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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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妧是头一次来赏花宴,始终都跟苏贵人在一处。

后宫的莺莺燕燕聚集,脂粉香气似乎把花香都盖了过去。满园春色,人比花娇。

听说皇上还有些政务要忙,张皇后宣布赏花开始。

众妃跟在皇后周围,众星拱月的顺着甬路在御花园中缓缓往前走。

阿妧位份低,乐得在后面不用去绞尽脑汁的陪着附庸风雅。

一行人先到了牡丹园,早有人将最好的牡丹选出来奉上。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佩花中之王的牡丹最合适不过。”贤妃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恭维皇后,她指着园中的牡丹道:“知道皇后娘娘凤驾到来,这花仿佛比往日开得都好些。”

郑贵妃眼中闪过一抹不屑,淑妃保持着优雅得体的浅笑,慧妃笑着点点头,敬妃也附和一句。“贤妃姐姐说的是。”

只要让郑贵妃不痛快的事,一定少不了敬妃参与。

妃位以下的温昭媛、李修仪、宁昭容三人都落后一步,她们身后是苗芳仪、舒婕妤,再往后便是阿妧、苏贵人、陈贵人、吴贵人,余下的美人、选侍、御女则是落在最后。

一路赏花的路线是早就定好的,阿妧倒也欣赏到了许多往日未曾见过的珍奇花草。

等到将该赏的花都看了一遍后,赵峋还没有到。

因作画需要一个时辰,便没有再等皇上过来,张皇后准备宣布先开始。

“主子,您想好画什么了吗?”纵然是皇上亲自指点主子,可仅三五日,主子的水平仍是差了很远。朱蕊在阿妧身边,低声道:“奴婢方才去打听过了,您先前练过的兰草,还没哪位娘娘画,不若就选这个?”

虽说画得好极难,但寥寥勾勒也能搪塞。

阿妧微微颔首。

正当她准备开始构思时,慧妃突然开口了。“皇后娘娘,往年都是自己挑了花来画,不若今年换个法子可好?”

张皇后兴致正好,许了她继续说。

“这次大家抓阄,选到哪个就画哪个如何?”

妃位之中,慧妃的存在感很低。如今她突然提议,让大家有些诧异。

慧妃的话音才落,阿妧眉梢微跳。

先前慧妃病着,算起来阿妧还是头一次见她。别人都还罢了,并不怕抓阄,唯一会出丑的只有自己。自己跟她无冤无仇,竟是她提了出来。

“这个听着有趣,皇后娘娘,不若按慧妃妹妹的意思来如何?”敬妃对分去了不少恩宠的阿妧自然也无好感,她笑盈盈的道:“贵妃娘娘也觉得这个主意好罢?”

郑贵妃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虽说后宫中亦有宫女出身的嫔妃,可眼下她们中位份高又得宠的只有阿妧,这摆明了是让阿妧难堪。

“那便照慧妃所说安排。”张皇后略一沉吟,便答应了下来。

阿妧这些日子得宠,借此机会敲打她一番也好,免得她忘了本分。到时候自己再施以恩惠替她解围,好令她能死心塌地的追随。

见皇后首肯,大家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到阿妧身上。

阿妧神色自若的任她们打量。

很快写着花名的纸阄已经准备好了,宫人们奉到了皇后跟前,请皇后先取。

她随手拿起了一张对着的纸,打开给众人看。

“这真真是天意呢。”贤妃先看到了,笑道:“少不得今年让娘娘再画一幅牡丹,妾身等有眼福了。”

张皇后笑笑,并没有多言。

她之后便是郑贵妃,郑贵妃也并没有挑,信手拿起一张。

“芍药也正配贵妃娘娘。”敬妃眼尖,看到后不由弯起唇角。“芍药也极好,只比牡丹略差了些呢!既是芍药被娘娘抽走了,妾身便没有这样的好福气了。”

郑贵妃淡然一笑,气势上压过了总喜欢言语上挑拨的敬妃。

淑妃抽到了铃兰,贤妃抽到了虞美人、慧妃抽到了桃花、敬妃抽到了海棠……到了阿妧时,她抽出拿出了一张,是紫藤花。

阿妧倒还镇定自若,苏贵人替她着急了。

她先前教阿妧画过兰草,大概能应付过去。紫藤花很那把握,以阿妧的能力根本没办法在一个时辰内画好。

这些人竟对阿妧有如此大的恶意。

“熙妹妹,等会儿我替你画一张罢?”苏贵人见才来时吴贵人就来挑衅,低声对阿妧道:“我尽量画的简单些,不会有人发现。”

