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嫡妹纪事 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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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跑腿的下人就快马朝城外走去,下午时分,农田管事跟着下人一起回来了。

农庄管事一看就是时常做农活的人,突然被郡主召见,只来得及换上最好的衣裳,连脸都来不及洗,就跟着报信的人进城了。走入承羲侯府后,他愈发眼睛都不敢抬。承羲侯府风格偏暗,虽然没有大金大玉,但是随便一件摆设,看着就知年头不小,这可不是有钱的暴发户能比拟的。农庄管事虽然时常吹嘘他在替王府做农事,但正经的王府侯府,他压根连门都没进过。现在走在这种百年老宅中,他拘束地手脚僵硬,几乎连路都不会走了。

农庄管事被带着走入一个庭院,带路侍从走到一间屋子门口,垂着头退到一侧,低声对管事说道:“郡主就在里面,进去吧。”

农庄管事战战兢兢走进去,屋子摆设简单但大方,一看就是专门用来接见外人的,一扇五折花鸟屏风横亘正中,格外醒目。

农庄管事立刻反应过来,赶紧行跪拜大礼。

“……见,见过郡主。”

“起来吧。”

隔着屏风,管事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娘子坐在正中,身后还环绕着好些丫鬟,管事猜出中间那位就是郡主,不敢细看,连忙低头。

那个清脆悦耳的声音继续从屏风后传来:“你就是永寿乡的那个庄子的管事吧?”

“正是在下。”

“今年收成如何,现在庄子里有那些农物,产量分别是多少,你写在单子上递给我看。”

侍女将一张单子递过来,管事低头瞄了一眼,不好意思地搓手:“郡主,小人不识字……”

容思勰坐在里面愣了一下,然后叹口气,说道:“那你口述,我这里有人记着。”

这个他擅长,管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栽着地里的、已经收好的、五成青的、八成青的,说起来头头是道,如数家珍。

另有两个侍女坐在屏风后,奋笔疾书。

最后说完,都不用侍女递单子,容思勰心里就已经算的差不多了。她有些为难:“永寿乡在沣水边尚且如此,恐怕其他几个庄子加起来,也不够啊……”

管事猜出来这位郡主娘子是急需一批蔬果,这才从庄子里调,他大着胆子接道:“郡主,您要是要的东西多,不如我和周围的庄户再收一些?”

“倒也是个主意。”管事的话点醒了容思勰,她意识到和京郊庄户直接采购也是条路,西市的水果贩子不正是赚的这份钱么。于是她连忙说道,“你对周围熟悉,认识的人也多,你问问庄子周边的农民,看有多少产量,如果蔬果牲畜成色过得去,我一律以长安西市的价格收购。你问完后再来禀报,我看看能收多少东西。”

永寿乡的东西哪能卖到西市的价格,管事意识到这是郡主在体恤他们这些农户,立刻响亮地应下。

容思勰又问了一些,就让人送管事出城,她接着接见下一位。

好容易都问完,容思勰坐的腰都僵了。

半夏轻轻给容思勰捶腰,为难地问道:“郡主,还是不够,怎么办?”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先不管厨房能不能捋顺,现在若是原料都买不齐,那岂不是出了大丑,贻笑大方?

“和我预料的差不多。”连侍女都替她愁,容思勰自己反倒老神在在,她突然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末。”

“离宵禁还有一会,来得及。”容思勰起身,脚步匆匆往外走去,“备车,我要去见外祖母。”

长宁大长公主听到通报时,还颇为不解。

都快宵禁了,这个丫头又跑过来干什么?

容思勰也知道自己现在踩在犯夜的边缘,于是也不兜圈子,直接扑过去说道:“外祖母,我想和您做桩生意!”

“怎么了?”

容思勰说了采买的事,长宁不屑地笑了:“多大人了,还玩这些伎俩。”

历经三代宫廷斗争的长宁公主表示完全不经看。

“外祖母,我调来了庄子上的农物,但还是不够。您看您庄子上有多少,我全买了!”

