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亲人
夜空中，雷霆闪烁，巨大的闪电划破长空。
握着山神木牌的女孩小跑着穿过刚插秧的稻田，看到了村子的入口。
“汪！汪！”
还未走进村子，女孩就已经听到了村口那只大黑狗刺耳的叫声。
但往日里让她害怕的大黑狗，此时也变得亲切起来。
她开心的跑进村子里，朝着大伯家的屋子跑去。
狂风撕扯着女孩瘦弱的身体，却无法阻止她归家的欢快步伐。
虽然往日里，女孩对大伯、还有大伯母有过很多的抱怨，但毕竟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再这种时候，也只有他们能够给她带来些许的温暖了。
从未有一刻，女孩像这样渴望回家——回到这个本不属于她的家。
当她来到家门外，听到屋内堂弟的叫嚷声时，更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新衣服！我也要新衣服！我也要小艾姐那样的新衣服！”
屋子里，堂弟在大声的抱怨着，似乎在纠缠父母给他买新衣服。
这熟悉的叫嚷声虽然依旧蛮横胡闹，但此时听着却如此可爱，完全不像平时那般让女孩厌恶。
紧接着，屋子里不出意外的响起了伯母不耐烦的骂声。
“新衣服新衣服，你都叫了一下午了！烦不烦？家里哪有钱给你买新衣服，再吵我抽你。”
伯母语气恶劣的威胁道。
但很显然，她的威胁并没有起到作用，她的儿子仍旧在撒泼打滚的吵闹。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新衣服！我就是要新衣服！小艾姐都有新衣服穿，凭什么我没有新衣服？我就要新衣服！我就要新衣服！呜呜呜呜……”
屋子里，胖胖的小男孩在地上拼命的扭动着身体，大声哭喊。
这样的举动，彻底的惹恼了一旁的农妇。
偷偷送给村长的钱、还有买那套新嫁衣的钱，已经把家里不多的积蓄全部用完了。现在的她本就心情糟糕，儿子还一直闹个不停，就算是最宠儿子的她也受不了了。
恶狠狠的把小男孩拎起来，农妇直接扇了一巴掌，骂道，“你再闹！再闹我就把你送到山里去，让山神老爷把你吃了！”
这样的威胁，立刻起到了作用。
小男孩身体一僵，表情有些惊恐。但下一秒，他又不服气的叫嚷起来。
“骗人！你骗人！爸爸说了，把小艾姐献给山神老爷后，山神老爷就不会来吃我了！小艾姐已经代替我去了！山神老爷不会吃我的！”
“你就是不想给我买衣服，你就是说谎话骗我……呜呜呜呜……你们给小艾买新衣服，却不给我买……呜呜呜……你们偏心！你们就是偏心！她都要死了，还穿那么漂亮的新衣服……呜呜呜……你们浪费钱！你们偏心！呜呜呜呜……”
小男孩捂着脸，再次委屈的大哭起来。
然而小男孩的哭闹，让门外的女童僵住了。
她呆呆的站在门外的黑暗中，听着屋子里的吵闹哭叫，表情有些呆滞。
在她所知道的故事里，是山神大人需要童女，所以村里的大人们抓阄决定，最后她不幸被选中，只能穿上伯父伯母花钱置办的新嫁衣进山。
因为她被选中，一向讨厌她的伯母竟然罕见的关心了她、还给她做了好几顿好吃的。伯父也好几次唉声叹气，抱怨自己无能、说是没能保护二弟的女儿，他心里很愧疚。
那时的女孩突然发现，虽然大伯一家平日里对她并不好，但真的是把她当亲人看待了。在她遇到这样的事情后，反倒是平日里她最不喜欢的伯父伯母对她最好。
所以山神大人放她回来后，她才会如此开心的想要跑回家里跟伯父伯母分享自己的喜悦。
如果伯父伯母知道她活下来的事情，肯定也会很高兴吧？
——原本的她，是这样想的。
但现在却听到了完全不一样的说法。
女孩的表情有些僵硬。
她开始回想之前的那些事情，被选中后、伯父伯母开始善待她，对她好的事情……
难道那些关心、那些关爱，全都是假的吗？他们所做的一切，原来都是为了骗她去当替死鬼？
因为被选中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大伯家的儿子？
所以一向嫌弃她的伯父伯母，才会突然态度转变？
女孩的表情，变得惊恐而绝望。
听到这些话后，眼前扇门再也没有丝毫的亲切感，反而恐怖得像是鬼门关的大门，随时都可能有鬼跳出来抓住她。
门内不断响起的吵闹声哭喊声，也不再温暖，变得像是地狱中的恶鬼嚎叫，听得她浑身发冷、面色悲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要变成这样啊……
女孩的双手紧紧的抱在胸前，不断的后退着，拼命的摇头。
她甚至生出了一种冲动，一种远远的跑开、逃离这里的冲动。
但是自己能往哪里跑啊……
女孩心中绝望。
母亲已经病逝了，父亲下落不明，如今的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落脚之处，只有眼前的小屋了。
可这屋子里的人，竟然骗她去当替死鬼……
呜……
女孩的心中，已经被悲怆给填满了。
而就在这时，她身后响起了一个摇晃的脚步声，有什么人正在接近这里。
表情呆滞的女孩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到了身后的人。
