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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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阁。

苗芳仪去探望卫容华,原本先去主殿给敬妃请安,却被告知敬妃去了坤仪宫。

“苗姐姐来了。”卫容华见苗芳仪进来,她让人拿过大迎枕,半靠着坐了起来。“请恕妹妹不能起身相迎,只是太医叮嘱了我的还不能下床。”

苗芳仪走近,忙扶住了她。“不必在乎这些虚礼,你腹中的皇嗣要紧。”

“这些日子可好些了?”宫人给苗芳仪端来了绣墩,苗芳仪坐下后,关切的问道:“皇上很关心妹妹呢,不仅让胡太医专门照顾妹妹,连妹妹的膳食也单独让御膳房准备。”

卫容华眼底洋溢出一丝幸福之色,她的手轻轻搭在小腹上,柔声道:“多谢姐姐惦记,我倒还好。太医说再过些时候,孩子就会动了。”

整个后宫中只有她幸运的怀上了皇嗣,真真是让人嫉妒。

“妹妹只管安心养胎,对外头的事也不必太在乎。”苗芳仪像是真的替她欣慰一般,善解人意道:“你看宁昭容有大公主,成了一宫主位,如今也不令新人进去打扰。”

“等妹妹生下皇长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哪里需要在乎一时意气之争?”

卫容华有些奇怪,她疑惑道:“外头什么事,妹妹这些日子未曾出去走动,还不知道。”

苗芳仪像是自悔失言一般,忙道:“原也没什么事,一些捕风捉影的话罢了。妹妹好好修养,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妹妹。”

无论卫容华再怎么问,苗芳仪都不肯开口,从朝露阁走了。

她才离开,卫容华叫来了身边心腹宫女小莺。“去打听打听,宫中这些日子有什么事发生?”

小莺先是应了,随后又道:“主子,苗芳仪到底是贵妃身边的人,虽说您和她当初是一同入宫,有相识之谊,她想让您知道这件事的居心还未可知。”

卫容华点点头,神色复杂:“我知道,但我亦不能对外界一无所知,真有事的话被打得措手不及。”

“敬妃娘娘这些日子只顾着洗清自己的嫌疑,对我肚子里的孩子,并无半分疼惜,这两日压根不来了。”她了解敬妃,敬妃本就是个自大又短见的人,若不是有家世撑着,就凭她屡次得罪皇后和贵妃,早不知死过几次。

卫容华轻轻抚着已经有些微隆起的小腹,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为何敬妃不来,是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情况不好?

她心中乱极了,感觉小腹又在隐隐抽疼。

“主子,您千万别动气。”小莺见状,忙劝道:“那些人就是想让您保不住皇嗣,才故意使坏。”

卫容华脸色仍是有些苍白,她轻声道:“我歇一会儿,你去探听探听罢。”

小莺答应着离开。

卫容华又睡着了,不久她被宫人唤醒用安胎药,听到了外面的响动,问道:“是小莺回来了吗?”

“主子,是奴婢回来了。”小莺接过卫容华手中的药碗,交给了小宫女拿出去。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卫容华低声道:“可是与我险些小产有关?”

小莺面露迟疑之色,怕刺激到自己主子。

“若你不肯说,我胡思乱想,对肚子里的孩子更无益处。”卫容华目露焦急之色,催促她:“你直说便是。”

小莺咬了咬牙,道:“熙贵人被皇上亲自下令关了起来,就在静思轩中。奴婢设法向景和宫宫人打探,听说熙贵人的香囊里有另人滑胎的药。”

熙贵人?

卫容华愕然之余,心中失望极了。

已经从她身上搜出了证据,皇上还是如此袒护她么?

卫容华蓦地想起那日陈贵人的嘲讽之语,她已经怀了皇嗣,皇上竟未曾给她晋位。而熙贵人只是曾被吴充媛罚跪,就越级晋位贵人。

后宫的女人有没有宠爱,在位份上便能看得分明。

皇上明明答应自己会查明真凶,只因为那个人是熙贵人,就不顾她肚子里的孩子?

“娘娘,究竟如何还没个定论,您先别生气。”小莺见卫容华眉头紧蹙,抬手护住小腹的动作,忙劝道:“这事摆明了是郑贵妃和卫容华要气您,您可千万别上当!”

纵然知道是郑贵妃计谋又何如,知道是贵妃引她上钩又如何?

