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童身胎(九)
宁有时身体,在他说完这句话时僵了一僵。
紧接着,便是远比之前还要剧烈挣扎!
他猛地拧动身躯,试图从凯撒怀中逃跑,却被暴君一把扼住了手腕——
凯撒低头看他,两人目光在空气中虚虚交锋。
像是两根弓弦,于刹那间交错。
【玩家数值变量:理智值-1】
……宁有时在心底轻轻地笑了一声。
笨蛋男人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既然玩家线索收集度已经达到45%,而凯撒也正面见到了阿方索,但游戏线索收集度却没有继续增长,那么他必定已经开始在怀疑,背后指使阿方索行凶,另有其人。
与穿着唱诗袍阿方索同样出身他,一定会成为最大嫌疑人。
笨蛋男人从头到尾都在注意他。
但宁有时想赢,也很简单。
既然凯撒怀疑他,他就干脆让对方怀疑彻底。
玩家越是怀疑他,他们离正确答案也就越远。
宁有时抬着脸,咬住嘴唇,一下拽过手腕,手指因为承受冲击力而自发微张,露出带着干涸血迹指缝。
从一开始就沾染着魔鬼气息圣子……一定会在教皇前弥撒前拼命反抗。
而奥古斯都,则会因此,更坚定地要将他送上弥撒圣坛,以试探他到底有没有被魔鬼附身。
他像是用尽虚弱身体全部力量,妄想从猎人捕兔笼中逃脱。
但凯撒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奥古斯都长臂向上伸出,把他微微一抛,然后把他侧身抱得更紧,宁有时整个隆起腹部,都紧贴在罗马皇帝铠甲上。
冰凉铠甲与柔软皮肤紧紧相贴。
不远处教皇冷淡黑色双眸,无声注视着皇帝举动。
喉结上下一滚。
宁有时被奥古斯都铠甲冰得身体一抖,双足紧绷成了一条直线,仍然半握着拳,抗拒般抵在凯撒胸膛。
凯撒却愈发将他抱紧,手指探入他发丝,指尖滚烫如铁。
宁有时被烫得缩了一下,蜷起脚趾,腹部竭力向后躲避。
“弥撒将会立刻举行?”奥古斯都看向教皇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半垂眼帘,拇指摩挲着手心金色牧羊人手杖,白色宽大袖口空空荡荡。
“圣子安危事重,入夜之后,邪祟之力会愈发增长,一刻都不能耽误,为圣子驱除邪祟净化弥撒,自然是立刻举行。”
教皇抬步向他们走进。
金色牧羊人手杖有条不紊地在花纹大理石地砖上叩响。
他走到宁有时身边,用微凉手指抚摸宁有时脸颊。
手指一遍遍地在他嘴边洇开粉色痕迹上摸着。
……那是一个粗重下流吻痕。
教皇垂眸看着他,神圣庄严面庞上容色肃然。
分明是最高洁无比姿态,如神祇般教宗,能叫千万人叩首敬畏。
却用手指,拨弄着一个被魔鬼玷污圣子嘴角。
凯撒侧身,让教皇指尖擦过宁有时唇瓣,然后把宁有时脑袋按进自己怀中。
这位奥古斯都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但一举一动间,又处处与教皇针锋相对。
“教皇阁下,该立刻准备弥撒仪式了。”
罗马皇帝转过头,朝康斯坦丁道。
康斯坦丁冷着脸看他,手指回握住圣戒。
“自然如此。”
教皇转过了身,白色神袍在背后拖地逶迤,翻起波浪。
一场净化弥撒,立刻在克莱芒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这将是克莱芒从建立至今最盛大一场弥撒。
教宗主祭,皇帝列观,受礼之人,则是被光明神降恩、正在为神明孕育新弥赛亚圣子。
唱诗班站在教堂二楼平台上,开始用场《进堂光明神赞美颂》。
尚未经历变声期孩童嗓音干净空灵,杳然似幻,像是自神国飘来,在圣殿中徘徊萦绕。
众人肃然站立,教皇怀抱圣子,进入圣殿。
圣子被换上了洁白无瑕丝绸长袍,头戴环状金冠,赤足焚香,已经洗去了身上沾染泥土污垢。
但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
在圣子被教宗搂抱臂膀下,烫开手臂尽头,紧紧扎着红色绸带。
怀胎圣子双手受缚,如同献祭给光明神俘虏,被送上圣坛。
净化弥撒中,受礼者本该被放在专用圆形圣坛上,而因为这场净化弥撒匆忙草就,大殿边克里斯蒂娜小殿没有来得及扫洒除尘,所以圣子被放置在了中心圣殿尽头,三重窗下巨型光明神神像基座上。
