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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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妈带孩子向来细致,她自己就是例子。

“见过妈妈留在家里的照片?”

“对。”宋以沫突然笑了,“要是我不站在这里,你一定认不出我来。”

宋怡当然否认,“怎么会,你是我女儿,不管在哪里碰上我都能一眼认出来。”

“可我今年暑假去找你时,站在你面前你都没认出来。”慢条斯理的将纸笔收进书包,宋以沫话也说得慢悠悠的,“为了让你认出来我还特意在你面前经过了几回,可惜你没有,看着我就像看着陌生人。”

“……”当面被打了脸,宋怡也有些脸烧得慌,可做为大人的尊严又让她沉了脸,“不管如何,我都是你妈妈。”

“我没说你不是。”

本来就没睡沉的何宜因为宋怡抬高的声量醒了过来,宋姥姥也同时取下了眼罩,两人同时开口,“宋怡?”

“宋怡!”

一人惊一人喜,语气截然不同。

喜的自然是宋姥姥,看到女儿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宋以沫压住她不让她动,去床那头将床摇起来。

宋怡只是看着,像个客人。

“到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我?何宜你告诉她的?”

宋以沫垂下视线,姥姥这么高兴,肯定是以为宋怡是听说她手术回来的吧,可是,怎么可能。

宋家专出白眼狼,宋智是,宋怡也是,所以她一定不能是!

她绝对不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宋以沫再一次在心里给自己下暗示。

穿高跟鞋累,宋怡坐到何宜睡的床上,坐姿优雅,撩发时风情万种,让中间病床上的年轻酗子看得眼睛都快直了。

“刚到的,听说是在中心医院就直接过来了,好些了没?平时怎么也不注意点。”

“这胃的毛病都多少年了,痛都痛习惯了,哪里还会将它当回事,要不是以沫坚持要来做检查,我还不知道这胃里长了东西。”看到女儿眼睛都红了的宋姥姥忙招手让以沫过来,“这是以沫,像不像你?”

在老人看来孙女的长相自然是随了女儿的,可宋怡不这么看,女儿实在长得太像前夫了,就因为太像,她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儿子才是最像她的,眼睛鼻子嘴巴,无一不像。

第37章 为什么!

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宋怡也不反驳,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

以沫很抵触她,要想达成目的只能从妈这里着手,她看得出来,以沫很孝顺妈,从这里入手要达成目的应该不难,她得快点,卓儿那里等不得了。

想到儿子,宋怡心里一紧,也忘了宋姥姥才动了手术,迫不及待就要道明来意,“妈,你还有个外孙。”

“我知道,你虽然没带回来过但听你说过,上学了吧,身体壮实不。”提起孩子,宋姥姥激动的心情就回落了些,她想到了以沫,那么小的时候就被丢下了,另一个却被当成了宝贝,虽然都是外孙,可带在自己身边的当然要亲一些,免不了就替孙女抱不平起来,说起时语气都是淡淡的。

哪想到宋怡一听就开始垂泪,美人哭起来也美得很,“他不好,很不好,妈……”

宋以沫带着强自按捺的愤怒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姥姥刚动完手术不久。”

宋怡想也不想的冲口而出,“胃息肉只是小手术,卓儿的事更重要。”

一说完宋怡就后悔了,病床上躺着的到底是亲妈,她再不惦记也知道不能当着老人的面说这种话,可话已经说出口,她只能在妈妈含泪的眼神和何宜用力砸在背上的拳头下继续往下说。

“卓儿得了白血病,必须换骨髓,能试的人都试过了,全都不匹配,以沫是我唯一的希望。”

何宜气得眼睛发红,“所以你回来不是看婶儿来了,是让以沫捐骨髓的?”

“我……何宜,白血病是绝症,卓儿随时会死,都是做妈的,你应该明白这种感觉啊。”

“要不是需要我的骨髓,你还记得你有个女儿吗?”宋以沫定定的看着她,虽然答案她早就知道,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有些话好像不从对方口里说出来就不能让她死心一样。

“我,我当然记得。”宋怡眼神闪烁,底气不足的她自己听着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宋姥姥气得发抖,拿起装水的茶杯用尽全身的力气砸过来,宋怡没注意被砸个正着,杯子里的水泼在身上,一部分溅到脸上,精致的妆容立毁。

“舍下她的时候像丢垃圾一样,多年来钱不回一分,人也不回来看一眼,除了过一下你的肚子,你还付出了什么?你凭什么就让她舍自己的骨髓去救你的心肝肉?我告诉你,以沫不是没人疼,她也是我的心肝肉,你想剐我的肉,我明天就躺到法院去告你弃养妈妈充养女儿!滚,宋怡,你滚,你给我滚!”