长宁大长公主历经三朝,屡被加封,她名下皇庄都有好几个,这些货量,对于长宁公主来说不值一提。

“我还能挣你的钱?我让下边人把货单整理出来,明日给你送过去。”

“谢外祖母!”容思勰脆生生应道,然后赶紧站起身,道,“祖母,要锁门了,我先回去,明日再来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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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的时候,陆陆续续有货车驶入侯府,第五天,厨房采办的库房就堆满了。

三房夫人悄悄和媳妇说:“ 比不得啊比不得,这事要是搁在我们身上,哪一个不得急得上火,偏偏人家,直接从庄子里调。这才几天,大头就都齐了,剩下的去西市买也来得及,而且和自己人买货,价钱好说,将来账面上也好看。”

三房儿媳蒋氏心中艳羡这种说买就买的魄力,但是嘴上却不敢表露出来,而是顺着婆母的心意说:“谁让她是王府出来的人呢。”

“呵,家世好又不是万能的,靠着家里算什么本事。”三夫人道,“就算侥幸买齐了东西又怎么样,几天内上手厨房根本不可能,这几天她能把厨房里的关系理清楚就不错了。她不是有钱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显摆,我倒要看看,厨房那些老油子会不会狠狠宰她一笔。若是开价不满意,这些人有的是法子阳奉阴违,拖延时间,等拖到最后几天,看看着急的是谁!”

蒋氏心里深以为然,厨房本来就是最难下手的地方,就是蒋氏也没信心能管好,更别说才刚嫁进来的容思勰。尤其这位年轻的侯夫人刚刚展示了雄厚的财力,恐怕,少不得要大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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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思勰刚刚核对了货物单,让丫鬟带着农户去账房结账。

现在,大头已经备齐,剩下的边角料边用边买也无妨。容思勰翻了翻往年的席面单子,深深叹了口气。

萧府和宸王府不同,宸王府往年中秋要不去宫里过,要不在家里自己人摆宴,而萧府传承百年,家族兴旺,中秋时很多旁支也会回来,说的夸张些,当天要准备的菜肴简直是海量。虽说上菜的样式和等级不用她烦心,沿用旧制就行,可是这么多菜,哪些要提前做好,哪些要当日现做,哪些要冷藏哪些要在火上煨着,这都是麻烦事。

而且厨房不可能就备着中秋,光准备每日的吃食就已经非常繁忙了,如何在不影响日常秩序的情况下安排中秋席面的筹备,仅这个就够人头疼了。

容思勰捏了捏眉心,心道萧二夫人还真给她出了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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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容思勰就带着人往厨房走去。

承羲侯府专门批了一块地做厨房,这里是一个大院子,里面分了好些区域,杀牲的、炖饭的、做面食甜点的,各有区分,而且旁边就是采办的库房,取东西也方便。

院子里还留了一个清静地,专备给前来查探厨房的主子歇脚。

容思勰把厨房所有人叫到院子里,她带着人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说道:“想必你们也知道,中秋宴席由我来负责。我不像二婶母那么好性儿,我这个人从小脾气燥,若你们推三诿四,我发起火来,可不认你们是哪家的亲戚。也别和我说什么去年就是这样的,到了我这里,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容思勰肃着脸扫视台下,丫鬟婆子无不低着头,容思勰心里满意,即使不服,现在也得给她憋着。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各干各的,待会儿被叫到的人,随丫鬟进来。”

容思勰话音刚落,她还没动弹,下头队伍里就有几个人抢先行动,不耐烦地想离开。旁边人连忙拉扯,这些人这才意识到,容思勰正在看着他们。

这几个人的不耐已经摆到脸上,容思勰记下了他们的面容,却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带着侍女转身进屋。

这回,容思勰的身影看不见了,站在下头的厨房帮佣才敢活动。

“新夫人派头好大,不愧是宸王的血脉,连女儿都这样凶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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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思勰安置好后,才派人把厨房的人一个个叫进来。

她先叫的是掌勺的主厨,至于打杂的下人,只能估量着时间挑着叫。

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个胖胖的厨娘,看到容思勰正襟危坐,周围衣着讲究的侍女一字排开,厨娘局促地搓了搓手,暗暗想着,这个小夫人要干嘛?怎么整的跟传讯一样。

容思勰开口了:“不要紧张,我只是想和你们聊聊天。”

厨娘讪讪地笑着:“回夫人,不紧张,不紧张。”

问话自然不会是容思勰亲自来,绿幕瞅着空隙接过话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厨娘攀谈起来。

虽然绿幕是打探消息的能手,但是她毕竟是外人,厨娘再怎么心大,也不可能和一个陌生人和盘托出。眼看谈话要进入僵局,一直跟在容思勰身后的小满说话了。

“夫人,我和刘大娘说几句,可以吗?”

