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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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治章的青蜂魔钩正在劈来,锐利的寒息撕破空气,如无形的箭矢刺向他的身躯。

“嗡——”元辰宝珠的转速陡然加快,爆绽开一团晶莹洁白的光晕,立刻将迎面袭来的冷厉杀气融化得一干二净。

楚天的双目凝视魔钩,缓缓将梵度魔气灌注到苍云元辰剑内。

剑灵得到魔气加持顿时欢呼雀跃,剑刃上的祥云纹理怒放华光不可一世。

青蜂魔钩叮叮颤鸣,仿佛器灵感应到苍云元辰剑君临天下的气势,不自禁地颤栗。

楚天从没有用过剑,也没有学过剑法,于是他就平平实实地一剑向前递出。

如将军旌旗遥指,金戈铁马鼓荡四野,从剑身上逸出一缕缕莹白的光流,彻底击碎青蜂魔钩卷裹而来的森寒劲风。

“当!”青蜂魔钩应声折断,苍云元辰剑气势更盛,势如破竹指向贺治章眉心。

贺治章一声怒吼向后翻飞,整条右臂近乎失去知觉。从青蜂魔钩中传递来的凛冽剑气使得他半边身子的血液封冻,衣衫上泛起一层白霜。

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才炼成了苍云元辰剑,最后却白白便宜了楚天,贺治章不禁急怒攻心,大叫道:“小狗休猖狂,我和你拼了!”

楚天凌空踏上两步,左一剑右一剑“啪啪”拍碎贺治章的双臂,淡淡道:“我没有害你的儿子,但他确实是死在我的眼前。看在他的份上,我不杀你,走吧!”

贺治章怎么都不甘心一番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他血红着眼睛,竟是一头撞向楚天。

楚天侧身避让,贺治章一头撞空,身躯刹不住去势,“砰”地撞到一块从洞顶倒垂下来的石钟乳上。

那石钟乳登时粉身碎骨,贺治章亦是头破血流,身躯失去控制坠入九煞池中。

“啊——”他凄厉惨叫,血肉之躯在池中化为几缕青色精气,纳入元辰宝珠中。

楚天摇了摇头,望向洞中其他人。

贺治章一死,众多锦衣会高手心惊胆颤,哪里还有勇气恋战?一个个脚底抹油逃出古洞,有两名香主走得稍慢,被全世鼐和元世亨运掌击毙。

强敌尽去,劫后余生的三名天意门弟子伏倒在池边大放悲声。

他们虽然年纪都比楚天略长,但从小就生活在与世无争的仙山之中,身为名门弟子自视甚高,却从不曾遇到过像眼前这样的暴风骤雨生离死别。

楚天收住苍云元辰剑,默默地注视着他们。他了解他们的感受,却无法劝解他们。有了这柄意外得来的苍云元辰剑,他越来越遏制不住寻找晴儿的冲动。

蛰伏在斑斓雾山苦修了千余个日日夜夜,是御剑乘风阪荡四海的时候了!

他微一凝念,发现丹田中真元变得更加凝炼醇厚,仿佛一轮红日徐徐运转,不断将梵度魔气炼化成元。

如丝如缕的魔气游走全身,抚平适才的伤势,一遍遍洗炼筋骨经脉。

更为微妙的是,他能清晰感触到充盈在虚空中的各种天地精气,甚而隐隐约约能觉察到从这些天地精气中散发出的流光溢彩。而这些,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用肉眼看到的,更无法感触到它们的存在。

现在,它们就像风一样萦绕在自己的身周,安静地悬浮流动着,脉脉滋润万物。

这便是天人感应的肇始,从此脑海里产生的每一缕意念都将拥有灵性,与天地交通,与乾坤相溶。即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凭借那么一小丝灵觉,也能够将周围的一草一物洞彻若明,并随时可与天地间各种精气交流沟通。