如今她能倚仗的是肚子里的孩子,若这个孩子压根保不住——

卫容华攥紧了被子,几乎是从唇齿间挤出字来。

“请胡太医过来。”

因找不到新的证据,以现有的证据给熙贵人定罪,皇上又不肯,事情只能僵持下去。

阿妧在静思轩被关着,这是皇上的诏命,旁人接触不到她,反而清静。

“主子,不知咱们还要被关多久。”朱蕊见自家主子还有闲心打络子,不由低声提醒她:“再有七日咱们出不去的话,您身体里的毒便没有解药压制了。”

阿妧手上的动作没停,这是她向静思轩的人要来的彩线,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闻言,不以为意的道:“我那日在贵妃面前挑衅,贵妃不会有耐心等太久的。过来帮我分线。”

郑贵妃岂能容她分走宠爱,又敢当面挑衅。

纵然贵妃自己不出手,她手下还有苗芳仪不是么?慧妃在赏花宴提出抓阄的要求,未尝跟贵妃毫无干系。

“您进来已有三日,太后娘娘哪里竟毫无动静。”朱蕊上前帮忙,一面缠线,一面道:“好歹您也是她送来的人中最得宠的,她就这样放弃您么?”

阿妧笑着摇摇头,“你放心,若我真的有问题,冯太后一定比皇上还想让我死,好让她自己没了污点。”

这样也好,出去后跟太后那边渐渐冷落,倒也显得合情合理。

只是取信于皇上,真的是太难了。

阿妧手指灵活的编着同心结,在心中暗暗叹气。

“主子,夜色深了,您还是早些休息罢。”朱蕊剪了烛芯,挑了挑灯。“虽说天气愈发暖和了,可夜里到底是凉的。您这两日又没胃口,清减了许多。”

阿妧放下了同心结,对着镜子照了照。

果然她本就巴掌大的小脸儿,又消瘦了不少,也不枉费她这几日,只吃了一点食物。

她起身时有些急,没站稳晃了晃身子。

“主子,您的法子能奏效吗?”朱蕊往外瞧了瞧,并没什么人影,才道:“您不吃不喝的,别皇上不来,您再熬坏了身子!”

饿着的滋味,当然不好受。

阿妧摸了摸肚子,她只能靠喝水充饥,送进来的饭菜并不差,可她几乎原封不动的拿出去。

她就不信,赵峋对她一点儿的愧疚之情都没有。

“再等等,不急。”阿妧被朱蕊扶着回了床上,两人仍旧挤在一处睡。

朱蕊拿出了用帕子包着的两块玉米发糕。

“主子,这是奴婢的饭菜里省下的,您多少用些。”她轻声劝道:“没人能发现。”

阿妧心中一暖,柔声道:“朱蕊,多谢你。还是你吃吧,你吃饱了才有力气帮我。我总不好半途而废,你没见这两日的饭菜,比先前要好些了?”

这足以说明,皇上对她还是有关注的。

哪怕是她的不知好歹让皇上动气,也是好的。

总比不闻不问的强。

福宁殿。

赵峋用过晚膳,崔海青询问他今夜去哪位娘娘那里。

“朕去看看贵妃。”赵峋正准备离开时,似是无意问道:“送到静思轩的膳食,今日可动了?”

前两日赵峋派人去问,听说熙贵人不怎么吃饭,赵峋还以为是静思轩的人苛待了阿妧,让崔海青去传话,比照着之前贵人的份例,给阿妧去送膳食。

若她跟自己赌气,也该用些了罢?

崔海青犹豫了下,还是如实道:“熙贵人几乎原封不动把膳食退回来,听说熙贵人这两日清减了不少。”

赵峋皱起了眉。

自己已经对她格外关照,她竟这般不知好歹?

“告诉熙贵人,若她不吃,以后静思轩便没人送膳食。”赵峋罕见的发了脾气,“她身边的宫女,也跟着一并挨饿。”

崔海青忙答应下来。

一路上往景和宫去时,赵峋的脸色都不好看。

能让向来稳重的皇上动怒,倒也是熙贵人的本事。

崔海青跟在赵峋身后兀自想着,到了景和宫门前,赵峋才收敛了自己的怒气。

“妾身给皇上请安。”郑贵妃袅袅娜娜的上前行礼,还没蹲下-身时,便被赵峋扶住了。

郑贵妃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她贴在赵峋身边,挽着他的手道:“妾身还以为皇上生妾身的气,再也不肯来了。”

“贵妃是做什么令朕生气的事了吗?”赵峋墨色的眸子如寒星一般,望向她的目光似乎带着些凉意,他反客为主的问。

“妾身当然不会做。”郑贵妃心中一惊,美艳的面庞上,笑意却始终未散。“妾身心里装着皇上,怎么能做让您不高兴的事?”

