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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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叫我吗?”林绿萼小声嘀咕,她已跨出了殿门,刚好看到云水走进了梨园。

云水打着油纸伞,着一身月白色长裙,周围的喧嚣没有丝毫扰乱他的平静,他眼含笑意地望向林绿萼,接她回宫休息。

皇后还在嘶吼,林绿萼对着云水瘪嘴,还得再等等。她转身对着皇后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是你!”皇后发髻散乱,双眼红肿,她护在太子身前不让其他人靠近,手指颤动着指向贵妃,又指向在一旁扶着婢女低泣的淑妃,“还有你!你们合谋害死太子!”

“臣妾不懂皇后娘娘之意,但臣妾很是惶恐。”林绿萼本想上前一步,听听皇后有什么高见,但看到蜿蜒在地的血痕,又止住了脚步,静静地站立着,一副你说吧,我在听的模样。

皇后呜咽不已,对坐在圆桌旁的皇上说:“贵妃与淑妃向来不睦,为何今日会齐聚一堂?”

皇上也略有疑惑,阴冷的眸子盯向门边的二人。

皇后又说:“林相向来不喜太子,淑妃无权无势,定是私下勾结林相,谋害太子,扶持三皇子为储君。而林相要与淑妃串通消息,少不了借贵妃之手。”她越说越觉得在理,又指向林绿萼身旁的宁离离,“否则与贵妃交好的宁婕妤为何突然投靠淑妃?她们不便突然往来,便让宁婕妤帮她们传递消息,合谋刺杀太子。今夜事成,她们为了互相洗清嫌疑,终于按捺不住聚在一起,又引皇上在旁证明她们的清白!”

林绿萼心里觉得好笑,皇后这攀咬有点意思,竟然能把完全不相关的事串在一起,我不是林绿萼我都信了。皇后红口白牙一通胡言,拿不出丝毫证据,她不过是想借着太子之死,把淑妃拉下马罢了。林绿萼并不慌张,抬眼望向淑妃,你继续争辩啊,怎么能这么快落了下风。

淑妃弱柳扶风般跪倒在地,“皇上明察,臣妾与贵妃若有害人之心,更应谨小慎微,怎会在太子出事当日相聚,皇后所言实在荒唐,臣妾闻之,只觉心惊。”

皇后对着皇上重重地叩首,前额“咚”地一下砸在地上,“皇上明鉴,西儿近日勤勉读书,太傅对他多加赞许,他为何会突然暴毙于梨园,其中必然有这二人和林相的阴谋诡计,皇上一定要细查此事啊!”

皇上暗暗摇头,他信任林相,曾亲口对林相说朕更钟意三皇子,林相一向办事妥帖,得了皇上授意,便开始弹劾太子。林相这样的好狗,不会做他没有交代的事,更不会做行刺太子之事。但淑妃今夜忽请贵妃来明珠宫,着实惹人怀疑,若怡瑛谋害太子,那她也不配他的怜爱了。

“殿下!”

林绿萼听到一声惨叫,一个浑身湿透穿着玫红色宫装的女子冲进梨园,直直地飞奔进殿中,她冲到皇后身边匍匐在地,双手颤抖着轻触太子身体,发出几声悲凉的惨叫,“殿下!你怎能弃臣妾而去!”

太子妃李氏。林绿萼想起她与太子关系似乎并不融洽,太子的所作所为,再端庄贤良的正妻,都很难维持体面。林绿萼猜测太子妃应该很开心,终于能狠狠地惩治那些在东宫妄为的宠妾而不用看太子的脸色了,此刻哭一哭,日后都是欢笑的日子。

太子妃与皇后相视哭泣了一会儿,她说:“母后,太子今夜是在宫中私会阿诗吗?”

“什么?”皇后惊讶地瞪圆了眼,“你在胡说什么?”

殿中的几人都被她这话吸引来了视线。林绿萼赶忙再次掏出袖帕擦拭泪花,嘴边噙着难以隐藏的笑容。

李氏杏眼里晶莹的泪珠洒了一地,抽泣道:“太子昨夜回东宫后,告诉臣妾,他想将母后的近身侍女阿诗收到东宫,但他不便与母后开口,让臣妾进宫侍候母后时,主动向母后开口要阿诗。”她又望向太子逐渐泛青的瞳孔,竟没有丝毫惧意,“太子对阿诗定是动了情,才会提出这种要求。他昨日让臣妾答应了收阿诗,今夜在宫中私会的不是阿诗,又会是谁呢?”

皇后手捏成拳,指节按在冰冷的地砖上,“你休要胡言!”她才让皇上有些动容,若太子真是因私会凤栖宫的宫女而殁了,那真是哑巴吃黄连了。

“阿诗呢?把她带上来。”皇上盯向莫公公。

云水走上来扶住贵妃,耳语道:“娘娘不要多言。”林绿萼的笑容忽然凝在了脸上,阿诗下午来摘芳殿找了云水,今夜云水没有随她去明珠宫……她眼眸不安地晃动,怔怔地看向云水,不会是你杀了他吧?

