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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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皇后眼里便垂下泪来,委屈至极的笑了一声:“你您对不住我,您也对不住阿满!若不是这宫里的人都会见人下菜碟,拜高踩低,若不是这管理宫务的事已经不在我手里……底下的人怎么也不敢慢待我们母子至此!”

隆庆帝愈发的垂了头。

老夫少妻,方皇后年轻得可以当他的女儿了,他向来是把方皇后捧在手心里的,现在她又替他生下了至关重要的儿子,他心里待她,向来是不同的,纵容的。

何况她现在还有委屈,他叹了一声气:“这些人,你要怎么处置,都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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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问罪

外头德妃仍旧跪着,盛夏的天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她跪的时间太久了,整个人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脸色惨白,见了隆庆帝和方皇后出来,连忙拜倒在地。

朝堂上说她不尊中宫的声音日益增多,虽然这是皇帝的家事,可是事关皇室子孙,事儿就小不了,之前她替方皇后接见命妇,放下赏赐已经很是惹了不满,这回小皇子的重病,也都被人按在了她头上。

她又刚好是管理着宫务的,这事儿实在是百口莫辩,一见了方皇后便眼泪涟涟的认错:“都是臣妾疏于管理,竟让人惊扰了小皇子,臣妾罪该万死!”

她吓得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因为脸色惊恐而显得脸色惨白,连唇色都消退了,看上极为楚楚可怜。

方皇后心里的怒火便不受控制的涌动起来。

她冷然笑了一声,不冷不热的摇头:“妹妹哪里话,恐怕我们才是该死的……”

德妃已经摇摇欲坠,听了她的话立即摇头:“皇后娘娘折煞臣妾了,臣妾万万不敢有这个心思……若有这个心思,臣妾天打雷劈……”

她是知道的,小皇子的病如今都已经怪在了她头上,外头哪个人不说她野心太大了?连内阁首辅夏松都劝着隆庆帝要礼敬中宫,免生祸患。

这个时候,她万万不能再给皇后留下把柄,让皇后借题发挥。

方皇后心中愤怒已极,冷着脸呵斥了一声:“你这是什么模样?!本宫说你有什么心思了?值得你这样张口便起誓?”

她跟隆庆帝冷战闹别扭,在往常也是常有的事,可是从前不管怎么样,隆庆帝总会伏低做小跟从前一样来哄她开心。

唯有这一次,隆庆帝杀了她堂弟方正荣,又把方家连根拔起,把她娘家的面子里子通通都扒光了,她们方家什么体面都没了。

她生了气,可隆庆帝竟能狠得下心一连十几天也不往凤仪宫来瞧她。

到了后来,事情了了,方家完了已成定局,隆庆帝倒是又开始往凤仪宫跑了,可是他来她便要见吗?

他不顾她的脸面,不顾小皇子的脸面,执意抄了方家,他如此过分,难不成她竟连生气都不能有了?

换做从前,她就算是再任性的时候,隆庆帝也会忍耐住性子的。

可是这回却不同了,德妃把他给绊的死死的。

德妃惊惧更甚,一味的摇头,却并不敢申辩。

方皇后看不惯她这副模样,冷笑了一声让人把那烧纸钱的小宫娥提上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也不去看德妃,只面向隆庆帝:“这个小宫娥是以前冯贵妃宫里的人,她要烧纸,原本也应当去冯贵妃的凤藻宫才是,可是却巴巴的要跑来凤仪宫外头……”

方皇后有些说不下去了,喉头哽咽:“她说,是有人告诉她,冯贵妃死的不明不白,若是要享受得到人间的香火,须得找运势正盛的人的宫室,在外头划个圈儿,圈里写上冯贵妃的名讳,然后才能烧纸钱……”

德妃攥着衣摆,心里止不住的发冷。

方皇后来这一招固然是毫无新意,可是架不住隆庆帝跟她感情深厚,更架不住小皇子是隆庆帝的心头肉……

那个小宫娥,必定又是早就被收买了的……

她还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上头隆庆帝便哦了一声,淡淡的看向那个小宫娥,面无表情的问:“是谁告诉的你?”

