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刑侦总队的人因为工作原因, 本就格外的警觉, 有时候甚至还有点神经过敏一样的多疑, 团团这话一出, 即使显得没头没脑的, 刘胖依旧是直接就蹲下身来, 使自己和团团的视线持平, 望着团团的眼睛，然后温和又和蔼的开口问道：“团团小朋友，为什么说, 里面有人贩子啊？”
只可惜，高盛也是护团团护得紧，刘胖才一蹲下, 他直接伸手, 捞着团团的双臂把小少年抱起来挪开了，轻轻的放在地上, 隔开了和刘胖之间的视线, 然后才轻声道：“团团？”
刘胖：“……”
闻听非一直站在旁边, 自然也将高盛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和困惑尽收眼底, 似乎, 高盛也没料到，团团会突然搞出这么一出来。
团团显然很习惯被他爸拎起来抱抱什么的, 原本还在和刘胖大眼瞪小眼的团团站在高盛身边，还抬起小胳膊来拉着他爸的一只手, 然后才从高盛身侧探过头来, 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就是，那个房子里面有人贩子的味道啊！昨天——”
“前天夜里，”高盛依旧微微蹙着眉，颇有些戒备的样子，一手搭在团团的肩膀上，却温声提醒道。
“哦哦，那就是前天，”团团当即改口，小少年深蓝色的圆眼睛睁得大大的，就是总是皱着脸，一副傲娇又郁闷的小模样。
“这个屋子里面有种味道，和那两个人贩子是一模一样的，我从来没在其他人身上闻到过这个味道唔唔——”团团还想继续说，高盛的手指已经轻轻的捂在了团团的嘴上。
“不好意思，孩子年龄小，不懂事。”高盛微微敛眉，制止了团团接下来也不知道会蹦出来什么话语之后，礼貌的向刘胖、闻听非两人微微歉意道。
闻听非和刘胖都不知道团团的底细，但是，知道团团是哈士奇成精的高盛却是心知肚明，犬类的嗅觉起码是人类的四十倍以上，有些嗅觉格外灵敏的犬种，其嗅觉灵敏程度更是能够高达人类的百万倍以上。
哈士奇的嗅觉具体是个什么排名，高盛不清楚，但是，团团能够轻易发现人类闻不到的气味，却是毫无疑问……
高盛之所以捂住团团的嘴，制止了他后面的言语，也是担心团团在这两位刑警面前露馅。
事实上，今天如果换成是任何另外两个警察，估计都会默认了高盛的说辞。毕竟，凭借某些人特有的气味来辨别对方是人贩子，这种说法简直一听就不靠谱。
偏偏，团团今天碰上的还就是闻听非和刘胖这两个人。当团团小少年一本正经的说出，审讯室里的司机沈明远有着和人贩子一模一样的味道的时候，闻听非忍不住和刘胖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吸血鬼戴维。
闻听非自己的感官天生就比常人更加敏锐一些，但是，在上次的连环杀人案之中，她却并不曾察觉到那种能够吸血的水生植物散发出来的诡异香气，反而是戴维，对那种香气简直过分敏感，几乎如同过敏一般。
后来的时候，闻听非、刘胖他们也私下里和协管办的小赵讨论过为什么只有戴维能闻到那种诡异香气的原因。
毕竟，按照小赵的说辞，吸血鬼的身体素质虽然有些部分比人类敏锐，但是，作为一种比较特殊的生物形态，按照西方各种神话故事的记载，似乎此前并没有人把吸血鬼当做警犬来看来，从这一点上来说，吸血鬼的嗅觉未必真的那么敏锐。
思来想去的，闻听非他们也只是猜测，或许就是因为那种水生植物能够吸血，这种特征和吸血鬼吸食血液是相同的，结果同性相斥，才搞得戴维如同装了雷达一样，对水生植物的诡异香气如此敏感……
现在，把吸血鬼戴维换成了矮豆丁的团团，因为以往的经历，闻听非自然是有着相同的看法——团团或许是真的发现了一些问题，即使尚且年龄小的他根本说不清这种特征究竟是什么。
对于高盛制止团团的动作，刘胖虽然依旧乐呵呵的，不过，嘴上却是立即态度坚决的表示道：“不不不，高先生开玩笑了，我们都相信小朋友的话。”
