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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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世亨站在门口监视外面动静,全世鼐取出一颗天意门的疗伤药“天造地设丹”扶着楚天坐下道:“小兄弟,你先将这药丸服下。”

楚天微一迟疑,全世鼐已经将药丸送入他的口中,顿时化作一缕甘甜液津顺喉而下,浑身渐渐洋溢起一团暖意,伤痛不由大减。

“你们怎么来了?”楚天望着与自己不过几面之缘的全世鼐问道。

全世鼐道:“我们昨天在淮阳城里歇脚,本打算今日就离开,却听见铁衣帮总舵里传出喊杀声,小师妹心生好奇,忍不住偷偷溜进府里打探,不曾想是小兄弟你正在和那个北冥神府的弟子动手。”

楚天摇摇头暗叫声惭愧,这一战自己是彻彻底底的惨败,若非全世鼐等人及时搭救,绝无侥幸在秦观天的铁掌之下脱身之理。

“那位小师妹呢,怎么没看见她?”楚天问道。

“她在铁衣帮总舵放火捣乱,好引开秦观天的注意力,方便我们出城。可能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全世鼐笑道:“小兄弟,你莫要忙着说话,赶紧趁药力发散的工夫运功疗伤,这里自有我们照应。”

楚天颔首,缓缓闭起双眼流转梵度魔气疏通体内淤塞,平复经脉动荡。

前几日他在斑斓雾山里出手相帮这些天意门弟子,全凭一时的意气,没想到今天全赖他们自己方逃脱一劫。

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更不愿把自己的喜怒哀乐轻易流露在脸上,但却有一丝久违的暖意在悄然波动心弦。

他的身上一共受了五处伤,最为严重的就是左肋捱了欢长歌一剑,差一点就切断了经脉伤到肺部。

但天意门的“天造地设丹”果然灵验,药力在体内脉脉发散,身体里的寒意渐渐褪淡,就像浸泡在一汪温润的泉水中。

他运转梵度魔气首先打通了胸口的气血淤塞,然后气走周天修复经脉。

过了大约三个时辰,楚天的全身完全笼罩在一团金红色的雾光里,身体不知不觉凌空飘起,好像腿下面有一张看不见的软垫将他平托了起来。

四周游离的精气如丝如缕被吸入进雾光里,稍加转炼就渗入进楚天的体内,竟是在疗伤的同时汲取天地精华滋补元气。

全世鼐关切地注视楚天伤情变化,神色中禁不住露出几分惊诧。

他是世家子弟,又自幼博览群书,见闻之广远胜于同龄人,自然能够看出楚天修炼的绝对是一门顶级魔功,所以楚天年纪轻轻修为如此惊人,但他为人正派侠骨义肠,丝毫没有魔门中人的自私与邪气,不由愈发对楚天的身世来历好奇。

忽然门外的元世亨走进来,站在全世鼐身边低声道:“元师兄,我们可能有麻烦了——小师妹到现在还没回来。”

第十三章 砺剑(上)

不知过了多久楚天听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夜鸟的鸣叫。

他睁开了双眼,一团篝火照亮道观驱散了外面的黑暗,全世鼐和元世亨正坐在一旁低声交流。

看见楚天醒来,两个人立刻停止交谈走了过来。

“小兄弟,你醒了?”全世鼐伸手搭住楚天的脉搏探视内息游走的情形,微笑道:“恭喜,你的伤势至少恢复了八成,再休养几天就无大碍了。”

楚天试了试,梵度魔气在体内运转顺畅,只有左肋部位还微显凝滞。

“忘了介绍,我是天意门的弟子全世鼐,这位是我的师弟元世亨。”

“楚天。”

“楚兄弟,你是不是饿了?”全世鼐从架子上拿起一条烤熟的兔腿递给楚天。

楚天早已饥肠辘辘,接过来也不客气放进口中大嚼,问道:“我睡了多久?”