阿妧本就惹人妒恨,压了世家出身的宫妃们一头,这是个打压她的好机会。

“多谢苏姐姐,不用麻烦。”她摘了朵茉莉花在手中把玩,笑盈盈的道:“这次她们既是想让我出丑,必然会盯紧我,若姐姐帮忙还会带累姐姐。”

“姐姐安心准备,咱们琢玉宫要靠姐姐的画争光呢。”

见她还有闲心玩笑,苏贵人只得任由她去了。

作画的书案并一应材料早就准备好,时限是一个时辰。

阿妧为了避嫌,特意跟苏贵人分开,自己寻了一处假山旁、树荫下的偏僻位置,虽是这里生着一大片紫藤花,但更像是故意避开众人,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作画似的。

“熙妹妹倒是会挑地方。”吴贵人没忘了嘲讽她一句:“莫非妹妹是要将这一片紫藤花都画下来?”

哪怕是对着实物,阿妧也难描摹下来。

她的这点挑衅阿妧并不在意,“看来吴贵人是极有信心能拔得头筹了。”

说完,不等她反驳,阿妧指了指不远处的滴漏,示意已经开始。

吴贵人见状悻悻的离开,毕竟她也要交出画作。

朱蕊服侍在一旁,阿妧托腮思考了片刻,开始下笔。她握笔的姿势略显笨拙,一看便是才学不久的样子。

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去大半。画好的人将自己的画作拿上去,请皇后去品评。

阿妧还在自己的书案前磨蹭。苏贵人虽是已经画好了,却也并未递上去,还在等着阿妧。

一时连杨美人都将画交了上来,除去低品阶的选侍御女,只剩她们两个。

“妾身真好奇熙妹妹的画。”敬妃注意到下面的情形,意味深长的道:“想来是慢工出细活,熙妹妹正在精雕细琢罢。”

听到有人附和着笑了起来,宁昭容替阿妧担心要怎样搪塞过去。

吴贵人自告奋勇要去看看,她安心要让阿妧出丑。只是没等她下去,阿妧磨磨蹭蹭将自己的画拿上去了。

顾不得是否失礼,吴贵人先抢了过去,她唇角翘了起来。熙贵人的画技,果然没令人失望。

若仔细论起来,她的紫藤倒勉强能称作是一团淡紫色痕迹,下笔没有分寸,力道也不对。

“熙妹妹这是画的什么?”吴贵人率先嘲笑道:“若不是知道妹妹先抽到了紫藤,还真没看出来这跟紫藤有什么关联。”

阿妧神色坦然,淡淡的道:“让姐姐见笑了。”

“倒不知熙贵人师承何派,这样的画法,本宫从未见过。”敬妃的目光落在她的画上,故作疑惑的蹙了蹙眉。“还请皇后娘娘和诸位妹妹们品鉴,本宫竟是欣赏不来。”

说着,她拿起阿妧的画给更多人展示。

连张皇后都微微蹙了眉。

“这紫藤本就难了些,若交给本宫来画,也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淑妃见状,开口解围道:“苏贵人也画好了罢,不如再看看你的。”

向来不参与后宫争斗的淑妃竟然开口,连郑贵妃都侧目看了她一眼。

“这人啊,若没本事就不要出来卖弄,只能落得个贻笑大方的下场。”吴贵人不遗余力的嘲讽阿妧。“熙妹妹还是多把心放在自身的修养上,想来皇上会更喜欢妹妹。”

一时间周围想起窃窃私语的声音,无非是议论阿妧的出身,阴阳怪气的说有张好看的脸,比什么都要紧。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阿妧听到。

阿妧将画拿了回来,默默的收了起来。

“在说什么,这样热闹?”

不知何时,竟是赵峋走了过来。

众妃见状,大家忙放下了画卷纷纷行礼。

赵峋缓步走了过来,他本就生得好,一身玉色帝王常服显出几分矜贵俊逸的气质。久居高位的他又自然流露出威仪不凡的气势,令人敬畏。

若论相貌,他也值得一众宫妃去争宠。

阿妧跟着行礼后,还抽空胡思乱想了片刻。

赵峋走近时,亲自扶起了张皇后。

张皇后面上露出笑容,郑贵妃默默在袖中捏紧指尖,高傲的抬起头。

皇上既是来了,自然要品评后宫众人的画作。

皇后所画的牡丹自是国色天香、雍容华贵,郑贵妃所画的芍药亦是明丽贵气,不输牡丹的气势。往下翻到淑妃的画时,不由有些奇怪。

“淑妃怎么想起画铃兰来?”赵峋抬眸,望向她:“朕记得你往年都喜欢画山茶花。”

见皇上还记得她的爱好,其他宫妃都用羡慕又嫉妒的眼神望过去。

淑妃柔声道:“回皇上的话,今年与往年不同。姐妹们凑趣,抓阄来选择自己画的花。”

竟是抓阄?