闻听非的反应更干脆，直接走过去打开了审讯室隔壁挨着的观察室的门，然后扭头冲着团团招呼道：“团团，来这里。”
高盛面露迟疑之色，似乎有些意外于闻听非和刘胖的反应，不过，看到这两个警察的态度意外坚持之后，终究还是退让了一步，拉着团团的手一起走了进去。
审讯室里，两位审讯专家还在和沈明远死磕。
因为之前露出的破绽，沈明远的情绪已经明显变得有些浮躁了，言语间自然也不再如最初那般配合。
闻听非站在观察室的单向玻璃旁边，指了指坐在那里的沈明远，然后耐心的和团团交流道：“团团，你见过这个人吗？”
“没见过啊！”团团有问必答，而且回答得相当干脆，不过，好在他这个不认识的答案，顿时让高盛稍稍松了口气。
闻听非抬起头，看了一眼高盛，似笑非笑的，直接就又笑着问了一句：“高先生应该认识里面那人吧？”
高盛看了闻听非一眼，微微拧眉，轻舒了口气之后，却是点点头承认道：“之前见过，他是张总的司机。”
不过，这会儿的重点显然还是团团指控的人贩子一事，不管是闻听非还是刘胖，都没有继续和高盛纠结什么，而是稍稍蹲下身来，以一种极为平等的姿态看向团团，然后才继续问道：“团团，你没见过他，为什么说他是人贩子？”
团团的逻辑很简单，“因为我只在人贩子身上闻到了这个味道呀！”
面对小孩子，刘胖胖乎乎的脸上笑得和花一样，团团好奇的看着他，这种温和而无害的姿态，显然十分符合小朋友的审美。
“团团，告诉警察叔叔，人贩子身上的味道，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团团顿时困惑的皱了皱眉，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最终只是道：“不好闻。”
“详细一点的，这个不好闻的气味和什么比较相似？”
团团又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才十分艰难的形容道：“有点苦吧？反正这个味道不喜欢。”
苦味？
闻听非和刘胖对视了一眼，都在思考，这种让小孩子觉得苦的味道究竟是什么。
“有什么和这种苦味比较相似的味道吗？”闻听非也微微睁大眼睛看向团团。
团团和她对视了一眼，有些困惑和郁闷的抿了抿嘴唇，“没有。”
闻听非和刘胖：“……”
高盛的手指轻轻的搭在自己狗儿子的小肩膀上，虽然有些迟疑之色，不过，大抵是觉得，闻听非和刘胖对团团的问话，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警察调查时的锋锐，所以才一直不曾阻止。
顿了顿之后，团团也皱着小眉头说道：“我就在人贩子身上闻到过这个味道！其他人身上都没有这个味！”
车轱辘了一圈之后，团团的描述显然还是比较局限，一时之间，闻听非和刘胖也确实不曾明确的想到，这个只存在于人贩子身上的气味是什么。
闻听非轻轻的推了刘胖一下，低声道：“刘哥，那两个人贩子从医院出来了没？现在是在看守所呢，还是躺在医院里，打电话问问？”
刘胖点了点头，直接摸出手机来，翻了翻号码，很快便一个电话打了过去，问道：“兄弟，前天抓到的那两个人贩子，从医院出来了没？有什么情况不？”
电话那头的警察干脆利落的回答道：“没，那俩人身上都有几处粉碎性骨折，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出不了院了。”
顿了顿之后，他还有些纳闷的说道：“哎，刘胖，你们是又得到了什么消息，怎么知道他们俩有情况的？”
刘胖顿时一震，和闻听非飞快的交换了一个视线，惊道：“还真有？！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个警察比刘胖还惊讶，“什么？原来你们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了呢！”说着说着，那个警察的声音也压低了些，极其轻声的时候道：“啧，这俩人贩子都是瘾君子！”
