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本来, 对于这种报案理由, 闻听非和刘胖是沉默的。
只不过, 考虑到高盛的身份其实和李婄雅遇害一案中有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 闻听非和刘胖基本上是不可避免的开始联想。
“那么, 更具体一点的情况呢？”闻听非一边低头在笔录上写字, 一边认真的问道。
刘胖则是看了团团一眼, 忍不住插了一句道：“这些事情让小孩子听好吗？”
毕竟，网络上这两天关于高盛的风言风语确实不小，以刘胖朴素的观点, 这种涉及到父亲被卷入的桃色新闻，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小学生来说，还是有些过了。
尤其是隔着一层网络, 人的情绪会无端的被扩大, 无处发泄的恶意和戾气更是如此，有些网友的评论, 刘胖一个自认为阅历相当丰富的刑警看了都忍不住皱眉, 那些脏话以及恶劣的表达, 实在是不利于小学生的身心健康发展。
“……”短暂的沉默后, 高盛尽量冷静道：“就是我家小孩已经看到了, 然后他告诉我这件事，所以我才觉得, 有必要报案。”
闻听非和刘胖听了，多少有些诧异的看了团团一眼。
正坐在他爸腿上晃悠的团团察觉到两个人望向自己的目光, 立即就抬起头来, 干脆利落的皱着小脸愤怒道：“他们还造谣我！”
“行吧，”刘胖这才点点头，见高盛并没有把团团先带出去，安排到另一个房间里稍等一会儿的打算，也就没有继续坚持，而是很快进入正题，问了一句道：“高先生刚刚说，是有人雇水军造谣，而非网络上正常的新闻讨论，对吗？”
高盛微微颔首。
闻听非的手里还拿着笔，不过，这会儿便已经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直接递给高盛，示意他随便搜索几个页面出来，做个参考。
高盛：“……”
短暂的迟疑后，高盛又把手机递给了团团，同时低声道：“团团，把之前你拿给爸爸看的那个帖子找出来。”
“哦！”团团干脆的答应下来。
坐在旁边看着的闻听非和刘胖顿时一脸“=口=”的表情。
不过，因为晋江论坛的架构天生比较老旧，在等待网页把所有文字、图片等内容刷新出来的过程中，团团还干脆利落的又按开了微博，熟练的按下了他爸高盛的名字，搜了一圈之后，多少有些惊奇的“哎呀”了一声，“之前那个造谣的博主好像把那条微博删除了。”
看着团团上网时白嫩的小爪子在屏幕上按得飞快的动作，高盛脸上的表情多少有点难以形容的复杂。
刘胖则是小小声的和闻听非念叨了一句，“现在的孩子，个个对手机电脑什么的都这么精通，我小的时候，连家里的电视遥控都不能随便按呢！”
闻听非笑了笑，也跟着随口道：“嗯，社会发展，时代进步，电子产品普及度越来越高了……”
很快，团团便放下了微博，重新回到了论坛里，让手机屏幕上直接就是论坛的帖子，这才伸出小手，将手机重新还给了闻听非，“喏，这个帖子是转载的微博的内容，都是造谣的。”
高盛伸手轻轻的按了按团团的肩膀，温声提醒道：“团团要有礼貌，叫警察姐姐。”
“哦，警察姐姐，给你手机。”团团直接跟着改口道：“就是这个页面了！”
刚刚还在小朋友面前自称警察叔叔、突然就高了一辈的刘胖：“……”
但是说实话，让他对一个小豆丁自称警察哥哥，刘胖想了想，自己好像还真的开不了口……
闻听非简单的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内容，然后将网址内容抄在笔录本上了。
同时，高盛也适时的开口道：“我之前简单挑着关键词搜索了一圈，就这么短的时间里，网络上出现了大量关于我和李婄雅的消息，并且还带上了我家的孩子团团，明显是有人在刻意引导舆论。”
闻听非手上的笔尖有一瞬间的微微停顿。
如果是在一般情况下，有人因为自己被网友造谣而报警，在不造成恶劣影响的情况下，这种案件由于其本身的违法犯罪行为产生的结果不够恶劣，其实很难引起警方重视。
只不过这次，正因为李婄雅遇害一案目前尚未水落石出，高盛本人的身份在这个刑事案件里面又多少显得有些微妙，所以，他提到了有人在往他身上引导舆论之后，立时便触及到了闻听非和刘胖脑海中，一个极为微妙的点。
闻听非抬起头来看着高盛，尤为认真的问道：“幕后的推手——有怀疑的人选吗？”