宋以沫用力抱住激动的姥姥不让她动得厉害,一边转头对同样气得不得了的何宜道:“苗妈妈,去找倪主任,快去。”

何宜拿起包用力往宋怡身上一砸,吸着鼻子跑了出去。

倪哲来得很快,看着这场面忍不住皱眉,“你们是不是都忘了病人今年六十有三,还刚刚动了场手术?真要出点什么事才觉得高兴?”

宋以沫看到倪哲就像看到了亲人,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倪主任,您快看看姥姥的伤口怎么样了。”

倪哲撕开纱布瞧了瞧,“伤口没有裂开,稍有出血现象,没有大碍。”

宋以沫松了口气,轻拍着姥姥道:“不要理她,您有我呢,有我就够了,咱们谁也不需要。”

宋姥姥反手搂住孙女老泪纵横,儿子儿子是这样,女儿女儿也是这样,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倪哲双手插在白大褂兜里,对站在一边用纸巾小心拭着脸上水渍的女人道:“这里是医院,床上躺的是病人,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尊重老人是一个人最起码的品质,做为主治大夫,我希望我的病人能心情愉快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就请女士离开。”

宋怡脸色一会青一会红,难看至极,倪哲也不理她,径自越过她离开。

病房里的人都没有说话,刘姥姥哭的声音也小了些。

那边刘奶奶长长的叹了口气,她昨天动的手术,床边一刻离不得人,今天来照顾的是女儿,这一对比,自家女儿真是好得太多了,春香那样好的人也不知怎么养出了这样的不孝子女。

中间那床的年轻人还在看宋怡,眼神却变了。

何宜拿扫把进来扫了地上的碎片,又拿拖把拖了一遍,拖到宋怡脚边时也不喊人,就用拖把一下一下的推她。

宋怡只能一直让位置。

真像在演默剧,宋以沫想,宋怡看着还像是被欺负了的那个。

等姥姥终于不哭了,宋以沫才看向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宋怡,“我们出去说。”

宋怡当然求之不得,宋姥姥却不同意了,哑着声音道:“在这里说,就在这里说。”

宋以沫不想让姥姥听到这些,可她向来不逆着姥姥的意思来,想了想也就作罢,在床沿身边坐下,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答应捐骨髓?”

“我生了你,我是你妈妈,凭这点还不能换你一点骨髓吗?”

“生而不养,还不如不生。”

“以沫,我不想和你辩这个,就算是看在我生你的份上你救救你弟弟,他才八岁,他还那么小……”宋怡捂住嘴痛哭,“他特别乖,每天吃那么多药也不哭,还会安慰我,替我擦眼泪,我怎么能失去他,怎么能……”

看她伤心得不能自已,宋以沫面露困惑,她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他生病你这么难过,却能在我三岁的时候就狠心丢下我?他是你生的,我也是,我也病得厉害过,姥姥抱着我哭,生怕我病死了,她给你打电话,你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只说不方便回来就挂了电话,好像我只是个与你无关的人,宋怡,都是你的儿女,为什么会差这么多?”

被女儿直呼其名的宋怡像被掐住了喉咙,哭声都不自觉的停了。

她能怎么解释?说人心是偏的,人生来就有喜欢和不喜欢,只是恰巧她不是自己所喜欢的那个?

她要是敢这样话,妈怕是拼着伤口裂开也会下床亲自将自己赶出门去。

第38章 索要骨髓

“那我们就当个无关的人吧。”宋以沫身体放松下来,仿佛是放下了一桩心头事,“我可以捐骨髓,但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以沫!”宋姥姥和何宜异口同声的喝止。

宋姥姥一把扯住她的手臂,上半身撑了起来,“我不答应,听到了吗?姥姥不答应,姥姥只要你好,其他人死活我不管,我也管不着。”

何宜将宋以沫挡在身后,哆嗦着声音道:“宋怡,以沫要翻过年才满十六,你心疼你小儿子之前能不能顺便也心疼心疼她?她是你捡来的吗?啊?”