“你足足闭关了三天两夜,”全世鼐不着痕迹地纠正楚天的用词,“可把我们兄弟等得好惨。”

三天两夜?楚天一怔,在他的感觉里应该只是几个时辰的事。

他在斑斓雾山的时候,也曾经这样闭关修炼过,但山中无日月,醒来后根本不晓得过了多少天。

他三口两口吃完兔腿,自感精神旺盛,伸手拿起插在地上的苍云元辰剑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楚兄弟,你要去哪里?”全世鼐按住楚天的握剑的手问道。

楚天不以为意道:“外面月色不错,我想散散步。”

“散步为什么不忘带上剑?”全世鼐道:“你想去的是铁衣帮总舵!”

楚天挣开全世鼐的手,问道:“你们的小师妹是不是落在了秦观天的手里?”

全世鼐听得楚天提问,踌躇了片刻,目光望向了元世亨。

“这是我前天在淮阳城里看到的。”元世亨站起身,拿出一张布告递给楚天。

布告是铁衣帮发布的,声称已抓获天意门纵火女犯一名。假如三天之内楚天没有前往铁衣帮自首,便将殷红鹅处死为秦晋陪葬。

楚天将布告还给元世亨,问道:“刚才你们讨论的就是这事?”

全世鼐道:“明天就是最后期限,我和元师弟打算今晚去铁衣帮救人。”

楚天摇头道:“秦观天要找的是我,你们去有什么用?”

元世亨道:“楚兄弟,前天我在淮阳城打探小师妹消息时,也听说了你和铁衣帮之间的恩怨。路见不平仗义出手,乃大丈夫作为!”

见楚天若有所思,全世鼐问道:“楚兄弟,你在想什么?”

楚天道:“我在回忆和欢长歌那战的情形,有件事始终想不透。如果不能解开其中迷题,下次遇见他,我依旧要败。”

全世鼐微微一笑道:“你是在苦恼每次出手,都会被欢长歌捷足先登,令你空有一身神功受制于人?”

楚天苦笑道:“莫非欢长歌的修为已经达到能够洞彻先机的境界?”

“他洞彻的不是先机,而是你的意念!”全世鼐徐徐道:“北冥神府有一门独步天下的绝学叫做‘搜神大术’,能够利用一丝灵觉渗入对手灵台窥取心思波动,从而知己知彼占尽便宜。”

“搜神大术?”那就是说并不是自己的修为不如欢长歌,之所以被动挨打,全都是因为这门古怪功法的缘故。

“全兄是否知道如何才能破解他的搜神大术?”

全世鼐回答道:“据我所知有三种办法。一种是修为达到真阶第九层‘圆融’境界的高手,灵台空明令对手无迹可寻;第二种则是同样擅长某种精神操控术,能够以毒攻毒破其魔功。”

“那么还有一种呢?”楚天追问道。

全世鼐与元世亨对视一眼,道:“楚兄弟,我们兄弟想请你赐教一二。”

楚天不明所以,就看到全世鼐和元世亨双双拔剑站好方位,摆开门户道:“请!”

楚天心头一动,隐隐猜到全世鼐和元世亨的想法,点点头道:“来吧!”

全世鼐率先出手,施展出天意门的剑术绝学“补天十三式”仗剑攻向楚天。

楚天凝神观察,发现全世鼐的剑法空灵大气,尽管在招式上与料峭六剑迥然相异,但剑意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前者飘逸后者霸道,譬如隐士与豪雄。

他知道全世鼐的功力不如自己,便刻意收敛真气使出一招“逆天改命”。

苍云元辰剑运转如轮,登时锁住全世鼐刺来的长剑,带动它飞速旋转。

全世鼐只觉得长剑随时会被绞飞脱手,却泥足深陷无力自拔,由衷赞道:“好!”

