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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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士子生得样貌秀彻,此时显然倦极了,困得眼角发红,泪水濡湿的羽睫一掀,宛如姑娘般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俞珉握笔的手一顿,眼神一时变得格外古怪。

卢仲夏虽生得毓秀,但毕竟是个男人,四肢骨骼较女子都要宽大,作女儿娇态,瞧着让人心中实在有些尴尬。

怪像娈童的。

这个念头打他脑中一闪过,俞珉忙轻轻摇头,将这个失礼的想法甩出脑中。

毕竟自个同僚,如此想他实在不太尊重于人。

但不怪他多想啊。

眼下大家有事没事都去搞基了,前几天有个国子监博士和国子监的学生还大搞新潮的师生恋,结果让都察院的探gay小雷达捕捉到了,小小地弹劾了一本,杠了一下,两人双双扑街。

俞珉越想,心中越觉得诡异。

他怎么没发现之前卢仲夏行为处事有点像姑娘呢,大老爷们动不动就脸红,羞得像个花姑娘。

之前害羞还有几分性格含蓄的原因,没那么诡异,怎么就最近这段时间,看他害羞,总像是在看个姑娘红脸。

难不成当真好男风,还是说其实就像画本中说的,女扮男装考上了进士?

其实,别看翰林院的进士们平常个个人模狗样,一副国家栋梁的样子,其实本质都是群酸腐书生,八卦起来也不输姑娘们。

曾经,他们就谈论过格外同僚们,从人品性格家世开始扒,结果扒到卢仲夏的时候,一路跑偏。

一开始只是有一个人发出疑惑,你看卢仲夏长得和姑娘似的,动不动闹个大红脸。首辅三十多岁了,也没成家立业,连个妾室也没有,偏偏首辅又赏识卢仲夏。

不联想倒好一联想,众人思路也跟着跑偏。

是啊,昨天还在首辅家住上了。

俞珉是个做事喜欢究根究底的,打小他就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虽然心知纠结于同僚性取向,甚至纠结于同僚性别,是个很冒犯失礼的行为。奈何他脑洞太大,堵都堵不住,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一样。

想来想去,他做了件自己也没想到的事,伸着手将简娣脖子一揽,贴在她耳侧幽幽地问了一句,“卢兄,一块儿如厕吗?”

简娣本来就犯困,冷不防耳边出现个男声。

“一块儿如厕吗?”

简娣呆了一秒,对上俞珉探究似的双眼,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流氓啊你!”

俞珉:“人有三急,在下一时有些憋得慌。卢兄,你要和我一块儿吗?”

一块儿什么?

一块儿比赛谁撒尿,谁尿得更远吗?!

简娣翻了个白眼,正想回他一句,但却被卢仲夏抢先了一步。

“简姑娘!”声音急切慌张。

“卢小哥?”

察觉出自己一时间语气加重了些,卢仲夏红着脸,硬着头皮说,“不可……”

“不可什么?”

“不可和……和俞兄一块儿……”

简娣:“但我确实也有点想上厕所。”

之前在张孟野家里喝了一碗粥,俞珉不提倒罢,他一提,简娣也觉得一阵尿意袭来。

翰林院的厕所又不是大公厕,是个独立的茅房,她就算和俞珉一块儿,也不可能和现代一样,大家并肩一起放水。

简娣转念一想,想到卢仲夏可能是为自己的名声考虑,不禁特地安慰了他两句。

“没事儿,我不在意的,更何况独立的茅厕,我俩又不挤一块儿去。比起他,你更应该多想想你吧。”

好歹她上厕所的时候,手捧着的是卢仲夏的兄弟,又不是俞珉的。

听到简娣这话,想到这几日来上厕所的窘境,卢仲夏脸上腾地又红了一度,结结巴巴地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但不回应算是失礼,憋了半天,这个青年最终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简娣想了想,“卢小哥,我觉得你对我的看法不对,大家都是人,不过有个性别差,男人和女人都一样,都会打嗝放屁,撒[哔—],拉[哔—],大家没啥不同的。”

说着说着,简娣又嘟囔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俞珉gay gay的,我只见到过姑娘们手拉手上厕所,他要和你手拉手上厕所个什么劲儿。”

不知道自个在简娣眼里已经打上了“gay里gay气”的标签,觉得卢仲夏gay里gay气的俞珉不禁陷入了沉思。

看卢兄坦坦荡荡,也未曾扭捏,恐怕不是个姑娘,是个带把的,也不像那群人模狗样的官吏们养的小唱那样,比女人都要羞涩小意,很可能是个直的。

这么一想,一时半会倒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确实也真是早上水喝多了,想上厕所。眼下俞珉便干脆将自己这些心思放在脑后,叫上简娣,同讲课的学士知会了一声,携手一块儿去了厕所。

学士也没多说他俩,只吐槽了一句,为啥你俩啥时候有尿意想上厕所都能撞到一块儿。

但其他的庶吉士们却不这么想。

前几天,玩师生恋的那个国子监博士,就是因为和宠爱的小吏并出凤台门,被弹劾丢了官帽,一时间沦为士林笑柄,坊间儿童编唱的对象。

毕竟有此事在前,此刻,眼见卢仲夏和俞珉一块儿,兴高采烈地并出庶常馆去如厕。

在座的曾经扒过卢仲夏私生活的进士们,不由得纷纷陷入了沉思。

靠,他们是不是真说中了什么?

