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节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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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节抚养

在医院见到无言,慕容画楼惊觉跟自己想象中一模一样:脸颊消瘦苍白,鼻梁上架着玳瑁眼镜,下巴胡子邋遢。

见白云展进来,他微微而笑,眼眸慵倦而不羁。

目光从慕容画楼身上掠过,略微错愕。

白云展忙给他们介绍:“这是我大嫂……这就是你崇拜的无言!”

慕容画楼落落大方道了一句你好,然后问伤口如何了,什么时候可以出院等语。

无言也一一答了。

“那日夫人枪毙政府要员,又高昂陈词民主与自由,在下言犹在耳!”无言的赞美倒是情真意切,“将门夫人果然英武,巾帼不让须眉!”

英武一词,让慕容画楼恶寒,她笑容款款:“我也是逼急了,一时间脑袋发热。督军在养病,整个俞州又乱了套,我也就手足无措了,杀人只是一时鲁莽。真当不起你的赞美!”

无言笑称她谦虚了。

三个人又各自寒暄了几句。

最后,慕容画楼道:“·……无言先生针砭时弊,言辞犀利,我一直佩服您的大胆与睿智。只是您对白督军的评价,我并不是很赞同。新闻界看到的是那个人前的他,无言先生可了解背后他做了什么?”

白云展唇角浮起讥诮。

无言则眸色深敛:“那白夫人说说,白督军人后都做了什么?”

她隽雅眉目闪过浩然之气:“功过自有后人评!比如这次无言先生遭遇暗杀,我并不认为是白督军所为……”

白云展冲她使眼色。

无言却淡淡笑了:“我也不认为!在俞州·除了我,谁敢骂白督军?我若是死了,新闻界定会认为是白督军以泄私愤锦绣民国最新章节,对他的名声大有损益。白督军从一个小小协统,成就今日一方霸业,可见他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白云展闻言,微微错愕:“是……是吗······”

他这样神态,略带憨厚与尴尬·惹得慕容画楼与无言都笑了,刚刚紧绷气氛一瞬间松懈下来。

告辞的时候,无言对慕容画楼道:“无言的笔并不是廉价的。倘若无言觉得白督军已经无可救药,我定是不肯浪费笔墨去攻讦他……”

慕容画楼与白云展皆是一愣。

回去的时候,白云展还问她:“无言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微诧:“你是指哪一件?”

“遇刺那件······可是人家都是是白云归下的手······”白云展茫然瞧着慕容画楼。深秋骄阳妩媚·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玲珑颈项。雪色肌肤闪过白玉色的光泽,青丝微垂,缭绕迷人。

只听到她声音含笑:“自然是真的!五弟·你要想成为一个杰出的报人,像无言那种,便应该有自己独特的思考方式。人云亦云是大忌!”

白云展偏过头,一时间怔怔。

她拉过他的手,冰凉指尖覆在他的手背,似上好的绸缎般凉滑,嗓音更是酥软:“你读新时代的书·道理比我懂得多。但是你被督军抓来,就对他存了偏见,反而蒙住了双眼。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这些年·原本贫穷的俞州如今繁荣昌盛,比老城霖城还要繁茂·难道不是他的功绩?他若是只顾财色,只顾权势·俞州的经济便会被他争权夺利的私心榨干,如何会有今日的显达?”

白云展眉心蹙了蹙,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她。

“无言的事情,你已经知道是误会了吧?那么你同学的事情,你准不准备让督军帮忙?”慕容画楼斜睨他,缓缓而笑。

他倏然转眸,目光凶狠:“他查我的私事?”

她失笑:“是我查的!你又砸东西,又离家出走,我担心你,才去查你的私事!”

他狠狠夺过手,怒指她:“你才来俞州几天啊,怎么就学了官僚的跋扈?你知道不知道,那是我的**!你凭什么查我?我是个人,又不是你们手里的棋子……”

前排的李争鸿有些听不下去了,出声道:“五少,您若是肯告诉夫人,她何至于私下里去查?您若不是她的亲人,她何苦费时费力去查您的事?您以为查到这些,不需要功夫人脉吗?”

“李副官!”慕容画楼呵斥他,声音里透出一丝严厉。

李争鸿便不再开口。

而白云展的脸色变化莫定,半晌不语。

“督军已经派人去杭州斡旋,会尽快把你的同学救出来······”慕容画楼歪着头,笑嘻嘻伸到他的面前,“这份恩惠,你要不要?”