赵峋挑了挑眉,皇后是牡丹,贵妃是芍药……若说没有私下安排,他是不信的。

那么阿妧抓的是什么?

宫妃们的画水准都称得上上乘,赵峋愈发好奇阿妧的画,不动声色的用余光去寻找人群中的阿妧。

只见阿妧在角落中,似是不想让人被发现。

越往后看去,画技便都略差了些。直到苏贵人的杜鹃花出现,赵峋目露一丝惊喜之色。

“苏贵人的杜鹃倒颇有神韵。”他赞许的道:“朕记得你的字也极好,看来你在书画上的造诣皆不俗。”

苏贵人闻言,眉目间染上欣喜之色。

“难为您还记得。”当她看到郑贵妃因此变了变脸色,心中冷笑,面上更添了些娇羞之色。“谢皇上称赞,妾身愧不敢当。”

后宫中都知道阿妧跟苏贵人走得近,阿妧的这点子画技定是苏贵人教的。吴贵人做好了准备,要奚落苏贵人一番,让她下不来台,好给自己表姐出气。

“熙妹妹的画,也请拿给皇上瞧瞧罢。”吴贵人抢着开口道。

阿妧俏丽的面庞上露出些许窘迫之色,她手指攥紧了画卷,小声道:“诸位姐姐们都画得极好,妾身就不献丑了。”

吴贵人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几乎夺过了阿妧手中的画卷,笑眯眯的展开。

“熙贵人抽中的是?”赵峋心中有数,不动声色的问。

“皇上,熙贵人画的是紫藤。”李修仪在一旁道。

赵峋想起了阿妧画过的丁香,两者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听说熙贵人在苦练画技,不知是师承那位高人?”舒婕妤唇畔挂着浅笑,语气中尽是嘲讽之意。

阿妧有些不安的蜷了蜷手指,分辩道:“是妾身没学好。”

“熙贵人这,确实差了些火候。”吴贵人寻到机会,补了一刀。“素来听闻熙贵人手巧,怕别是拜错了师父罢?”

苏贵人闻言,没有反驳。

能帮阿妧分担些,她并不后悔。

只听她话音未落,赵峋墨色的眸子中起了些波澜。

“进益多了。”他在阿妧的画上添了几笔,看起来总算有了些模样,生动了许多。他递到阿妧手上,语气责备,态度更显得亲昵。“拿回去罢,纵然朕也替你改不出来,就不放在此处丢丑了。”

皇上才说完,众人不由露出愕然之色。

“皇上?”郑贵妃猜到一种可能,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赵峋。

赵峋目光淡淡的扫过众人,慢条斯理的道:“阿妧的画技,是朕教的。”

大家下意识的都觉得阿妧和苏贵人同在琢玉宫,这些日子她常去绣春阁,就是为了临时抱佛脚。

谁能想到,皇上竟会去指点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难道她们方才冷嘲热讽的人,竟是皇上——怪不得阿妧什么都不说!

舒婕妤和吴贵人忙跪了下来,其余的人也为自己没能早些开口感到后悔。

这样一来,像是整个后宫的都在欺负阿妧一般!

她们画得再好又如何,哪里有阿妧的幸运,她那样拙劣的画被皇上御笔批过。想到作画时两人耳鬓厮磨的模样,大家又不由暗自羡慕又妒恨。

“诸位妹妹的画得各有千秋,不过是闲时的乐子罢了,不必分出高低来。”张皇后见状,笑盈盈的开口解围。

大家纷纷跟着开口,生怕赵峋生气。

赵峋没什么表示,一时内侍来请示说听云殿的午膳已经摆好,请皇上并各位娘娘移驾。

末了,只剩下舒婕妤和吴贵人还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阿妧将手中的画交给朱蕊抱着,回头望了两人一眼,浅浅的弯了下唇角。