第40章 君子流氓

好在简娣和卢仲夏不知道俞珉心中在脑补些什么,也不知道那些坑爹同僚在想些什么。

坦然自若地和俞珉一块儿上完厕所回来,短暂的清醒后,简娣又回到了困如狗的状态。

好不容易将这一天熬过,从翰林院出来后,简娣一刻也没耽搁,迈开步子,直往卢府的方向走,她走得快,和卢仲夏同住一个方向的俞珉,追在她身后,翘着唇角笑道,“你倒是等等我。”

简娣脚步一顿,翻了个白眼,“我困。”

俞珉加快了两步,走到她身侧,揣着袖子,眼皮一翻,“等两步罢了,卢兄熬了一天,也不缺这半会儿。”

简娣不等俞珉倒好,一等,就碰巧遇上了谢朗也从翰林院出来。

谢朗不愧为谢阁老的幼子,工作了一天,依旧仪容齐整,精神奕奕。

远远地看到他们,谢朗冲着他们颌首示意,手执一本书册,也走上前来。

“卢兄,俞兄,好巧。”

“巧。”

“同行?”谢朗莞尔。

简娣:“请。”

三人没什么可谈的,路上自然谈到了教习今日讲授的课业。

大庆朝庶吉士课业的常常以诗文为主,经邦强国的策论少有涉及,当今皇上即位后这种情况才略有改变。

但皇上显然也没把重点放在这上面,只提点了两句,继续焦头烂额地忙着其他迫在眉睫的国事,一直到前几日江储江杠精逮着宋仁德的机会,跑到皇上面前告了一状,痛心疾首地陈述,国家未来在于青少年啊,要抓紧教育啊皇上,教育功在当代,利在千秋,陛下您看宋仁德他们几个如此,便足以窥见庶吉士平常是怎么一副学习态度,又怎么称得上是养相才。

皇上才一拍脑瓜子,终于决定整顿庶吉士们的学习风气。

因而,今日教习没讲诗文,倒将前几天他们做的辽东的时议拎出来讲了一通。

路上,俞珉悠悠道,“据说此仗打不起来,谢兄既为今科状元郎,对此不知有何高见?”

简娣本以为绿茶如谢朗,定会宛如学霸一般,笑而不语,丝毫不透露半分,再掰扯两句无关紧要地话打个太极。

却没想到,谢朗翩翩走在他们身侧,竟没推拒俞珉的问,而是反问了一句。

“俞兄和卢兄可曾记得宋仁德他们几人不愿做王府长史的事?”

俞珉:“你是说豫王府?”

宋仁德他们几人不愿做的便是豫王府的长史。

“你也该知晓,在太子未出世前,皇上一直无子,但东宫不可一日不立。”

简娣内心一个激灵:闭嘴,你不要说了。

东宫这两字一出,简娣顿时歇了听谢朗说话的心思。

关乎到大统之争,熟悉各路影视书籍的简娣,敏锐地觉得这事少听为妙。

但卢仲夏却对此十分在意,微敛眉头,凝神听谢朗说话。

“当年,皇上曾想过继王世子为太子,圣上尤其偏爱豫王世子,只是豫王世子身体羸弱,性格怯弱,难当大任,与豫王世子交好的英王世子便在此中脱颖而出,因此也长居京中,在当年看来,英王世子便是铁板钉钉下一任的储君。”

谢朗谢朗侃侃而谈,“但在两年后,皇后诞下一子,英王世子一时便陷入尴尬境地。”

“而吴老将军。”谢朗微笑道,“正是当年的老英王一手提拔。”

说到此处,他却未再继续说下去。

简娣:“前不久诸位同僚请教谢兄,不见谢兄答话,怎么现下,却又见谢兄开口了?”

谢朗轻轻摇头,“事关朝政,自然不能在人前明说。”

简娣想了一想,假如她猜得对的话,这事确实不能在人前明说。

为求准确,简娣在心中问了问卢仲夏,对于朝中局势,卢仲夏了解得比她深刻。

“卢小哥,你说,这仗为什么打不起来?”

“倘若依谢兄所言,这仗确实打不起来。”卢仲夏苦笑,“太子性格顽劣,朝中英王一党一直心怀不满,皇上为保太子稳妥,势必要铲除英王当初的势力,而英王却想要保全势力。吴老将军既是当年老英王一手提拔上来的,便是老英王为英王安排的人,只要边患一日不除,吴老将军便能在朝中屹立一日,在朝中屹立一日,便能保英王一日,为了自保,英王一党也不会对鞑靼赶尽杀绝。这仗自然也打不起来。”

简娣心沉了一沉。

果然和她想得相差无几,不过这事叫卢仲夏赤果果地摊在她面前,还是让她心里郁闷得慌。

朝中党争,最后牺牲的却是边关无数将士和百姓。

这事在背地里多了去了,但放在明面上讲为大逆不道,无怪乎谢朗起初不愿开口,如今开了口,也只说半截。

“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如何解决?”卢仲夏苦笑,“总不能叫吴老将军解甲还田,边疆离不开将军。倘若当真穷追远击,代价太大,纵使皇上心有不满,也不得不息兵。”

简娣沉默了一会儿,“卢小哥,你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