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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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城xh区的一个办公园区写字楼内,身体发福挺着将军肚的中年男子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走到了某个一脸疲惫的年轻员工面前。

“吴忧,这份文件给我筛查一遍,共享文件夹里有电子稿,下午1点要用,到时候发现一个错别字你这个月的奖金就别想要了。”

吴忧错愕的看着自己的老板:“黄总,我是图形设计,审核文件应该找文件秘书。”

黄有德看了他一眼着笑呵呵说道:“文件秘书暂时还没招到,你就能者多劳,多做点事对你有好处的。”

吴忧喘了几口粗气,低着头良久没有做声,最后还是认命似得把甩在自己桌上的文件拖了过来。

这文件秘书黄扒皮招了得有几个月了,还没招到,根本就是不想招。

申城这种地方你给人3000的月薪,还没有额外房补报销,哪个白领愿意过来?

公司内的同事有的对他幸灾乐祸,有的表示同情,却没有一个要过来帮忙的。

主要是这黄胖子太能使唤人,还总喜欢摆出一副我很器重你的样子,很多新人进来就这被忽悠了好久,大家都这么过来的。

虽然只是个人老板的小广告公司,但现在经济不景气,工作不好找,能混口饭吃就先干着吧。

吴忧搓揉着眼睛,昨晚通宵绘制的手稿还没给黄扒皮看过,估计也会被退回来重画吧,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已经11点半了,下午1点能不能审完文件他不知道,但是午饭肯定是别想吃了。

现在广告传媒接的游戏插图之类的外单很多,吴忧擅长画动物素描和幻想漫画,在公司勉强还算受器重。

好吧,这是吴忧自己开始的一厢情愿罢了,后来一问,同期进来的三个同事似乎都有这种错觉。

正当吴忧看得头晕眼花的时候,舅舅打来了电话。

吴忧的舅舅张国军从小对他极好,近几年只有过年才见几回,平常也是和母亲张桂花联系,很少会直接给他打电话。

电话里,舅舅的声音比较低沉,边上隐约还有自己母亲张桂花的劝阻。

舅舅的口气比较严厉。

“你小子在干嘛?知不知道你爸住院了?家里这么大事也不见你回来!”

吴忧的脑袋里轰的一声就炸开了。

“我爸住院?!舅舅,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快告诉我!!”

。。。

吴忧门都不敲就冲到老板办公室。

“黄总,我要请假回家,家里出了点事。”

黄有德正在办公室玩他的劣等茶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抬头望了望吴忧。

“家里有事,那必须的,可以请,要请多久?”

吴忧这会也冷静了一点。

“谢谢黄总,我想先请一星期,如果事情棘手我再打电话过来。”

“咳咳咳。。。多久?”

黄有德被自己口中的茶给呛到了。

请一周,还是“先”?

“小吴,你这是要修产假啊?”

见吴忧想说话,黄有德抬手示意他先收声。

“请假肯定没问,但你得给我个确切时间啊。。。还有最多一星期,时间久了工作忙不过来啊,你也知道我这正缺人,招人很难啊。。。”

吴忧这会也是有些急,但又不想把家里的事跟一个外人说得太细,况且他电话里了解的也一知半解。

“黄总,我跟你保证事情完了马上回来,绝对不拖,我就先请一周,假条回来补。”

吴忧说完就想离开,不过马上被黄有德叫住了。

“哎哎,等下,你那版手稿呢,你急我也急啊,画风差异问题也不好移交啊!”

吴忧听闻火速回位置拿来稿子,放到黄有德桌子上。

然后又想走。

“先等等,再急也不急着一时,你火车票还没买吧?给我十分钟我看完稿子马上放你走。”

老板都这么说了,吴忧也没法子,就在办公室坐下来,一边用手机订票。

点开app就发现四十分钟后有一趟车。

算算时间,用专车到高铁站也就十几分钟,完全够时间。

二话没说定了站票叫了专车。

黄有德速度还算效率,四十页画稿看完用了不到十分钟。

“那个。。。吴忧,你看这稿子你方不方便带回家去改改,不多,就改一半,我都圈出来了,把那些围巾和飘带都去掉。”

吴忧火气蹭一下上来了。

‘干你的,这些玩意分明是你硬要加的!这都第几回了!’

但还是硬逼着自己口气和蔼。

“呵呵,黄总,我带回去,如果有时间我会改的。”

一来一去的细节随便探讨几句,吴忧一看手机,离发车只有二十五分钟了,而专车司机已经等了十分钟不止了,正在打他电话。

想着当初被这个黄扒皮骗着跳槽来了这,待遇一般不说比以前累了不止一点点,他几个月帮他搞定不少项目,自觉也算仁至义尽了。

反正也不想待了!

“黄总,我打算辞职。”

“嗯好,就这样行了。。。。啊!?你说啥?”

“喂喂喂!小吴,喂你刚刚说啥?稿子你不带了?”