小宫娥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连声音都抖的厉害,好容易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是……是德妃娘娘宫里的德顺公公告诉奴婢的…他说,他说等到傍晚的时候去烧纸正好…”

方皇后便重重的冷笑了一声:“可见是掌了宫务以后便长进了,连本宫宫里,奶娘何时抱着小皇子从本宫殿里回偏殿去都知道了……”

这话说的诛心,几乎是直指德妃害人了。

德妃欲哭无泪,对着方皇后几乎咬牙切齿,可她偏偏又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方皇后设局都设的这样不讲究,到处都是漏洞,可偏偏她就是说不出什么话来,这上下嘴皮子一张一合的事,她怎么能证明德顺没说?

何况方皇后这么笃定,那小宫娥就必定还真是跟德顺有些联系的。

她一惊之下,只觉得小腹处坠坠的疼,很快便坚持不住,抱着肚子喊起痛来。

隆庆帝急忙立了起来,刚才的满腹火气顿时烟消云散-----德妃肚子里这个孩子同样至关重要,若是德妃也再生下一个儿子来,那他的后嗣才算是稳固了。

他握住方皇后的手,见她咬唇冷笑,犹豫不过片刻便放开她的手,立即让安公公去寻了太医来。

太医一诊治,便说德妃这是情绪过度激动,已经要生产了。

隆庆帝便连忙让人把德妃送回揽月宫去,自己对着方皇后皱皱眉头:“那到底是朕的孩子……朕知道你委屈,有什么事,等她生产完了,再说也不迟。”

这样热的天,可是方皇后的手还是冷的,不仅手是冷的,连带着心都冷了,一直冷到心底深处去,她看着隆庆帝,似乎很是不忿,却最终又都按捺下来了,半响才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隆庆帝便有些不敢看她。

她要是跟从前那样肆意的闹起来,他心里还能好受些,可是方皇后这样委委屈屈的看着他,他着实心里愧疚的厉害。

他良久才叹了一声气,握了握方皇后的手,还是决意去揽月宫瞧着。

方皇后却要同他一起过去:“本宫到底是中宫皇后,妃嫔生产,本宫这个当皇后的自然义不容辞的该坐镇。”

隆庆帝很有些犹豫:“可是阿满情况还不知如何,朕怕他又有反复,你还是不必过去了,好好在宫里照管阿满便是。”

方皇后想了想,到底还是应了。

等送走了隆庆帝,便一刻也不停留,径直回了寝殿,坐在床沿定定的看着儿子的侧颜,喉咙里又是酸又是痛,闭上眼睛,好半响才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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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胎气

凤仪宫里安静的厉害,小皇子折腾了这么久才算是好了些,又发生了前头德妃在凤仪宫里动了胎气要生产的事,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来触方皇后的霉头,方皇后坐在床沿边,许久才听见外头门帘响动,见肖姑进来,才问:“怎么样了?”

肖姑手里还捧着一盏燕窝,送到了方皇后手上,才摇头:“听说是疼的厉害,可是稳婆说没那样快能生下来,且还有的等呢。”

方皇后静默不语。

肖姑知道她的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提醒:“娘娘,现在这样的情况,不管德妃娘娘是生个小皇子还是生个小公主,恐怕这次的事,都只能不了了之了。”

现在后宫里实在是太缺孩子了,那几个之前的公主都被隆庆帝看的眼珠子似地,百般纵容,何况是在这个时候降生的孩子们。

到时候,隆庆帝哪里还真的会追究什么德顺撺掇小宫娥烧纸钱的事。

之前要是能一口咬死了德顺,说德顺就是存心不良,故意借着烧纸钱的借口诅咒小皇子,那倒是还能咬下德妃一块肉来。

谁知道德妃却这么厉害,竟直接就吓得说要生了。

这么一闹,事儿到了一半,总不能现在追去她产房里,说是她指使的德顺诅咒小皇子吧?

