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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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挨了骂也不生气,想想又问道:“你老人家如此神通广大,又怎么会被寒料峭封印在了《法楞经书》里?”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啊!”洞天机挥挥手道:“当年风云山大战,我们四个人斗出真火,全都元神出窍玩命死拼。结果寒料峭那个王八蛋祭出了天下有雪诀,当场就把梦觉真人打得魂飞魄散,依山尽也重伤逃遁!”

“我老人家眼看也不行了,却被寒料峭将一缕残存元神收进《法楞经书》,用三道封印死死压住。”

他叹了口气道:“就这么着,老子足足在里面呆了六百年,直到遇见你这混账小子!其实寒料峭那老小子说得不错,我老人家能否重获自由得道飞升,就全着落在你身上!”

第八十五章 拒婚(上)

“我?”

楚天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得如此重要。一位六百年前拥有圣阶最高修为的正道掌门人,而今的自由乃至未来的命运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这种感觉,就是不可思议外加受宠若惊。

“等你将真龙天子印彻底炼化,元辰七印重新合璧后,就能开启位于虚境核心的苍云神殿。”

洞天机继续说道:“到时候镇压住老子元神的三道封印就能一一解开,我便可以脱出元辰虚境重修肉身,羽化飞升也就指日可待!”

“苍云神殿——,在哪里?”楚天全力运转灵觉,却根本无法在元辰虚境中发现到有关它的蛛丝马迹。

“别白费气力了,小子。如今你的修为不过刚到圆融境界,连摸苍云神殿的门都嫌早。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还是老老实实专心修炼恢复功力去吧。”

洞天机说道:“虽说老子被寒料峭打得险些万劫不复,可老子还是老子,怎么着都比你强。要是有人想整死你,老子总是看不过去要帮帮你的。怎样,要不要我老人家现在就指点指点你?”

楚天大感失望,原以为洞天机可以帮助自己迅速复原功力,现在看来那仍旧是不可能。最多,他可以在危难时刻注入元气帮帮楚天,同时也是帮他自己保命。

天路漫漫终需上下求索,参悟领会总要日积月累。靠天靠地靠别人,总是不成。

念及于此楚天释然了,微微一笑道:“老洞,早点歇着吧。我也该用功了。”

“什么,老洞?!”洞天机呆了呆,楚天的灵觉却已退出了元辰虚境。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礼貌,连老爷子也懒得叫了。”洞天机颇有些人心不古的感慨,喃喃道:“老洞……怎么也该是洞老吧?”

这时候楚天的思绪已经回归现实,就看到屋外天色全黑,婆娑的树影在窗纸上轻轻摇曳。

他的功力已经不足以在黑暗中视物,便下床点灯。

忽听笃笃有人敲门,翼天翔在外问道:“楚贤侄,你还没有睡吧?”

楚天打开门,翼天翔笑道:“我听说你和洞少掌门在上云亭外发生了点儿小冲突,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楚贤侄,你没事吧?”

楚天回答道:“我没事,翼庄主请坐。”

翼天翔在桌边坐下,仔细打量过楚天,见他确实没有什么异常,才颔首道:“这就好。我本有言在先,要将轻扬许配给楚贤侄。若在这当口上你出了事,翼某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楚天一怔,心叫不好。这翼天翔还真是言出必行,自己如今修为近乎全丧,恢复之路遥遥无期,他居然真为女儿提亲来了!

见楚天沉默不语,翼天翔道:“想必楚贤侄应该听说,我曾许下诺言:谁能将《法楞经书》奉还龙华禅寺,无论他是老是少,是正是魔,翼某都愿将爱女嫁与他为妻。虽说轻扬不过蒲柳之姿,但性情也还算好,应该不会令楚贤侄生厌。”

楚天觉得翼天翔很可能是把话说反了。一来翼轻扬既然号称正道第一美女,姿容自然不会差。前些日子跟自己打架的那个,很可能是经过易容后的翼轻扬。但同时她的小脾气自己领教过了,却也不想再领教;二来她于自己有救命之恩,总归是欠着她的情,生厌更是无从提起。

但这一切都无关乎婚姻。

男与女的结合,不在于才貌金钱、家世地位,譬如山水相逢只为有缘,携手相依只为同心。

而楚天与翼轻扬之间显然既无心也无缘。

“承蒙翼庄主抬爱,恕我不能答应。”

翼天翔愣了下,没想到楚天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自己。

“能告诉翼某其中缘由么?”翼天翔问道:“是嫌轻扬不够好,还是你已另有心仪女子?”

楚天的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起珞珈的身影,她算不算翼天翔所说的令自己“心仪的女子”?

“我必须回返北冥神府,无法留在法门山庄。”

“原来如此……”翼天翔想了想道:“假如轻扬愿随你去呢?”

楚天没有正面回答,徐徐问道:“翼庄主以为对我而言,是一部《法楞经书》重要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我明白了,你是用《法楞经书》报恩,所以不求任何回报。”翼天翔沉吟着点点头,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楚贤侄,轻扬不能嫁你,可惜了……”

他起身轻拍楚天肩头,喟叹道:“也罢,翼某喜欢你的少年老成,也知你既然做此决定,绝无更改之理。你准备何时启程?如果信得过翼某,我便和轻扬亲自送你到北冥城下。需知如今窥觑剑魔遗宝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不可不防。”

类似的话苏智渊也曾说过,但从翼天翔口中讲出,自有一番凛凛正气殷切关怀。

楚天起身说道:“我正打算明早向你辞行。这些天多亏你们尽心照料,却不必劳动翼庄主亲自相送。”

翼天翔哈哈一笑道:“楚贤侄莫要客气,不妨早些安歇,明日我摆酒为你饯行!”