。。。

不管黄有德怎么叫,吴忧这会早就已经冲出公司了,离职手续以后再说。

下午4点,辗转高铁和出租车的吴忧到了钱塘市中心医院,在问询处询问了父亲所在后终于到了icu病房外。

此时病房外已经围了一堆亲戚,正在安慰哭泣的母亲,见到吴忧回来,母亲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只是抓着他的手臂哽咽。

安慰了母亲两句,吴忧就透过房门玻璃去看自己父亲。

病房里全是监测仪器,吴建国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额头缠着厚厚的纱布,口鼻罩着氧气罩,手臂上插着点滴,左右脚都被抬高,双目紧闭着没有苏醒迹象。

沉默着出了病房,舅舅告诉他,吴建国双腿骨折,盆骨开裂,肋骨也断了两根,最严重的是头部脑震荡,而且随时有颅内出血的可能,是从自建楼房的三楼摔下来的。

张桂花一半埋怨一半后悔的哭着:“你爸脾气倔,我早叫他算了算了,他就是不听,这么些年也没见他生大病,他是生生被气出来的,这才踏空。。。”

毕业后一直在申城工作,家里总是报喜不报忧,这时候吴忧才知道最近家里发生这么严重的事。

吴家在萧山角落一个叫墟沟村的山村,村后有一片大山,还有一条水质清澈的入海河,风景秀丽交通也还算方便,加之离经济发达的钱塘并不远,所以年初有开发商看上了他们村后山边的大块土地,连同一片后山打算开发高档乡村农家乐会所。

那一块虽然偏僻,但也有7户人家被划在开发地段,随之而来的就是拆迁问题。

照理说拆迁一般是挣钱的事,几户人家应该高兴才是,但这个开发商黑白两道都有背景,行事蛮横不说,给的拆迁款只有每户50万。50万听起来好像很多,但是在钱塘这一带甚至是比邻的会稽市那边都买不了半套房,村民当然不干。

吴家在那承包了一片后山和一段河道,山上种植茶树果树,散养一些山鸡,河里养殖了河蚌和鱼虾,算是经济最受损的一户,所以吴建国当仁不让的领起了钉子户的头,和开发商反复谈判,将安置费从50万涨到每户150万。

问题又来了,涨是涨了,但开发商咬死了每户150万,普通的那6户人家勉强算不吃亏,再被“做做工作”就陆续签字同意了,但是吴家不成啊,大片的承包山林和河道以及正在兴建的房子都投入了大笔钱款,几乎掏空了吴建国半辈子的挣来的家底。

150万就赔一栋房子都勉强,何况还有承包山地和河道,更何况家里还在自建新房。

后来对方让步赔220万,但自建新房却不打算纳入赔款。

这经验多年长起来的山林果园和河塘70万能不能包得住还两说,新房凭啥不给赔?承包地产出损失呢?

这事僵持着,新房自然也就没继续建了。

今早吴建国在新房三楼给一些材料盖雨布,突然接到电话说要查家里承包的合法资质,说自己非法承包。

吴建国脾气倔,在电话里就和对方杠上了,气得来回走动。

新房楼梯还没建,靠的是踏板,这阴雨天脚下一滑,就从楼梯洞摔了下去。

吴忧听得也是气得不行,这电话一听就是专门打来吓唬家里的。

“吴建国家属,你们谁是吴建国家属。”一名护士从走廊一边走了过来。

吴忧走上前去:“护士,我是。”

“先期交的手术费和医疗费不够了,还有icu的护理费,你们先预存5万进去吧,不够再补。”

张桂花张张嘴,下意识的看向一众亲戚之中的二姑吴小慧,后者尴尬的闪躲着张桂花的视线,找了上厕所的借口慌忙跑开了。

吴忧心中一紧,去年一直在造房子和装修,加之承包河段刚刚放苗没多久,本就不多的余款还借给二姑家20万当表哥的购房首付,手术过后,本来在亲戚中颇为富裕的吴家竟拿不出这5万块来。

“好的护士,我一会马上就去缴费,我爸他没事吧。”吴忧先一步回答了护士。

“暂时没生命危险,但近期得预防病人颅内出血和内脏积水,得在icu观察一段时间,关键是脑组织损伤,如果处理不好可能变植物人,好了记得去缴费。”护士说完就离开了。

听到这,张桂花身子一软险些摔倒,吴忧急忙搀扶住母亲:“妈,您别激动,爸肯定会没事的,钱塘医院医疗力量很强,对了,家里还剩多少存款?”

张桂花叹了口气道:“还有2万3千块。”

听到这,吴忧暗暗松了口气,他的卡里还有3万8千元,加上家里的,这波预交费能应付过去。

但是以后呢,icu重症监护室一天就得6000元,这还是正常监护,别说自己已经辞职,就算没辞职,那微薄的工资也根本不顶用,难道要在拆迁协议上签字?可那样父亲醒过来真会被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