两人回了殿中,郑贵妃亲手奉上热茶。

自从卫容华的事情发生后,皇上头一次来后宫便是自己的景和宫,足以说明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郑贵妃稍稍安心了些,阿妧那种卑贱的宫女上位,不值得她费心关注。

“皇上,卫容华腹中的皇嗣,一切安好罢?”郑贵妃挨着赵峋坐下,姿态亲昵。“这是您登基后的头一个孩子,您自然该重视,先前妾身闹脾气,是妾身的不对。”

表面上她在道歉认错,实则是在火上浇油。

毕竟眼下有嫌疑的人只有阿妧,推她出来顶罪足以。

“昨日见到苗芳仪,她发鬓上的簪子朕瞧着有些眼熟。”赵峋不经意的道:“朕记得,是先前朕赏你的?”

郑贵妃心中甜蜜又苦涩。

皇上果然还记得那些过往,可她不得不忍痛推荐苗芳仪。

“妾身知道自己再难怀上皇嗣。”郑贵妃素来要强,难得流露出一丝脆弱。“但皇上膝下只有大公主,还没皇子。皇上曾答应过妾身,实现妾身的一个心愿。”

赵峋猜到了,淡淡道:“自然。”

“苗芳仪性子温柔谦和,人也勤谨,在宫中口碑也好。”郑贵妃忍住心中的酸涩,轻声道:“若苗芳仪能替皇上诞育子嗣,妾身也很高兴。”

听了她的话,赵峋点点头,起身作势要走。

“皇上,您要去哪里!”郑贵妃急了,拉着赵峋的衣袖。

赵峋挑了挑眉,道:“朕答应了你,自会做到。你不是想让朕去苗芳仪宫中?”

“皇上,妾身不想您走!”郑贵妃岂能在今夜让赵峋离开,她的面子往哪儿搁。“您知道的,妾身满心都是您!”

“过两日,等皇上得空再去罢。”见赵峋停下脚步,郑贵妃不肯放开他。她香肩半露,媚眼如丝:“您已经好些日子没来妾身这儿,妾身想您。”

说着,郑贵妃让人都退下,她亲自服侍。

第二日有早朝,赵峋没有留在景和宫用早膳。

“娘娘,皇上心里是有您的,连坤仪宫都没去,就来了咱们这儿。”春月服侍郑贵妃更衣,笑眯眯的道。

郑贵妃面上露出一丝浅笑,旋即又拧起眉心。

昨夜她想在赵峋面前挑拨告状,好早些处置熙贵人,皇上却偏偏提起苗芳仪,像是故意转移话题一样。

难不成,皇上真的对熙贵人有什么不同?

“命人去探探静思轩,只打探每日熙贵人的吃穿用度便是。”郑贵妃叮嘱道:“小心别惊动了皇上。”

春月答应下来。

静思轩。

从早膳开始,阿妧仍旧只喝了两口粥,就要退回去。

“熙贵人,上头交代了,若您不肯用膳,朱蕊姑娘的膳食也只能陪着您减。”来收食盒的小内侍道:“还请您顾惜自己的身子,多少用些。”

阿妧闻言,又气又怒的红了眼睛。

既是上头有命,他们自然是要照做的,看来自己不吃饭传到皇上耳中,惹怒了他。

终于没辜负她白白挨饿这三日。

她冷冷看了来送饭的人一眼,捧起粥碗用力的往下咽。

然而她已经饿了三四日,骤然吃下许多,胃里反而受不住。

食盒才收走没多久,阿妧便吐了个天昏地暗,整个人憔悴极了。

见皇上对熙贵人如此用心,静思轩的人也不敢隐瞒,忙把这个消息送到了福宁殿。

等赵峋知道时,已经到了晌午。

“她竟真的跟朕赌起气来。”赵峋神色骤然变冷,满桌的膳食也不用了,拂袖起身。“置朕的心意于不顾,糟践自己的身体。”

“皇上,您这是去何处——”崔海青忙追了出去。

赵峋头也不回的道:“静思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