听到瘾君子三个字，刘胖和闻听非两人简直是悚然一惊。
再联系着团团刚刚念叨的，让他觉得“很不喜欢的苦味”这个描述，“海*洛*因”三个字几乎喷薄而出，如同重锤一样，完全是以足够把人砸得眼前发黑的力道，突然重重的落在了头顶。
电话里面，那位警察的话语还在继续，“之前在医院里，化验结果出来之前，还说紧急准备手术呢，毒瘾就突然犯了……”
只不过，这个时候，猜测到团团口中所说的人贩子的味道，很可能是海*洛*因的味道之后，闻听非和刘胖自然是谁也顾不得那边了，刘胖给闻听非使了个眼色，匆匆忙忙的向那位警察道了声谢，然后很快挂断电话。
闻听非则是直接转身出了观察室，敲开了审讯室的门，当着沈明远的面，把两位审讯专家叫了出来，同两人低声交谈了两句，透露出了刚刚得到的消息。
“里面那个可能是吸毒人员？”审讯人员也跟着悚然一惊，不过，思忖了片刻后，却是微微拧眉，摇了摇头，坦然道：“说实话，看他的反应，不太像。”
在这种高强度的审讯过程中，吸毒人员由于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原因，往往会比普通人更早的出现情绪失控，甚至是加快诱发毒瘾症状……
至于沈明远，两位审讯人员已经和他死磕了几个小时，看他现在的状态，虽然没有进行毒检，但是，依旧还是比较像是个正常人。
两位审讯专家听了，也觉得事情越发复杂，微微皱着眉，同样压低声音问道：“有新证据？”
打完电话的刘胖也从观察室走了出来，只把高盛和团团父子俩留在里面，适时的插了一句道：“我已经给小宋打电话了，先让沈明远做个毒检吧！然后还有他身上的衣物，也全都让痕迹科拿去化验。”
闻听非下意识道：“和警犬队打招呼没？要不先直接调一只缉毒犬来看看？”
“说得对！”刘胖立即又抓起了手机。
如果真的查到了毒品成分，那正好，甭管沈明远在李婄雅被毒害一案上交不交待，单就凭接触过毒品、涉嫌贩毒这个理由，便足够将沈明远扣住了。
两位审讯专家也纷纷点头，旋即，却是和刘胖、闻听非商量道：“我们这边先等结果吧，如果沈明远的身上真的有残存的毒品成分，围绕着这方向询问，也是一个新的突破口。”
就在几位警察在外面飞快的交换信息的时候，观察室里，高盛的手轻轻搭在团团的肩膀上，也不由得皱起了眉。
任何案件，一旦涉毒，就变得非常复杂了……
团团的耳朵显然比高盛敏锐很多，看到高盛微微蹙眉沉思的模样，什么都听到了，只是并不能完全弄懂发生了什么的团团顿时也有些慌了，轻轻的抿着嘴角，小心翼翼的拉了拉高盛的衣袖，“爸爸……”
“没事的，”高盛摸了摸团团的头，却是低声叮嘱道：“今天的事情，回去之后不要和任何人说，就是爷爷奶奶也不可以告诉，更不许发在网络上，听话，知道吗？”
团团使劲点头，“嗯qaq，我听话！”
高盛又轻轻的摸了摸团团的脑袋。
他掌心熟悉的温度、和这种被虎摸头顶的感觉，显然极好的安抚了团团，小少年虽然是人类幼崽的形态，原本皱成一团的小脸上，表情很快便又放松了起来，一共也没严肃紧张够半分钟。
高盛低头看着自己的狗儿子，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要不怎么说，哈士奇天生就心大，更直白点，其实就是没心没肺呢？
把大人弄得提心吊胆的跟着担心，小家伙随便被顺毛摸了一会儿，又没事一样了= =！
还是高盛顿了顿之后，主动开口道：“刘警官，闻警官，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想要报案的，咳——”
高盛突然重重的假咳了一下，眼神微冷的盯着刘胖。
被人家家长现场抓包，刘胖连忙收回一直还在颇为惊奇和稀罕的打量团团的目光，也跟着咳嗽了一声，连忙回答道：“您说，您说。”
旁边看着这一切发生的闻听非：“……”
倒是团团，刚刚看到他爸皱着眉，便本能的夹起尾巴做人了，不过，被高盛安抚了几句之后，团团很快又恢复了状态，对于刘胖打量他的视线全然不在意，反而是不掩好奇的一直盯着审讯室那边。