“有。”高盛平静的点了点头，“但是还需要警方的调查取证才行。”
刘胖轻轻的舒了口气，“高先生直说吧，你怀疑谁？我们会去调查的。”
——正常情况下，这种案件肯定不会归刑侦总队处理，只不过，既然是刘胖刚刚开口把人叫了过来，今天周末，这会儿又没有别的警察在，再加上现在这会儿的谣言，其实还可能有阻碍案件调查、模糊视线的作用，所以，刘胖才会把高盛和团团叫过来接触了一下。
“赵珩泽。”高盛回答得轻描淡写。
正好被他抱着的狗儿子团团还在一个劲的鼓捣，高盛索性伸手又把团团抱起来在腿上换了个位置，还低头看了他一眼。
团团睁着深蓝色的大眼睛，从警察姐姐闻听非身上收回自己多少有些好奇的打量目光，然后还有些不解的抬头看他爸。
“没事。”高盛伸手又揉了揉团团的头发。
“噢。”团团难得乖巧的点头，继续左看右看的四处观察，就算是在警察局里也不拘束，明显的性子活泼又好奇心强。
闻听非做笔录的手指不由得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去问清楚这个名字里具体是什么字，便格外流畅的写了出来，只是道：“和你同为剧组投资人的那位赵先生？”
“对。”高盛点了点头。
“为什么怀疑他？你们有矛盾吗？”刘胖紧跟着问道。
高盛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笑意却并不及眼底，言语间倒是平静，“不，没有矛盾。只不过，李婄雅生前和赵总关系密切。李婄雅出事之后，那些知情人没有一个提到李婄雅和赵珩泽之间的亲密关系，却连她是我家团团的妈妈这么荒谬的话都说出来了。”
顿了顿之后，高盛依旧是轻描淡写道：“如果是因为李婄雅的被害身故才引起了舆论上这么大的讨论，我以为，爆料人的重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我家的孩子才对。事实上，在此之前，团团从来不曾在任何媒体面前曝光过。”
闻听非略微挑眉，“从来不曾？”这么自信于对自家孩子信息的保护吗？
“是的，绝对没有任何曝光。”高盛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重复道。
——毕竟，再怎么厉害的狗仔，以前偷拍到的顶多是他在遛狗的画面，现在哈士奇突然变成小学生了，别说外面的媒体，高盛自己都是这两天才骤然间知道的事情……
更遑论高盛本人又不是娱乐圈的人，没多少热度，除非收钱办事，否则哪家狗仔会吃饱了撑的盯着他？
“那张总呢？你怎么看。”刘胖突然开口问了一句道。
“他和赵总的交情非常好。”高盛虽然没多说什么，不过，等于摆明了在怀疑赵珩泽的同时，又将那位张总也拉下了水。
“好，我们了解了，会调查一下的。”刘胖点点头。
闻听非却是又问了一个问题道：“高先生，你和另外两位投资人之间的关系如何？”
高盛抿了下嘴角，“一起吃过饭，也有过合作，不过，依旧应该只算是泛泛之交吧！”
“好的，了解了。”闻听非这才点了点头。
从这间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闻听非和刘胖完全是顺路的过程中，顺便送了送高盛和团团父子俩，不过，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里，高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又补充了一句道：“因为网络上那些传闻给我和孩子带来了一些非常恶劣的影响，我之前已经联系朋友在尽量删除网络上的相关信息了。”
刘胖摸了摸下巴，“说实话，李婄雅的案子一天不水落石出，你和团团的信息和她的被害案捆绑在一起，恐怕删不干净。”
高盛神色冷淡，拉着团团的小爪子，轻轻的舒了口气，道：“希望警方早日破案吧！”
三大一小四个人站在市局一楼的大厅里，报完警备过案也做完笔录之后，高盛刚要带着团团离开，突然之间，就几步远的值班室里，却陡然间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依旧是格外熟悉的林雯雯的女声，混杂在一起的，还有值班室一个警察的男声。
闻听非和刘胖几乎是悚然一惊，没有片刻的停顿，谁也顾不上高盛和团团这边，两个人转身便朝着值班室的方向冲了过去。