楚天心凝灵台,慢慢将一缕如有实质的意念释放出体外。

他的灵台渐渐亮起,宛若光可照人的镜面即不知几丈宽,也不知几许长,似圆非圆似方非方,如真似幻地存在于心间。

随着离肉身的那缕灵觉不断向四周蔓延,他的灵台上徐徐映射出洞内的种种景象,甚至细微到洞壁苔藓上的一滴露珠,也尽揽无余。

“不晓得我灵识舒展的极限在哪里?”楚天心头微动,凝神催动灵觉继续向外扩张,但明显感到进展越来越缓慢,而脑海里却传来一股股极不舒服的痛感,好像有根筋要被拉断了一样。

当那缕灵觉扩展到方圆一百余米的时候,楚天的脑海好似天崩地裂传来一阵剧痛,眼前发黑灵台变暗,连神思也变得恍惚模糊。

他急忙收摄心念,长吐一口浊气,好半晌后才缓过劲来,视觉也渐渐恢复正常。

好险——楚天心有余悸。

但这对他而言,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

他僻居深山,全部修为都来源于那部藏在玉筒中的梵度金书。

没有人指点,没有人护法,为了一点所悟所得,楚天必须用非凡的勇气,冒着极大的风险亲身体验。好几次他都游走在走火入魔的边缘,依靠坚韧的毅力和与生俱来的坚韧挺了过来,当然不得不说还有那么一点运气。

楚天看了看全世鼐等人,见他们仍旧哭得忘情,便不去打扰,悄然走出古洞。

他又在斑斓雾山中小住了三天,一面吸收消化从恶战中汲取到的经验,一面与苍云元辰剑的剑灵沟通磨合,自觉修为一日千里收获良多。

这天万里无云春光喜人,楚天用几根老藤将苍云元辰剑捆缚在背后,孑然一身走出大山,重新回到了尘世中。

他离山后的第一站有意无意仍是在淮阳城。毕竟自己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大半年,与晴儿也是在这座城市里失散的。

天色微明时楚天来到淮阳城下,城门紧闭尚未开启。一群等着进城做生意的乡农三三两两蹲踞在城墙根下,闲聊家常。

楚天默默站在一旁,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嘈杂的人音了,一时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过了会儿城门洞开,众人依次排队接受守城官兵的盘查,熙熙攘攘涌入城中。

楚天混在人流里进了城,街道上不少铺面已经开张。宁静的古城在朝阳中苏醒,到处洋溢着小贩的叫卖声和车轱辘碾压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吱呀声。

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气,仿佛在这一刻重又回到了人间。

他离开人流,来到淮阳河边,这里也是同样的热闹,同样的生机勃勃。

渔民们将小船靠在岸边叫卖,鱼贩子一家家地询价收购,还有一群早起的小孩儿在岸边欢快的嬉戏。

忽然楚天的步履变得越来越慢,不住不觉来到了那日与晴儿离散的河岸边。

大河滔滔,带走了当日所有的痕迹,却洗不尽少年心头的悲伤。

他木立良久,沿着三年前那个早晨曾经走过的路,行向曾经的桥洞。

“卖包子咯,热腾腾的肉包子,快来买啊——”

忽然他的思绪被不远处一个小商贩的叫卖声吸引,不自觉地转过头。

楚天顿时记了起来,那天他被白衣老者丢在河边,失魂落魄地往回走时,正是在这里遇见了一位好心的大嫂。

他不晓得那位大嫂的名字,却牢牢记得她的笑容和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那份慈爱时常流淌在楚天的心间,令他感觉到温暖。如果没有她,楚天甚至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是现在的楚天。

他走近那个卖包子的小商贩,问道:“大叔,向你打听一个人。我记得以前这里是位大嫂在卖早点,今天怎么没见到?”

小商贩的脸上露出警觉之色,趁埋头收拾桌子的机会小心翼翼地左瞥右望,半晌低声道:“你问她干嘛?”

“没什么,几年前这位大嫂曾经帮过我。我想知道她如今在哪里?”