那是一个瘸腿的醉汉，摇摇晃晃的身形，还有满是胡茬的面孔——正是她的亲大伯、她父亲的大哥。
艾瘸子……
而女孩回头的同时，夜空中刚好划过一道炽白的闪电，惨白的光芒照在大地上、照在女孩的脸上，将她那表情绝望的小脸映得一片惨白。
那一瞬间，女孩身后的醉汉清楚的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因为瘸了一条腿，所以被村里人喊作艾瘸子的男人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然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叫声。
“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一刻钟后，被村民们五花大绑的捆起来的女孩，被押到了村长家的门外。
夜空中依旧电闪雷鸣，呼啸的狂风吹打着小山村中的一切。
村子里的所有青壮男子全都已经聚在了这里，在村长家门外围成了一圈。
狂风中摇曳的火把光芒，将人们的表情映得阴沉不定。而那被押着跪在人群中的小女孩，绝望的低着头，嘴巴被布条封住，连哭嚎辩解的话都无法发出。
前方的屋子里，住着村子里最权威的老人。
当村子里发生了大事件后，大家便立刻聚到了这里、等待村长的指示。而在此之前，已经有人提前过来通知村长发生的事情了。
所以大家并没有等太久，屋子的大门便被推开了。。
紧接着，拄着拐杖的村长被他儿子搀扶着走了出来。
火把昏暗的光芒下，年迈的老人缓慢的行走着，最终来到了女孩面前。众人紧张的注视中，老村长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女孩，皱起了眉头。
眼前的小女孩一身大红的嫁衣，和送上山时一模一样。但裙摆上满是泥泞，鞋子更是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脏兮兮的样子分明是从山里逃出来的。
沉默了数秒后，村长这才抬头看向了眼前的村民，沙哑着嗓子问道：“你们是在何处发现她的？”
村长开口询问，所有人都看向了人群中的瘸子。
被众人的视线盯着，艾瘸子连忙走出来，小心翼翼的禀告村长，“是在我家门口发现的，村长。我当时还以为她是回来索命的厉鬼，吓了我一跳。好在我们发现她有影子，不是鬼，所以猜到她是偷偷从山里逃出来的，就立刻把她抓住、带来您这里了。”
“那她被你们抓住后，可有辩解？”村长询问着，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小女孩的身上。
此时的小女孩脸色苍白，额角还有伤痕，看起来，村民们抓她的过程并不顺利。
注意到村长的视线，艾瘸子连忙辩解，“我们抓住她的时候，她拼命的挣扎，还胡说八道，说她不是私自逃出来、是山神大人放她回来的。她还用牙齿咬人，情急之下，我们就……就……”
说到后面，艾瘸子的声音就变得越来越小了，因为村长正用一种无比严厉的眼神瞪着他。
等到艾瘸子闭嘴不说话后，老人这才重重的顿了顿手中的拐杖，冷冷的瞪着他，“不说了？你继续说啊，跟我好好说说你们怎么把献给山神大人的童女弄伤的啊！”
老人愤怒的质问，让一群青壮全都哑口无声，默默的低着头，一句顶撞的话都不敢说。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老人更加生气了。
他用力的砸着手中的拐杖，气得须发皆张，“一群猪！做事完全不动脑子！”
“就算要抓，也不能把她弄伤！这么简单的事你们为什么想不到？你们把她弄得疤疤癞癞的，山神大人看了不喜欢、要我们重新换人进献怎么办？到时候拿你们谁家的孩子去进献？或者直接怪罪下来，你们谁承担得起？！”
村长愤怒的破口大骂，所有人却全都缩着脖子、乖乖听训，不敢顶撞。
等到老人骂得差不多了，大家才小心的问道，“那村长，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对啊，村长，我们该怎么办啊？这小贱人私自从山里逃出来，山神大人不会发怒吧……”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害怕因此惹怒了山神大人。
但老人摇了摇头，给大家喂了一颗定心丸。
“山神大人如果真要发怒，我们村子早就大祸临头了，哪还轮得到你们担心？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或许是他老人家也没有发现这小贱人逃走的事情。”
“所以我们现在赶快把这小贱人送回山里去，或许还来得及。这次我们派人守着，绝对不能再让这小贱人私自跑了。”
说到这里，村长用力的顿了顿拐杖，严厉的看着在场的众人，说道，“我们现在立刻进山！”
“若是山神大人真的发怒，我们水生村就彻底完了！”(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