方皇后垂下眼睛,轻轻点了点头:“本宫知道。”

肖姑叹了一声气,见她只是拿银勺子搅动琉璃盏里头的燕窝,却一口都不沾唇,不由得很是忧心:“娘娘好歹也要用些,才有精神照顾小皇子…这么下去,才真是让那边痛快呢!”

最近方家倒台,皇后娘娘便起了左性儿,跟隆庆帝闹起了别扭和冷战,他们俩闹了别扭,在往常是没什么的,可是最近却不同----多了个捡漏的德妃。

什么好处都被德妃占了。

占得好处多了,竟也开始眼空心大起来,还敢替中宫接见命妇们,也不想想宫里有正经中宫在,哪里能轮得到她来指手画脚?

好容易方皇后才出手,可是谁知道,事儿才做了一半,就又被打断了。

方皇后手里的小银勺啪嗒一声摔在碗里,她把燕窝盏仍旧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听见小皇子哎呀了一声,连忙回头去看。

小皇子已经醒了,两只眼睛晶晶亮的盯着方皇后看,见方皇后伸手来抱他,便朝她咧着冒出了一颗牙的嘴笑起来。

方皇后鼻子一酸,忍不住便掉下眼泪来,亲手把他抱在怀里拍哄。

她母家现在已经势弱,可是彭家却正风生水起。

德妃眼看着又不是一个老实的……

要是到时候真的再让她生下一个儿子来…要说德妃不会有别的想头,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信的。

至于隆庆帝,那就更信不过了------就是他一手端了的方家!

她由着儿子把头埋在自己颈窝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对肖姑道:“那个小宫娥……处置了吧。”

肖姑低声应是。

那个小宫娥,原本就是凤仪宫的棋子罢了,既然现在咬德顺没咬成,到时候等德妃缓过神来,要她也没什么用处了。

倒不如就这么死了,方皇后还能借机在隆庆帝跟前上些眼药。

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德顺就算是说破了嘴,隆庆帝心里也要疑心他。

不能对德妃下手,不能拿着德妃撒气,可是把一个太监弄死给方皇后一个交代,隆庆帝总能办到。

方皇后便嗯了一声,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她根本就不必对隆庆帝用半点儿心机。他的心反正总是挂在她身上的,她不管怎么闹,隆庆帝总能回转。

可是现在不同了。

不管怎么样,总是不同了。

她微微眯着眼睛,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皇子又重新睡着了,她把他横抱在怀里哄了哄,轻轻把他放在床上,给他掖了掖被子,忽而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若是阿满这回出了什么事,我也活不成了。”

以身做局,可是竟却没能如愿以偿让德妃遭灾,她心里如何能忍受得了?

肖姑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娘娘千万别这么说,小皇子洪福齐天,自然是遇难成祥,逢凶化吉。这样凶险,可您看,小皇子不照样没事么?您千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了…而且,圣上还是待您不同寻常的……”

闹过了这么一场,宫务肯定又要回方皇后手里。

不管怎么说,外头人看来,德妃的名声算是坏了,现在谁不把她当成处心积虑想要取代中宫的妖妃?

她总要缩好一阵子的尾巴做人,趁着这个机会,方皇后好好的软下身段来,总能把隆庆帝重新哄的回心转意的。

方皇后不置可否,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儿子。

德妃这一胎生的艰难,等到了深夜了,还是生不下来,宫口眼见得开了,可是就是没动静,稳婆报到凤仪宫这里,请凤仪宫派擅长妇科和小儿科的院正过去,言语里很有几分小心翼翼和灰心的味道。

方皇后二话不说便让院正去了,自己倒当真有些坐不住起来。

德妃毕竟是在她这里动的胎气,到时候真要是一尸两命,外头说不得就又要便了风向,说是她逼死了德妃,妨碍了隆庆帝的子嗣。

她有些头疼,按着自己的头,片刻后才吩咐肖姑:“之前派过去了几个人守着,可是本宫看她们都不牢靠,你亲自过去一趟,拿了人参含片过去,就跟圣上说,小皇子又有些不好,本宫实在无暇分身,就不过去了,若是有什么事,请圣上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