这尊光明神神像动作,雕刻是他得知弥赛亚受刑死去一幕,他支着手肘,坐在神座之上,另一手垂落,低下面庞上神情悲悯。
祂是在悲悯,尘世间受苦受难众生。
教皇将圣子放在神像脚边,红色绸带正好挂在光明神另一只搭在膝头手上,于是圣子便只能高举双腕,膝弯则正好被神像覆盖着罗马式神袍双足抵住,分开两条小腿悬挂垂落在基座边缘。
这个雪白小孕夫,用这样一个悬吊般姿势,向着圣殿中所有人显露出被光明神降恩过神胎。
他瑟瑟发抖,浑身颤栗,像是被净化弥撒吓哭了,眼泪涓涓滚落,哭到眼睑泛红。
教皇站在神像下,抬头看着宁有时,朗声念道:“本日净化弥撒,是为圣子驱除邪祟。”
他先是宣布弥撒内容。
然后将金色牧羊人手杖放在胸前,转身面向教堂中众人,遥声道:“现在,与我一起念诵《光明神垂怜经》。”
所有人全都齐刷刷低下了头,在教皇带领下,共同念诵《光明神垂怜经》。
“神圣光明神荣光在上,你信徒在此向你请求垂怜……”
整齐诵经声在圣殿内响起,密密匝匝念诵声从每个人口中传出,只有在旁观礼罗马皇帝,沉默伫立在教皇左手下方,视线穿过小半个圣殿,落在哀哀哭泣圣子身上。
此时三重窗外,突然打起了响雷。
教皇诵经声被这声惊雷打断,他顿了一顿,继续念道:“弥赛亚,光明神之子,拯救世人替罪羔羊,请你俯听,请你垂眸,请你与神同在,共同庶免世人罪行……”
众人也在一秒寂静后继续跟念:“请你俯听,请你垂眸,请你与神同在……”
凯撒站在那里,目光一寸寸,在垂泪圣子身上扫过。
窗外风雨大作!
瓢泼雨水顺着镂空三重窗刮卷进圣殿之内,一瞬间吹熄了十几根从穹顶垂落烛架蜡烛,豆大雨水淋在光明神雕像上,又顺着雕像,滑进圣子脖后。
潺潺雨珠一路滚落。
几乎像是一股透明清亮涓流,顺着圣子腿肚和足尖淌落。
宁有时哭着抖了一下,他隐忍地闭上了眼睛,咬住嘴唇,发出抽泣,这只无助、绝望小羔羊,马上就要被教皇,祛除掉身上魔鬼赋予他力量。
奥古斯都就在不远处,沉默地,用视线掠夺着他身躯。
教皇则开始从执事手中接过圣血盘,将食指蘸在圣血中,马上就要把圣血画在宁有时眉心。
——凄厉尖叫声,再次从圣殿外响起。
人群开始发出骚乱,他们都见到了昨天晚上在花园里发生惨案——
八个执事,面目全非,全被砸烂了脑袋,头朝下地吊在花园走廊下。
他们身上滴落下来还带着余温粘稠鲜血,都快要把走廊铺成一条血河。
“发生什么了?派人去看看?”
“该不会有……”
“不可能……正在举行神圣弥撒期间……不可能还会发生如此邪恶之事……”
“难道真又出事了?……”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教皇念《太阳神福音书》声音停止了。
他像是被惹怒,黑色双眼扫向下方众人,大喊道:“安静!”
“你们以为弥撒是什么?竟可以在弥撒期间公然议论?”
他厉声斥责众人。
众人立刻如同被训斥羊群,温顺地跪服,迅速地跪了一地。
教皇看向唯一还站立罗马皇帝。
“奥古斯都,”他冷着脸,“你为何不向光明神下跪?”
凯撒看着他,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墨蓝色双眼闪过一抹锋芒。
他手心已经贴住剑柄,他精兵近卫队正在圣殿外静静等候他号令。
只需要拔剑时发出一声铮鸣——
他就可以拿到新剧情线索了。
教皇大步向奥古斯都走去,两位高大伟岸君主相互对峙,教皇牧羊人手杖被他轻轻抬起,刚要用手杖击开奥古斯都握住剑柄手背,凯撒眼神瞬间投向他身后!
那个被缚受玷圣子,竟然被人飞快地从神座上抱了下来。
金发骑士动作迅即如同闪电,在两位君主都还没来得及上前阻拦之时,就在众人眼皮底下,从圣坛上带走了圣子!
他搂抱圣子,疾如流星,带着圣子穿过圣殿旁边高大拱门,直往庭院中跑去。
庭院中高大白马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这匹骏马四肢矫健,骨架流畅,是从剑与骑士史诗传奇中走出来最丰神隽美一匹,光是站在那边,就可想纵马之人英姿。
骑士轻巧地跃上马背,再把圣子拉上身前,为他兜头盖上一件亚麻外罩,单手侧抱圣子,双腿都不必夹住马腹,骏马已立刻扬蹄嘶鸣,向克莱芒后门狂奔!
“圣子,我将誓死保护在您左右。”
大雨之中,圣殿骑士团银甲骑士低下头,揭开亚麻罩袍,向宁有时露出一双深邃柔情蓝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