闻听非见状，心里顿时跟着咯噔了一下。
刚刚是为了让团团认人，所以才进了观察室，又因为团团年龄小，所以警方也没办法把高盛这个监护人排除在外。正常情况下，高盛身上的嫌疑都还没完全洗清呢，原则上就不应该让他听到沈明远被审问过程中的哪怕一个字！
闻听非几乎是立即便站起身来，飞快的提醒道：“这边有杂音，不方便讲话，我们去隔壁房间吧。”
从刚刚得知，沈明远可能和毒品有关，高盛就一直微微拧着眉，似乎在沉吟什么，这会儿闻听非开了口，他也只是微微点点头，便直接跟着站了起来。
好奇心旺盛的团团慢了一步，才跟着拉着他爸的手站了起来，“哦。”
正巧，闻听非他们四个人从观察室出来的时候，小宋也从十楼下来了。
不过，之前就在十楼干活的小宋来得比缉毒犬快，但是，稍稍慢了几步的缉毒犬出结果却是比小宋要快多了。
依旧是站在隔音门板外面，被自己的警察搭档牵着的一只缉毒犬便开始叫了起来。
看到一只穿着警犬特制警服的拉布拉多犬几乎是趴在了审讯室隔音门上用鼻子嗅，团团顿时便睁大了眼睛，还下意识的抓紧了高盛的手。
高盛的眼角忍不住就跟着跳了一下，想到两只陌生的狗子初次见面，可能愉快的玩耍在一起，但是，更大的可能，还是互相敌视的吵架、甚至是直接扑上去打一架……
即使哈士奇和拉布拉多都是著名的无攻击性犬种，对方甚至还是经过警方训练的专业缉毒犬，可是，依旧无法打消高盛心中的疑虑。
尤其是那只缉毒犬现在正在叫呢，只是一想到团团一个不小心可能会在市局诸多警察的面前愤怒的和那只拉布拉多对视，然后“嗷呜嗷嗷”不停吵架的画面，高盛就觉得自己起码得折寿几年……
毫不犹豫的，高盛将团团往自己的身后带了带，直接挡在了团团和那只拉布拉多缉毒犬之间。
牵引着缉毒犬过来的警犬队警察估计是把高盛当成太过担心孩子的家长了，毕竟拉布拉多的个头也大，对于不喜欢狗的人来说，视觉上还是比较可怕的。那位警犬训导员一边稍稍收紧牵引绳，让自己的搭档拉布拉多离自己更近一点，一边向高盛安抚道：“别担心。”
高盛：“……”我不担心你们的警犬的专业素养，只是非常不放心我家这个小崽子。
只不过，为了团团的面子，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就是了。
顿了顿之后，高盛也主动的强行解释了一句道：“嗯，没事，我知道的，主要就是孩子小，怕他害怕。”
团团睁大眼睛，“我才不怕！”
高盛稳稳的反手把团团按在后面，头都不回，甚至有些歉意的冷静道：“孩子小，不懂事，不好意思。”
闻听非和刘胖：“……”
团团：要生气了！！！
旁边站了一会儿的小宋看得也有些乐，他晃了晃手里抽血的针管，“今天其他科室都没人，你这边还催得急，所以只能我上了。”
刘胖道：“老龚今天在楼下办公室呢吧？”
“还是我来吧！”小宋讪笑道，虽然真要说起来，龚法医的手法没准更好一点，不过，大概是传统习惯，这活儿一般不让法医做……
而且，除了针管，小宋还从值班室带了一身衣服下来，说实话，对于小宋而言，比起抽血进行毒检，还是让沈明远把现在这身衣服换下来，然后拿去痕迹科进行检验这事更加的得心应手。
虽然，刚刚拉布拉多缉毒犬的反应，基本上已经足够让刘胖、闻听非他们在心里给沈明远涉毒一事盖章了。
所有的一切都还需要一个最终确定的检验结果，趁着这会儿功夫，在闻听非和刘胖的带领下，高盛和团团也跟着走到了不远处的另一间小会议室中。
“高先生刚刚说，是要来报警的，简单说说情况吧！”闻听非一边拿笔录本，一边说道。
虽然因为刚刚发现沈明远可能涉毒的事情，也骤然间打乱了高盛的思绪，不过，说到了他要报警的内容，高盛的态度依然果断而又明确，他低头看了团团一眼，抱着他，冷峻而漠然的开口道：“网络上有人雇水军针对我和我家团团造谣，带来了非常恶劣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