他伸手推开她的脸,神色不虞。

“谁知道是不是客套话!”白云展语气轻了一分,依旧故作强悍,“等救出来了,我再谢她……”

时间已过十二点,官邸孰该开饭了,回去不一定能赶上,他们便去了城中的饭店吃了顿。然后慕容画楼又去买了些许布匹,回头给慕容太太和白云灵做几套旗袍。

而后又去酒肆,买了两支红酒。

回到官邸,日已偏西,楼前那一整排木棉树高大矗立,稀薄日影里生烟,袅袅似谁的倩影。

家中只有慕容太太。白云归急匆匆出去了,白云灵带着慕容半岑看马戏,至今未归。

她似小孩子献宝一般,把新买的布匹给慕容太太瞧,还拿了一匹湘竹湖丝春绉稠不住往她身上比划:“妈,您穿这个顶好看······”

她神色雀跃,像个小孩子,白云展在一旁道,“这种颜色的料子,只有亲家太太这样的气质才配得上。”

浓郁的青翠映着慕容太太的雪肤,闪烁瑰丽光芒,她平静而雍容的眸子生出咄咄逼人的潋滟。岁月似乎不曾踏过她的生命,年近四十依旧这般窈窕婀娜,比少女多了分成熟韵致。

慕容画楼越看越觉得好看。

慕容太太却双颐绯红:“胡闹!妈是孀居之人,怎么能穿这样显眼的颜色,还不被人骂死?”

青稠映衬红霞,更添妩媚。慕容画楼只觉得她真是很美,从骨子里透出的烈烈风情。

慕容画楼有些可惜,知道劝说不过她,只得挑了一旁绛色的杭稠,繁绣玉簪花纹,“这个呢?”

慕容太太一概摇头,道:“妈有衣裳穿!这些料子都太显眼了,妈穿不得,你和六小姐做吧……”

左劝右劝,她始终不答应,慕容画楼略微失望,只得将佣人把布匹都收起来。

黄昏时分,白云灵与慕容半岑才回来。跟着他们的张副官手里拎着些许东西,差点将他淹没。女佣忙去接了,白云灵鬓角微松,却很开心,指了指她买的东西:“大嫂,你昨儿不是说要做旗袍?我买了布匹···…”

慕容画楼与慕容太太一愣,掩面失笑。

白云灵一头雾水。

白云展便将慕容画楼也买了很多布匹回来的事情,告诉了她,忍不住也笑了:“你们女人,做衣裳最积极!”眉眼晶亮,不似在车上的别扭。

白云灵微恼,扬手要打他。

慕容半岑坐在沙发上,神色疲惫至极。白云灵不过借着带他出去玩的借口,自己大快朵颐,反而慕容半岑累得精疲力竭。

慕容画楼叫女佣带他上楼洗脸休息一会儿。

吃晚饭的时候,白云归没有回来。

八点多,大家快要休息的时候,他的贴身周副官回来了,说督军有事情交代夫人……

慕容画楼跟他在小会客厅说话。

是慕容半承的事情。

“大少爷新开了间赌场,跟亲家太太说,让半岑少爷去赌场做事,将来帮衬他管理赌场······还说如今皇帝也没了,念书不顶用,让半岑少爷不用读书……”周副官道。

慕容画楼手指蓦然收紧,这个禽兽!慕容半岑那般文雅温顺,年纪不过十三岁,居然让他去赌场做事……

怎么说都是血脉兄弟,如何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知道大少爷为何要半岑少爷去赌场做事吗?”她的声音冷厉,似刀锋滑过冰凉的青石板。

“属下不知!”周副官道,“不过,家里旁的少爷都不用去,大少爷只让半岑少爷去。”

慕容画楼想起慕容太太昨晚的话:他向来是憎恶我的,毕竟我比他还少一岁,他却要叫我一声太太……

对慕容太太再深的恨意,亦不能冲自己的胞弟下手啊!

幸好慕容半承要开火柴厂,否则督军亦不会跟他联系,慕容太太亦不敢轻易带着慕容半岑来俞州。

“督军最近几日可能回不来,有点事情要忙。

督军说,他已经给霖城去电,让慕容大少爷把半岑少爷的抚养权主动交过来,大约三两天便有回复,夫人不需担心。家里不管发生了何事,都请夫人全权代理……”周副官又道。

慕容画楼颔首,让他先回去,一句不问督军到底何事。

三天过后,霖城复电,慕容半承同意将慕容半岑的抚养权交给白云归,还说了很多的客气话。

慕容画楼欣喜,忙拿给慕容太太瞧。她顿时泪盈于睫,喃喃低语:“真好,真好,这样妈的心就落了下来······”

然后又找慕容半岑,把这件事告诉他。

慕容半岑略微沉吟,低声道:“那妈在不在这里?”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