。果然,没几天就闹出事来了。

那日又是府中集体用膳的日子,等人来齐后,侍女开始上菜。

然而好好一席菜,中间却空出好大一块。

容思勰眯了眯眼睛,回想今日的食帐,知道这里该有一只烤红羊才是。

容思勰盯了好几日,厨房的管理好容易走上正轨,她也渐渐减少了去厨房的时间,她总不能一直在厨房耗着。结果她刚走,这些油滑子就合起伙来闹事了。

容思勰坐着直起身,静静等待接下来的事情。

果然,萧老爷子一看食案就火了,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要不,唤李管事来问问?”

“和光郡主不是正管着厨房么”,萧二夫人笑着接话,“何必舍近求远,问郡主不就成了?”

“传李管事吧。”容思勰对萧二夫人回以笑意,说道,“今日本该有一只红羊,为什么没做出来,我也不清楚。”

没一会,李管事就上来了。

结果萧老爷子还没问,李管事就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低着头抹泪。有没有泪不知道,但是哭声是真的大:“老侯爷,您待我们一家恩重如山,可是如今我们家恐怕还不了您的恩典了,小的今日来是请辞的。”

“怎么回事?”萧老爷子不悦地问道。

容思勰嘴唇微微翘了翘,却什么都不表示,只是端正地坐着,完全把自己当一个局外人。

李管事向容思勰的方向瞟了一眼,更加用力地哭道:“老侯爷,实不相瞒,今日小人本打算烤红羊,结果去库房找活羊时,却听库房的人说小的不能领。眼看上菜的时候就要到了,我哪能任库房的人这样瞎闹,结果扯了许久,库房的人不小心说漏嘴,说这是侯夫人的意思。别说羊,就是一只鸡一只鸭小人都领不了。”

萧二夫人故作疑惑地说道:“厨房用东西,不是直接去库房拿么,怎么听李管事的意思,拿个食材要废许多周折?”

“可不是么。小人和夫人提过好几次,每次写字要废不少功夫,灶上哪能经得起这样耽搁。可是侯夫人非要如此,现在,小人连只羊都拿不到,以后还怎么在厨房供职?照这样说,我不妨走了算了,省的碍侯夫人的眼。”

萧老爷子的目光转向容思勰,道:“你怎么说?”

“李管事说得不假。”容思勰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萧二夫人看不出喜怒,萧三夫人还是一副笑吟吟看戏的模样,几位姑娘偏了头,偷偷和侍女说悄悄话。

容思勰就在这样不怀好意的氛围中,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可惜李管事漏了一部分事实,我明令厨房所有人从库房取东西,总要登记在册,李管事多次拒不遵从就罢了,好几次他做出来的东西和账本上的数量对不上号,我以为李管事这几天记性不好,就给他放了假,让他能记得住了再回来供职。没想到他非但私自回来,还故意怠工,耽误用膳这等大事。”

说着,容思勰直起身,端端正正对萧老爷子行了个礼:“耽误祖父用饭,是孙媳不对,我这就吩咐厨房,再做一只上来。”

“侯夫人,你勿要冤枉人,我从十年前就在灶上供职,这么多年尽心尽力,何曾昧过东西?厨房里东西来来去去,本来消耗就大,难道一根葱一颗蒜都要对上才能行?”

萧三夫人毫不客气地笑了,萧二夫人也含着笑,以教训小辈的口吻说道:“郡主在家中娇养,想来没接触过厨房的事情。厨房可和算数写字不一样,灶上的东西,哪能这样精细呢?稍微差上一二也是正常的。这次郡主可把李管事给冤枉了,好在李管事是自家人,不会和郡主计较这些,但是下次,郡主可不能这样急躁了。”

李管事也说道:“小的不敢说侯夫人的不是,但是是非黑白,还请老侯爷明鉴。”

萧老爷子的眼神在容思勰和李管事间转了一圈,道:“你们俩各执一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银珠已经从外面赶回来,她碎步跑到容思勰身边,手上递上一本纸册。

容思勰接过纸册,双手捧着,朝着萧老爷子的方位举起,道:“这个登记册上明明白白写了库房支出和灶台成品,祖父不妨亲自看看,来瞧瞧李管事所谓的正常消耗,到底合不合理。”

萧老爷子示意下人去接,李管事不知容思勰到底记下来多少,有些急了:“侯夫人口口声声说我缺斤少两,不知凭的是什么?祖母在世时时常和我说,老侯爷是大善大智之人,让我好生侍奉侯爷,我十年来在厨房兢兢业业,到了老反倒被侯夫人扣上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帽子。士可杀不可辱,侯夫人这样打压老人,不怕寒了人心?”

李管事的祖母曾是老侯爷的乳母,因为这件事,府里许多人都让着李管事,李管事也是因此才有恃无恐。容思勰断了他的财路,他当然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妇一个苦头吃。

李管事的一番话说得满堂寂静,众人都在期待容思勰要如何回敬,结果还没等容思勰说话,另外一个人突然开口了。

“寒了人心?”萧谨言带着笑,看向李管事时,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凉,“和光是名正言顺的承羲侯夫人,全侯府的下人都该替她效命。这本是你们份内之事,何来寒心一说?”

李管事敢在内宅横,还不是仗着老太爷的余威,但是一旦对上原来的四郎君,现在的承羲侯,他就有些心虚,讷讷不敢回话。

萧老爷子还在翻看册子,容思勰坐在萧谨言身边,从容地开口道:“登记册上黑纸白字,当时写字时你也在场,甚至上面还留着手印,这都不算证据,那还有什么能成证据?反倒是你,污蔑我打压老人,我倒问你要证据!”

“吞昧主家财物,罪同偷窃。”萧谨言接着开口了,“待会将册子誊抄一份,带回大理寺。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吞了多少东西,罪够几等。”

一听大理寺,李管事扑通一声跪下,嘶声道:“四郎君,这是家事,为何要闹到外面去!”

“家事?”萧谨言冷笑了一声,道,“正好我就在大理寺,既然你不想闹到外面,那把册子拿过来,我现场给你定罪也使得。”

容思勰想笑又不能笑,只能偷偷用胳膊肘碰萧谨言,暗示他差不多行了,李管事毕竟和祖父有旧,闹大了祖父脸上不好看。

正好这时候,厨房的人端着一只热腾腾的烤羊来了,他们在堂外行礼,踌躇道:“老侯爷,侯爷,夫人,这……”

“行了,都别说了。”萧老爷子啪地合上纸册,不耐烦地对着端着羊的下人说,“还不快些装盘,都什么时候了!”

下人立刻躬身应是,没一会,切好的烤羊就放到各房夫妻的食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