容思勰略感意外,含笑扫了小满一眼,没有理会其他人不赞同的神色,点头允了。

小满是文渊院的四位大侍女之一,六岁时被萧家买回,但和其他三位比起来,小满还是显得太单薄了。

从小满的眼睛里就能看出这又是一个不甘屈居人下的主,只要她能拿出与之匹配的能力,容思勰不介意给小满一个往上爬的机会。

小满得了容思勰的准话,心中大喜,有心在新主子面前显摆一手,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很快就把刘大娘哄的找不着北。

有了小满这个内部人打开局面,绿幕的工作就好做多了。没一会,刘大娘家里有哪些人,自己擅长做什么菜,平时负责什么,大概要做多久乃至需要什么材料,都被绿幕和小满套出来了。

绿幕在这里唠嗑,屏风后好几个识字的侍女在记录。

容思勰见问的差不多了,暗暗给绿幕打了个眼色,绿幕心领神会,很快结束话题,送刘大娘出去。

等人走了之后,容思勰露出疲惫的神色,就连半夏也忍不住说:“绿幕你捡着要紧的问,别扯些有的没的。”

“我说话一多就容易忘事,说的说的就没影了。几位姐姐担待些,接下来我尽量控制。”

在绿幕的有意克制下,套话效率果然高了许多。

谈话声压过了屏风后刷刷的写字声,容思勰略有些出神地想,分工是管理学上的飞跃,后世工业发展,少不了标准化管理的功劳。

就如这几个侍女,容思勰让她们每人负责记一处,记菜肴时间的、原料的各有不同,这样一来,效率会极大地提升。

容思勰脑子里一直有个模模糊糊的计划,或许,这次是她将自己的管理理念具体化的第一次实践。

从天微亮到日头西沉,容思勰在厨房坐了一整日。

换言之,她除了叫人进来聊天,其他什么都没吩咐。

一直看戏的萧三夫人都快笑死了,就连萧二夫人也暗暗道了句不自量力。

这位小侄媳莫非想以德服人?难道她以为她和厨房这些人好好聊聊天,展示一下上位者的和善,这些老泥鳅就能乖乖替她办事了?

异想天开。

容思勰花了一晚上,整合侍女交上来的信息,列了个流程图雏形。

将分工表的大致模样理出来之后,容思勰肩膀酸的不行,正好外面有人来找她,容思勰干脆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等她再回来时,发现萧谨言站在她的书案前,正拿着一张纸翻看。

“你回来了?怎么都不叫我。”

萧谨言却对容思勰招了招手,把她叫到自己身前,问道:“你想的?”

“自然不是。其实术业专攻这个道理许多人都懂,我只是犯懒,懒得自己去记,就把它画出来了而已。”

萧谨言看起来对容思勰列出来的流程图非常感兴趣,和容思勰探讨了许久。

最后,他若有所思地喃喃:“这个想法很有用……”

说完,他低头,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七娘果然冰雪聪明,这些天辛苦夫人了!”

容思勰抿着嘴笑了,道:“你也是。”

萧谨言婚假结束,大理寺已经挤压了一堆案卷,而偏偏其他人还不肯放过他。

他实在太年轻了,如果此时担任侯爷的是他的父亲,情形也不会这样艰难。同为侯爷的其他人,最年轻的年纪都足以做萧谨言的父亲,在这种情形下,年仅二十岁的萧谨言如何会被其他人接纳。

即使嘴上说着后生可畏,可是事实上,年长的人还是不自觉地抬着架子,许多世交侯爷或多或少都看轻萧谨言,所以萧谨言总被这些人叫去应酬,灌酒更是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