元世亨见状从旁侧击,手中长剑“守拙”大拙不工斜斜劈来,剑势凝重气度严谨,用的却是天意门的另一种剑法“擎天九诀”。

不料苍云元辰剑光芒怒放,竟将守拙剑也一起卷裹了进去。

三柄剑在空中一阵交织激荡“叮叮”脆响不绝于耳。全世鼐眼见支撑不住,一记清啸迸指虚点,“哧哧”指风刺入团团雪光中,借以干扰苍云元辰剑的运转。

楚天蓦然放开剑势,元世亨和全世鼐如释重负,步履蹒跚双剑脱出禁锢。

楚天横剑扫出,又是一招“睥睨六合”以一攻二气势无双。

三人走马灯般在道观里激斗起来。楚天晓得全世鼐和元世亨在给自己喂招,好在接近实战的状况下进一步参悟料峭六剑的奥妙,从中寻找出击败欢长歌的办法。

因此他只用了五成功力,但苍云元辰剑的威力实在太大,依旧不是二人所能匹敌。

斗了二十余回合全世鼐首先禁受不住剑气催压退出战团,变成元世亨独战楚天。

楚天将料峭六剑一招招使出,心头对剑意又多了一层领悟,招式运用得越来越纯熟自如,威力随之见长。

元世亨同样获益匪浅,就觉得自己被一个接一个的大浪没顶,几乎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又不得不应对下一波更为猛烈的攻势,一边是痛苦不堪地奋力抵抗,一边是畅快淋漓的生死体悟,一颗道心便在这即痛且快的感觉中不断成长。

忽听轰的巨响,观中的泥塑神像承受不住两人剑气的压迫爆裂开来。跟着周围的柱子和墙壁纷纷开裂,屋顶瑟瑟摇摇欲坠。

楚天和元世亨同时罢手跃出道观,全世鼐跟着也奔了出来。

“轰隆隆——”道观倾塌下来,一阵飞砂走石尘土飞扬。

三人望着遭受无妄之灾的道观,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元世亨抹抹额头热汗,说道:“幸亏这屋顶塌了,再打下去我可不得活活累死!”

楚天笑了笑没说话,目光望向全世鼐。

全世鼐叹了口气道:“楚兄弟,你的剑法实在太强了。”

楚天愣了下,他听得出全世鼐的话并非是称赞自己,便问道:“有什么不对么?”

“怎么说呢?”全世鼐真字酌句,寻找恰当的表述方式以便让楚天能够听明白。

“满遭损,谦受益。你的剑招用力太猛,强是强了但刚极易折,而且一板一眼棱角过于分明,遇到高明的对手很容易就从招式转换中寻找到破绽,将你的剑招割裂开来加以击破。”

全世鼐解释道:“总之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你的剑招假如能够变得再轻松一些,圆润一些,少一点刚猛之气,多一点辽阔气象,或许会更上层楼。”

楚天低头思索全世鼐的话语,再用和欢长歌一战的种种迹象相互应证,慢慢体悟到其中的含义。

元世亨也诚恳地说道:“这就是破解搜神大术的第三种方式,用从心所欲无法预测的剑招变化,使得欢长歌纵然看破你的心思也无济于事。假如连你自己都没想好下一刻剑招会有怎样的变化,他的搜神大术又如何窥知?”

楚天犹如醍醐灌顶,彻底醒悟。

太强、太刚、太猛……真正的料峭六剑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但那又应该是什么样子?

楚天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又出现了寒料峭月下舞剑的景象。

身外松涛阵阵,月色皎洁,鸣虫啾啾,夜风徐来。

楚天慢慢地举起苍云元辰剑,跨上两步望定面前一株苍松,如老僧入定伫立良久。

天上一片云来遮住明月,松林中光影婆娑。

“铿!”苍云元辰剑如狮吼虎啸震彻长夜,一道白色的电光仿佛将亘古照亮,却也不过是刹那的璀璨在黑夜的眼中流逝。

“砰!”直径半米多的松树轰然倒地,切口平滑如镜。

楚天凝视切口须臾,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走向数步之外的另一株古松。

全世鼐和元世亨站在远处,似乎明白楚天在做什么,眼里不约而同流露出惊异与钦佩——这人真是个天才,如果能够得到名师指点,而不是独自在黑暗里摸索,现在的成就不知会达到如何惊人的地步。

即便如此,楚天表现出的实力与才华,已经足以令他们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