团团立时睁大了深蓝色的大眼睛，轻轻的拉了拉高盛的手，“爸爸？”
高盛的目光也看向了闻听非和刘胖匆匆而去的背影，微微挑了下眉。
多少有些出乎意料的，闻听非的爆发性竟然远远超过了刘胖。虽说刘胖的身材是胖乎乎的，但是，不难从他的手臂线条上看得出来，他虽然有肉，但是，作为一个刑警，却绝不是特别缺乏锻炼的那种。
一般情况下，女性的平均体质还是会比男性要弱一些。但是此刻，刚刚骤然听到消息之后，闻听非和刘胖明明是差不多的时间转身，可就那么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后，闻听非的身影却是如同风驰电掣一般，轻而易举的便将刘胖甩在了身后。在她的映衬下，愣是将刘胖其实一点也不慢的动作给比照成了电影里的慢动作一般。
团团按捺不住好奇心，深蓝色的大眼睛不停的往那边张望，抓着高盛的手指就要跟过去。
值班室里男女混杂的尖叫声依旧不曾停止，略微犹疑了一瞬之后，高盛竟然也顺着团团的力道，朝着值班室的方向走了过去，而非是直接把团团抱起来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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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也就在十多分钟之前，林雯雯还安静的和那两位值班的警察一起，坐在值班室中。
周末值班的时候其实颇为枯燥，虽然值班室里其实是有电视的，但是，大白天的，蹲在办公室里看电视，同样不是什么非常好的体验。
一开始的时候，两位警察还对林雯雯谦让了一番，问她要不要看什么频道。
林雯雯也不可能做出这种喧宾夺主的事情，自然是笑着摇了摇头，谢绝了。她就守着插座在充电，时不时的扒拉两下手机网页上的新闻，等到那两个警察随便调台找到一个综艺节目的时候，林雯雯才抬头瞥了一眼，只不过，哪怕是同一个节目，圈里人和圈外人的观看感受也是截然不同的，林雯雯自己就又轻轻的叹了口气，甚至还有些走神。
直到一个警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说是快递到了，给放在了市局门卫的传达室那边。
“我过去拿一下快递！”那个警察脸上的表情还有些期待。
“去吧去吧！”另一个警察挥了挥手，本来值班的时候，值班室有一个人盯着就行。
几分钟后，那个警察拿着一个小纸盒子回来了，在值班室的抽屉里翻了一圈，总算是翻到了一把小剪刀，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将快递盒子剪开了。
“这个要怎么拆……”把里面那个明显是化妆品的礼盒包装拿出来之后，那个警察的手上顿时有些不敢动了，“林小姐，你知道这个要怎么弄吗？”
林雯雯放下手机走过去，拿起来看了一眼，随口道：“打算送人的礼物？”
“嗯，”那个警察有些腼腆的一笑，“我女朋友后天过生日，这是我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快递过来，怕摔坏了。”
“送礼物之前是应该检查一下。”林雯雯干脆上手帮他将化妆品的礼盒包装上的缎带蝴蝶结完整的拆开了，轻轻的拿起里面的彩妆盘之后，肯定了一句道：“这个品牌的彩妆用起来不错，你挺有眼光的。”
被林雯雯夸奖了之后，那个警察笑得还有些羞涩，道过谢，从她手里接过彩妆盘后回答道：“我从网上看到的。”
林雯雯正要转身回去继续守着自己的手机充电，结果，就在那个警察轻轻的将彩妆盘打开，然后小心翼翼的避开他也分不清是眼影还是高光的部分，只是好奇的碰了碰彩妆盘附带的镜面边缘时，巴掌大的方镜里，却陡然间出现了林雯雯的身影。
那个警察顿时愣住。
身边的林雯雯也才刚刚转过身去而已，且不说这么小的镜子里根本不可能呈现出完整的身影，便是距离够了，镜子中的画面也应该是林雯雯的背影才对。
然而，事情发生的太快，那个警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惊愕的看到，彩妆盘镜子里面的林雯雯捋了一把因为散乱而几乎要遮挡住眼睛的长发，终于得偿所愿的扬起嘴角，冲着他露出一个诡异而扭曲的微笑。