翼天翔的笑声中有些许失落之意,楚天对此也无法多说什么,只能将这位一心选婿的法门山庄庄主、龙华禅寺俗家第一高手礼送出门。

有没有遗憾?会不会后悔?楚天摇摇头,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坐在灯下,将那支晓风残月箫轻轻凑到唇边。须臾之后,低沉幽徊的箫声缓缓响起,在寂静的春夜里荡漾,隐隐有一丝肃杀之气,正是那曲《百魂斩》。

他反复吹奏箫曲的第一段“夜雪”,心中不由自主地思念起那些离去或故去的人,意境相融箫声渐转幽远。

“啪!”突然有颗小石子敲击在窗户上,发出脆脆的一响。

箫声戛然而止,楚天端坐不动凝神舒展灵觉,探查屋外动静。

“啪、啪、啪……!”一颗接一颗的小石子砸在了窗上。

楚天的灵台上影映出屋外的景象。在对面厢房的滴水檐上坐着一个红衣少女,明眸皓齿肤光胜雪,亮丽的黑发在脑后盘成一束泻落到腰间,一双嫩绿色的小蛮靴在檐下轻轻地荡来荡去,玛瑙般晶莹的小手白里透红,正攥着小石子恶作剧似地不停丢向窗户。

楚天无法形容这一刻的惊艳感觉,仿佛满院的月光都是为她而洒照,今夜的星光都是因她而璀璨。甚至,连春寒料峭的夜色也变得如许动人,令世上最伟大的画师亦要掷笔喟叹。

“啪!”当又一颗小石子砸到窗户上时,楚天打开了屋门。

“上来坐。”红衣少女松手抛落剩下的小石子,拍拍身边的滴水檐对楚天说。

楚天难以掩饰心里的诧异,回答道:“我上不来。”

“撒谎,”红衣少女嗤之以鼻:“你能把洞寒山打得落花流水,这两丈来高的屋檐怎么上不来?”

楚天淡淡道:“因为,他不是坐在屋顶上。”

红衣少女娇哼了声道:“你干嘛讨厌我,干嘛要躲着我?”

楚天摇头道:“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向你当面道谢。”

“谢什么,谢我救了你?”红衣少女咯咯一笑道:“免了,就算街上有只又冷又饿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我也会把它带回家。”

楚天的眉宇微微一挑又缓缓沉落,笑了笑道:“如果你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和人聊天,我洗耳恭听就是。”

红衣少女低哼道:“你晓得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说不定我现在正开心呢!”

她伸手轻按滴水檐,纵身飘落在庭院里的香樟树下,说道:“陪我走走。”

“……”

“除非你真的讨厌我。”

楚天叹了口气,感到有必要抚慰一下少女的自尊心。无论如何,被人拒婚是件很伤面子的事。

“没有。”他说道:“其实我觉得你很不错。”

说这话时两人已经走出了他小住了二十余日的那座院落,门外是一条空寂无人的小路,曲曲折折通向后庄。

“我当然很不错。”红衣少女抬头挺胸坦然接受楚天的赞美,“你的朋友害死我的马,我却救了你的命。能遇见像我这样以德报怨的人,算你运气。”

“是。”楚天决定今晚姑且顺着翼轻扬的意思,明天,自己就该离开法门山庄了。

“所以嘛,我若是求你一件事,你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

“这个……要看我能不能做到。”楚天实话实说。

“有点男人的魄力好不好,就像我爹,一诺千金说到做到。何况,我要你做的并不是什么难事,两条腿的活人都能办到。”

红衣少女领着楚天来到一条蜿蜒流过山庄的小河边,潺潺的清水在月光下粼粼泛光,时不时有一两条小鱼跃出水面荡开涟漪。

“你瞧,水里的鱼儿好自在。”她转眸凝望河水,说道:“娘亲去世后的一段日子里,我爹每天都带着我到这里来钓鱼,一坐就是整个下午。”

楚天发现这个凡事好像不在乎又极在乎的美丽女孩眼眸深处泛出一丝淡淡的寂寞,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那时候我就在想,假如有一天我死了,要是有个男人也像我爹爹那样,默默地伤心,静静地怀念,该有多好?”

红衣少女扬起小蛮靴将一颗小石头踢进了河里,“嗵”的一声,水面层层荡开清波。

“你想要我做什么?”

“什么也别做,站着别动就好。”红衣少女温柔一笑,月色变得分外撩人。

楚天杵在原地,就见她慢慢走近自己,直到近无可近。

楚天开始往后退,身躯稍稍保持后仰的姿势。

红衣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笑得愈发妩媚:“你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心动过?说真话,现在还来得及!”

“没有。”

“让我看看,”红衣少女扬起脸,踮起脚盯着他的眼睛:“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又在说谎?”

她的樱唇微微翕张吹气如兰,傲人的胸脯因为娇躯的上引而向前挺起,楚天甚至能听到彼此衣衫磨擦的簌簌微响。

“我一直想你……”她的媚眼如丝,有火星在闪动。

楚天的头有点晕,呼吸里“轰”地有团火熊熊燃烧起来,刺激着身体的感官在膨胀。

月夜、小河、山庄、丽人……暧昧的事情似乎马上要发生——

“砰!”少女突然抬起腿,膝盖重重顶向楚天。

“噗通!”楚天猝不及防摔进了河里,小腹痛得痉挛已说不出话来。

“去死吧!”红衣少女扬眉吐气,头也不回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