宋怡没有说话,捂住脸片刻方抬起头来,就在大家以为她软和了时,她哑着声音道:“我查过,捐骨髓的年龄要满十八岁,但是亲人不在此限,何宜,捐点骨髓对以沫的身体不会有影响,就当是,就当是还了我的生恩行不行?”

“你……你……”何宜气得想冲上去甩她两巴掌,宋以沫抱住她的腰,额头抵在她背上平复满心酸涩,明明已经经历过一次,也早就对她没有任何期望,可她还是难过,为了她的小儿子竟然连还生恩都说出来了,能死心了吧。

宋以沫,这是最后一回了,以后就没妈了知不知道?这回是真没了,不许再心存欺盼!

突然一道男声插入进来,“张春香老人是不是在这里?”

声音有点熟悉,宋以沫探出头去瞧,还真是认识的人,忙从何宜身后站起来迎过去,“翟大哥,你怎么来了?”

“听说姥姥病了,我来看看。”将一大兜东西随手放在过道的陪床上,翟慕杨看她眼眶红着便皱起了眉,“怎么了,苗先生不是说姥姥做了手术没问题了吗?”

“姥姥没事。”不问还好,一问宋以沫就觉得满心都是难言的委屈,这样不行,她怎么能在姥姥面前这么脆弱。

暗暗做了两个深呼吸,终于能勉强笑了,宋以沫转头看向病床上,“姥姥,苗妈妈,这就是翟大哥。”

何宜观察闻名已久的翟先生时还不忘将位置让出来站到床的另一边去。

翟慕杨对她礼貌的笑笑,走近床边对宋姥姥就笑得亲昵多了,“姥姥,我是翟慕杨,以沫提过的吧。”

“提过提过,以沫说你家住s市,你这是从s市过来的?”有了儿女做对比,宋姥姥觉得这世界上除了她生的那两个其他人都是好人,对翟慕杨的防备之心也刹时降到了最低,几近没有。

“正好过来办点事。”翟慕杨当然不会说是因为好些日子没见到以沫上企鹅,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打电话给苗军才知道宋姥姥手术,以沫请了长假在医院照顾的事。

宋姥姥虽然没大见识,到底活到六十多岁,哪会不知道他这是推脱之词,看看他再想想自己的儿女,宋姥姥长叹一口气,对翟慕杨越加亲近,“以沫,找张凳子过来给翟……先生坐。”

翟慕杨长手长脚的动作比宋以沫动作快多了,“姥姥叫我慕杨就好,先生来先生去的多生疏。”

“对对,我乡下人也不习惯这个称呼。”宋姥姥更觉得翟慕杨顺眼了,像是忘了那些糟心事,笑容都多了。

宋以沫也放心了些,对着何宜使了个眼色。

何宜会意,扯着宋怡出去了,宋姥姥只当没看到。

两人在电梯处的休息区坐下,何宜不想再和这人说话,背对着她。

宋怡头疼得慌,一下一下的揉着太阳穴道:“我不想和你吵,可是说实话何宜,你反对没用,我妈反对也没用,以沫的骨髓我要定了,要她一点骨髓救弟弟,我哪里错了?难道明知道这里可能是条活路,我还要当个瞎子去往死路里赶吗?要不是实在没了别的办法,我又怎么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何宜,你理解理解我吧。”

何宜冷笑,“要是以沫的骨髓不匹配呢?你要去找相濡吗?”

“当然,有一分希望我都不会放过。”

“那你先去找相濡,他十八了,底子比以沫要好。”

“我和他们多年没联系过了,要找他们谈何容易,以沫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为什么?”何宜眼神里都快要飞出刀子来,“当然是为了让以沫不亏着身体,她十六岁都没有,身体还没有长好,但凡有点可能,为什么不能先替她的身体着想?宋怡,要是你的儿子需要一颗心脏去治病,你是不是也能毫不犹豫的摘了以沫的心脏去救你的儿子?”

“我当然不会。”

“不,你会。”想到暑假时以沫去找宋怡却对面不相识的场面何宜就忍不住哽咽,“宋怡,在你心里,你那个八岁的儿子才是你的孩子,以沫在你心里只是个陌生人,孩子是什么份量,陌生人又是什么份量,你这话是要说服你自己还是想骗我?”

宋怡撇开头,无言以对。

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生了三个孩子,可让她疼入心坎里的却只有最小的这个。

何宜也不想再和她说话,这个朋友也就到今天为止了,这么狠心的人她处不来,想想都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