这个警察也只有右手的大拇指稍稍碰到了镜面的边缘罢了，下一瞬，他霍然间睁大了眼睛，便惊悚的看到，镜子里露出了诡异笑容的林雯雯竟然把手从里面伸出来，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这其实一个非常扭曲的画面，长方形的彩妆盘也就男人的巴掌大小，上面的镜中突然伸出来了一只手，顿时便将镜面遮住了大半。
手里还拿着彩妆盘的警察，在一个如此之近的距离处，由于极致的恐惧，他的瞳孔陡然间收紧，甚至能够清楚的看到，从狭小的镜中伸出来的那只女人的手上，皮肤白皙，手指纤细，然而，那个诡异的女人的手背处，随着这只手暴露在空气中，雪嫩的皮肤上却渐渐浮现出两条越发清晰突出的条形整片状烫伤焦痕。
那个警察想要甩开彩妆盘，以及彩妆盘里面的那只手，却根本不得其法。
镜中女人被烫伤带着焦痕的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指，就连已经悬空的彩妆盘，都还诡异的挂在女人的手后。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急太快了，等到另一个警察不经意间转头看过来的时候，被镜中女人的手抓住的警察因为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几乎是整个以后仰的姿态，重重的摔向地面。
旁边单腿盘起来坐在床上还拿着遥控器的另一个警察顿时发出了惊恐而错愕的尖叫声，其音调之高，几乎足以和之前在电梯里遭遇意外的小宋相媲美。
不过，即使因为看到半空中出现的一只女人手而发出惊恐尖叫，那个警察依然本能的先将手里的遥控器砸了过来，同时飞扑出来试图将马上就要后脑勺狠狠砸在铁皮柜上的同事推开。
背对着这一切的林雯雯是听到了另一个警察的尖叫声之后，才猛然间回神的。
她以一种快得惊人的速度转身，因为力道之大，自己的脖颈间甚至发出了一阵生硬的“嘎吱”声响。
此时，刚刚那个还有些羞赧的笑着捧起要送给女朋友做生日礼物的彩妆盘的警察，一只手几乎已经要被镜中的女人手生拉硬拽的拖进了狭窄的长方形镜子中。
千钧一发之际，林雯雯也发出了一阵声调更高的尖叫声，她的脸色刷白，情急之下，眼泪都要迸出来了，完全是以近乎人类极限的速度抓住了那个半空中的彩妆盘之后，抄起里面自带的一支小化妆刷，用足够怼穿彩妆盘铁皮的力道，狠狠的剜下了上面随便一个小方块的颜色，然后便毫不犹豫的直接朝着狭窄的方镜中，那个明明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却笑得姿容诡异扭曲的脸上狠狠捅了进去。
被砸出去的遥控器重重的摔在地上，塑料壳架不住这么大的力道，直接从电池那处碎成了好几片，“哗啦”一下连碎片带电池滚得满地都是。
同时，那个同事警察也成功的扑开了遭遇到意外的警察，即使两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嘭”的两声闷响，一身狼狈，总归还是成功的避免了后脑勺磕在铁皮柜上直接见血出人命。
就连拿沾满彩色的化妆刷直接捅进了镜子里的林雯雯，都被两个警察摔倒的惯性给带的躺在了地上，然而，就是如此，她依旧紧紧的抓着那个同样出现了裂纹的彩妆盘，指尖由于太过用力，青筋都崩了出来。
终于，刚刚骤然间听到值班室里的惨叫声冲过来的闻听非已经“嘭”的一下，狠狠的撞开了值班室的门。木质门边被她甩开后，重重的摔在墙壁上，甚至发出了一声木板碎裂的“嘎吱”声。
等她疾步走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林雯雯和两个警察全都面色痛苦的摔成一团的场景，旁边的椅子柜子全都被撞开了，阳光下，满是浮尘飞扬。
等到后面的刘胖也跑进来的时候，闻听非已经冲过去，按住了林雯雯手里抓着的那个彩妆盘，对上狭窄的长方形镜面里，因为被林雯雯捅了满眼的化妆品而面容狰狞无声惨叫的镜灵。
被林雯雯弄了满脸满眼睛的彩妆之后，那个镜灵似乎在吃痛的情况下，也无法维持刚刚的形态了，转而暴露出了愈发惨烈狼狈的李婄雅的身影。
同一瞬，因为紧急而手上完全失去了对力道掌控的闻听非，已经硬生生的将半个彩妆盘和里面的镜子同时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