小商贩上上下下打量楚天,沉默半晌后终于回答道:“宋嫂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楚天大吃一惊。

“她跳了河,死了都有大半年啦。”

“她为什么要跳河?”楚天踏上一步,双目射放寒光迫视小商贩。

小商贩被他盯得心头发颤,结结巴巴道:“她、她、我、我……”

楚天醒悟到自己的失态,放缓语气道:“大叔,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你慢慢说。”

“宋嫂有个女儿,那天在河边洗衣服,被铁衣帮的少帮主秦晋瞧见了。”

小商贩咽了口唾沫,小声道:“秦晋就让人把那丫头抓进府里糟蹋了。那丫头,跟她妈一个样,都是烈性子,当晚便上吊死了。老宋……也就是宋嫂的男人去告官,结果反倒挨了官差一顿毒打。老宋想不开,一脑袋撞在衙门外的石狮子上,当场就咽了气。”

楚天面色铁青,捏紧的拳头骨节嘎嘎有声,“你接着往下说!”

“是,是……宋嫂替丈夫和女儿收了尸,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从桥上跳进河里,转眼就冲得没影了。”

小商贩说到这里,叹口气道:“好端端的一家三口,就这么全没了!老天爷怎么不开眼呢?”

楚天将一锭银子放在桌案上,缓缓道:“大叔,麻烦你帮我买些香烛纸钱,祭奠宋嫂一家。”

他冷冷地道:“老天爷事多管不过来,我替他管!”

第十章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下)

铁衣帮曾经是淮阳城第一大帮会。之所以说“曾经”,是因为如今它已超越锦衣会成为了盘踞瀚州西南七府四十六县数万里方圆的第一大帮。

铁衣帮的总舵就设在淮阳城中的老街上,和知府衙门正对面。

上午时分总舵门前车水马龙,比知府衙门还要闹忙三分。八名身穿黑衣的铁衣帮护卫挺胸叠肚趾高气扬地把守在门外。

忽然,对街传来一阵喧哗声,好像出了什么事。八名守卫闻声望去,不由得一个个瞪大了双眼。

一名赤裸上身的少年背负重剑,左手托举着知府衙门外的一尊石狮子,右手拎着知府大人的脑袋,昂首阔步向铁衣帮总舵走了过来。

那尊石狮子少说也有上千斤,但在他的手里轻飘飘的就像小石子一般。

“我找秦晋、秦观天,你们闪开!”

少年手举石狮子踏上台阶,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王八蛋,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胆,敢在咱们铁衣帮总舵的门前闹事!”

一名小头目拔出腰刀,招呼道:“兄弟们,给我上!”

“不知死活的家伙!”少年脱手扔出石狮子,顿时将那小头目砸飞了出去。

其他护卫噤若寒蝉,两条腿发软像是中了定身术,眼睁睁看着少年闯入府门。

“什么人,居然敢擅闯铁衣帮总舵,不要命了么?”

门内的大院里,一名中年男子正在教导数十个铁衣帮众晨练,见有人闯入扬声喝道:“把他抓起来!”

几十名铁衣帮大汉一拥而上,刀枪并举围攻少年。

少年拔出背后的重剑,一道雄浑无铸的白光席卷长空,那些刀啊枪啊像泥巴捏的玩具喀喇喇应声折断。

少年横剑拍打,四周人影纷飞,惨叫连声。

刚才还吆五喝六围攻少年的铁衣帮大汉躺满一地,不是臂骨被打断就是双腿被拍折,竟没有人能够挡得住这少年的一剑。

“快去禀报帮主!”中年男子大骇,抽出腰间系的一条软鞭扫向少年。

少年看也不看运剑下压,“啪”地脆响将软鞭拍成数段。

中年男子一看不是对手,丢下软鞭扭头就跑。不料那少年手持百余斤重的神剑,身速却疾如闪电,一个起落追到他的背后,重剑向前一送压住中年男子的肩膀,冷冷说道:“秦晋在哪里!”

中年男子全身僵硬,抖索着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轻轻一扭手腕,剑锋贴到中年男子脖颈边,道:“楚天!”

“楚天?!”中年男子愣了愣,怎么也记不起铁衣帮何时得罪过一个叫楚天的人,那这少年又是从哪块石头下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