云水面对她质疑的视线,轻轻点了头。

林绿萼眼冒白光,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看热闹发现自家着火了。她一只手紧紧地捏着云水的手臂,一只手捏住胸口,皇后竟然胡扯对了,太子的死还真与她林绿萼有关系!

阿诗躲在凤栖宫里,被莫公公派的人寻到,过了半个时辰才拉到了梨园来。

阿诗面色苍白,瘫在地上不敢抬头,“奴婢阿诗,参见皇上、皇后。”

太子妃抓着她的肩膀,“便是你与太子私会?”

“奴婢……奴婢没有……”阿诗惶恐地摇头,她忍不住望向殿门的云水与贵妃。

淑妃已没了方才的慌乱,柔软地打断道:“有没有,让嬷嬷验守宫砂就知道了。”

阿诗收着手臂,慌张地摇头,神态落在众人眼中,太子妃与淑妃了然地冷哼。皇后脸都青了,随着剧烈的喘息胸腔不断起伏。

“奴婢……奴婢是与太子有私,但今夜在此与太子私会的,不是奴婢!是贵妃!”阿诗指向门边的林绿萼,“还有她的婢女云水!”

林绿萼身正不怕影子斜地挺直了脊背,“哦?那今夜又是谁在明珠宫打麻将呢?”

皇上蓦地一下站起来,嘴皮连同胡须一起翘起,盯着太子的遗体,竟然忍不住踢了一脚,“你是说这个混账,今夜竟有意在此私会贵妃?”

阿诗不解贵妃何意,更被皇上的怒火吓得抖若筛糠。她帮太子送了消息就回了凤栖宫,满心欢喜地等待太子不日将她接到东宫当侍妾,晚间竟然传来了太子暴毙的消息,她害怕牵连到自己,一直躲着房中。难道今夜贵妃和云水竟然没有来梨园吗?

殿外雨声喧哗,乌鸦飞进梨园停在房梁上。阿诗慌不择言地说:“太子殿下一直爱慕贵妃美貌,曾多次与奴婢提起,说……”太子曾说待皇帝崩后,必要将贵妃囚在身边。

皇上知道太子荒淫无耻,没有想到他竟有意染指自己的妃嫔,他如今四十五岁,太子就有了这种心思,哪里还将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皇上一脚将圆桌旁的凳子踢飞,圆凳撞在戏台上,摔得四分五裂。

场中众人皆跪倒在地,劝皇上息怒。阿诗看着皇上的愤怒,如何敢继续说下去。

对了,那支金钗!阿诗正要回禀,却被云水打断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今日阿诗来摘芳殿训诫奴婢,让奴婢不要自恃有几分姿色,便可以与她争抢太子,来日她当了主子,第一个便要收拾奴婢。奴婢不解阿诗何意,但听她言之凿凿,似乎与太子情意深重,奴婢吓得不轻。”

淑妃连忙接话:“难怪阿诗平日对臣妾不尊不敬,臣妾以为是皇后授意,原来是与太子有私啊。”她又直勾勾地看着皇后,“怎么明珠宫的婢女与太子有私,便立即杖毙,凤栖宫的宫女勾引太子,害太子身死,皇后却无动于衷呢?”

阿诗涕泗滂沱,慌乱地摇头,指着云水:“她胡说,她胡说!”又望向皇后,“娘娘开恩啊,奴婢伺候娘娘十年……”

皇上喘着粗气,大掌扶在额上,他看到桌上那杯倒了迷.药的酒未用分毫,另一杯残留着香甜气息的酒却已用尽,桌下还有一个空杯子,大概猜到了这事的来龙去脉。太子有意约贵妃与她的婢女在此相聚,让与他有私的阿诗去传话,阿诗妒忌新欢,并未约来二人,太子急不可耐地先服用了壮阳的药物,独自一人情.欲难耐,药性发作,触柱而亡。

“全天下找不到比这更荒唐的混账了!”皇上一把抓住皇后的衣领,将皇后从太子身旁硬生生地扯了起来,他阴郁地瞪着她,“你还要怪罪他人吗?”

皇上又将皇后扔在地上,“既然太子属意阿诗,便让阿诗去陪太子。”他看着林绿萼与她那娇俏的婢女,若不是她二人美色.诱惑,太子也做不出这种蠢事。他又想起那人对他的嘱咐,摇了摇头,“贵妃,你待在摘芳殿好生养病,若非年节,不要出宫。”

阿诗正要絮叨金钗的事,就被内侍拖了下去,她哭喊道:“奴婢冤枉!”却没人搭理她。林绿萼心里慌得很,连忙点头称是。

皇后匍匐在地,不敢再多言,泪水不断地滴在冰凉的地上,她愤恨地盯着贵妃与淑妃,耳旁雷鸣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