今日的赏花宴,因知道皇上要来,各宫娘娘们都很积极妆扮。

郑贵妃穿了件胭脂红色织金云锦宫装,愈发显得她美艳不可方物。她发鬓上的赤金凤钗,远远望去比皇后的还要华丽,虽说细看去是守了规制的,足见贵妃的荣宠。

相较之下,身着杏色常服的张皇后,沉稳有余,比之郑贵妃显得有些黯淡,却更有正宫的端庄大气。

这满后宫中,还没有人能跟郑贵妃争奇斗艳。

郑贵妃坐在皇后下首,目光淡淡的扫过去。

宫妃们无人与贵妃撞了衣裳颜色,贤妃穿了品红色的宫装,淑妃穿了玉兰色,慧妃穿了碧青色,敬妃穿了海棠红色……方才大出风头的阿妧,则穿了一身湖蓝色。

卫容华因要养胎,直到午膳时才来,她刚到就成为众人的瞩目的焦点。

已经过了头三个月,因她穿着月白色的宽身宫装,小腹的隆起并不明显。她并未因有孕而张扬,反而愈发小心谨慎,双手下意识的在护着小腹。

“妾身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给诸位姐姐们请安。”卫容华来得迟了些,上前行礼。

赵峋抬了抬手,温声道:“你身子不便,不必多礼。”

张皇后贤惠大度的叮嘱:“卫容华,如今你怀着身孕,要事事以腹中皇嗣为先。若身上不舒服,早些说出来,不必在这里强撑着。”

卫容华忙道:“妾身谢皇上、谢皇后娘娘关心。”

她由宫人扶着到苗芳仪下首落座,宫人端上了特意为她准备的酸梅汤。

见她脸色有些发白,苗芳仪关切的道:“卫妹妹,可是有哪里不适?”

卫容华忙道:“妾身无事,只是太阳下走来,有些发晕。缓一缓就好了。”

听云殿朗阔,各人的位置也都摆得稍远些。

卫容华有些恶心,不高不低的声音也从她身后传来。

“怀有身孕又如何,皇上可曾因此晋了她位份?”陈贵人声音很低,充满了不屑道:“当初吴充媛罚跪熙美人,这点子委屈都让皇上记在心上,给熙美人晋位贵人。”

卫容华猛地低下了头,掩去眸中的失落。

她身边的宫人压低声音劝道:“娘娘,您别生气,皇上是怕您惹人注目,这样正是保护您呢。”

卫容华苦笑一声,到底是保护,还是根本不在乎?

等宁昭容带大公主洗手后回到殿中,赵峋对女儿招了招手。

“珠珠,到父皇这儿来。”

大公主虽还是有些怯怯的,但前些日子赵峋常去,跟大公主亲近了不少。她落落大方的走到自己父皇面前,扬起雪玉粉嫩的小脸儿,奶声奶气的道:“给父皇请安。”

赵峋眸中的笑意更深,他将大公主抱到自己膝上,亲手喂了她一颗去核的樱桃。

除了郑贵妃仍对大公主淡淡的外,贤妃、淑妃、敬妃都在旁边凑趣逗着大公主说话。卫容华轻抚着自己小腹,远远的望着大公主的小脸出神。

不知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会像她多些,还是皇上多些。

若是个皇子,生得像极皇上该有多好。

大公主人小腿短,她在赵峋膝上晃荡着自己的小短腿儿,往下面看了一圈,停住了自己的视线。

感觉到女儿的动作,赵峋用余光去看,一双充满温暖笑意的杏眸是那般灵动。

赵峋心中微动,侧眸望去。她以为他在跟皇后说话,便悄悄跟大公主做了个鬼脸儿,没想到正被他瞧个正着。

阿妧忙恢复了表情,故作端庄的坐直了身子,收敛了笑容。

大公主还以为阿妧是在跟自己玩,咯咯的笑了起来。

“苏姐姐,吃杏子。”阿妧掩饰似的给苏贵人递水果,自己也拿起一个。

好酸!

阿妧强忍住龇牙咧嘴的冲动,感受到赵峋的视线没有完全离开,只得生生咽了下去。

赵峋都替她觉得酸。

“苏姐姐,你还是别吃了罢。”阿妧忙拿起茶水用力的喝了一口,平复了片刻。

卫容华与阿妧离得不算远,她起初感到皇上的视线,还以为皇上是在看自己,忙抬手搭在了小腹上。

过了片刻,没见皇上说话,她才意识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想到方才陈贵人的话,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顿午膳,她本就没有胃口,更是吃的食不甘味。

等午宴散了后,卫容华因有孕而被赏了撵轿,不必自己走路回去。

她扶着宫女出来时,远远望见皇上往清凉苑的方向去了,并没有再多问她一句。

或许,皇上只是关心她腹中皇嗣,只要皇嗣安好,她如何便都无所谓了。

原本有孕之人就心思细腻敏感,加上她今日听到的见到的,又忍不住多想。

回了庆春宫后,卫容华便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服了安胎药就歇下静养,谁知非但没好转,反而越来越疼。

她感觉身下有些不对。

“主子,您出血了!”她听到宫人惊呼,心中发凉。

“快、快去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