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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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仲夏疑惑:“简姑娘与夫婿间发生何事?”

简娣心里正憋着一肚子话的想和卢仲夏吐槽,但转念一想,一过来占了人身体,还把人当垃圾桶有点儿不好。

“等回家我再和你细扒。”

“对不住啊。”简娣揉着额角道,“一来就害得你一头磕在了桌子上。”

卢仲夏莞尔,“我不碍事的,如今疼的并非我本人。”

简娣揉着额角的手一顿,“但身体是你的哦。”

简娣:“对了,我这么频繁的占用你身体,还未向你道歉,这么猝不及防地时不时给你来一下,一定给你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无妨的,简姑娘不用客气。”

“那我就不客气地尽情享用你的身体啦。”

“简姑娘!!”卢仲夏涨红着脸低斥道。

第16章 借你的眼

“好啦好啦。”简娣举双手投降,“我不戏弄你了。”

“对啦,今日你们不在庶常馆上课,怎么和谢朗他们挤在一块去了。”

“简姑娘有所不知,”卢仲夏莞尔,“江大人早就上了疏陈奏,言明进士们无所事事,上回首辅点名册,见有好些庶吉士注假未归,再有宋仁德之事在前,如今皇上已下令,让首辅与都察院的江御史一起来督察进士们。庶吉士授官既看散馆考试,也需要结合平日情形,再会同吏部,以定授职。”

简娣:平时分和期末考?

“首辅前些日子制定了《示己未庶吉士》,已同江大人敲定,每月馆师出题六道,诗三首,内文三篇,每五日再另写一份时政议论,交由首辅亲自批阅,江大人都察,择今日施行,因而大家都聚在一块儿。”

简娣好奇道,“交给首辅也就算了,江杠……阿不,皇上怎么会将这事交给江大人?”

“因为一开始便是江大人陈疏此事。”卢仲夏微笑道,“听在都察院的观政进士说,江大人也不乐意,但奈何圣命难违。更何况,江大人其父便以冒死直谏而闻名,江大人一家素有清名,此事交于他再合适不过。”

竟然还是一家子杠精。

简娣语重心长地对卢仲夏道,“你看,没事的时候别和上司多嘴,最后上司一拍大腿说成,任务落在你手上去执行,累不说,容易得罪人。”

虽说现在进士们都是一茬嫩韭菜,一茬接一茬,想掐就能掐死,但万一其中就有个记仇的呢。文人一般都心眼小,一杆子笔能颠倒黑白。

卢仲夏应了一声,接着道,“只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江大人上疏直言弊病,便是该为之事。我等既已为臣子,怎可坐视弊陋不理。”

简娣:“其实我觉得我说的你都明白,你也不是傻的,这不,你前两天还说‘宋兄’,今日便换作了‘宋仁德’的称呼,明摆着你不是个傻白甜愣头青。”

简娣挠挠头,“我平常在后宅窝着,对朝堂的事不了解,但我读史书也能了解一点,这天下的弊病太多了,今天的事不过无关痛痒的一件,牵扯的也就我们这些好掐的,牵扯不到大佬。牵扯到大佬的事,就得好好想想,要不要如此耿直。”

她是听了卢仲夏刚刚的话,担心他太实诚了,他很聪明,但也太正直,他的感性说不定会战胜他的理智,像他这种的除非是主角,否则铁定活不过三集。

“我明白。”卢仲夏轻轻道,“简姑娘放心,我心中自有一杆秤。”

“你明白就好,你读得书多,做的策论也多,你父亲卢大人也在朝为官,有些事,你肯定看得比我清楚。”

“简姑娘。”

“嗯?”

“你说你平日里一直待在后宅,你可曾想出来看看?”

“我?”简娣觉得自己脑瓜子更疼了,“我也想啊,但我的事比较复杂,怎么说呢?我觉得如今的局面也行,能借你的眼睛看看后宅看不到的世界,指不定等我回头和我那便宜丈夫和离了,还能给自己物色个好夫婿。”

这翰林院里的一大半可都是容貌端正的金龟婿。

其实简娣不大想成亲,不过,就她现在这情况,就算大庆朝民风再开放,对女子再宽容,不再婚,孤独终老的代价还是有些大。

除非她攒够了钱,经济上实现了独立,有了经济自由,才能实现择偶上的自由。

她没认识卢仲夏前,其实自己也写了两篇话本,想要攒点钱,可惜水平不够,被书坊委婉拒绝了,如今还正在研究时下人的喜好。

“简姑娘……”卢仲夏踌躇道,“你当真要和你夫婿和离吗?”

“和离是肯定和离的,但具体什么时候能成,我心里也没个准数。”

“姑娘说,能借我之双眼看看后宅看不到的世界,”卢仲夏的嗓音听上去有些羞涩:“那在此之前,简姑娘便借我的双眼好好看看罢。”

“谢谢啦。”简娣笑道。

“能帮到简姑娘,我心中也很欢喜。”

“你们今天不是聚在一块儿写文章吗?”简娣突然想到卢仲夏头上的正事,“我头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不如现在就开始写吧,万一张首辅跑来查看你们写的情况呢。”

“简姑娘放心,如今翰林已不在大内,离内阁甚远,时间尚且充裕。”

简娣:“我没你的才干,你报,我来写。”

“好。”

今日要他们写的题目为近日边防军备之事。

上回吴将军领兵在辽东和鞑靼打了一场,大获全胜,朝中有主张撸起袖子就干,继续把他们揍一顿揍乖,也有主张别暴躁,打完一架休息休息的。

卢仲夏教简娣写的,倒符合他的性子。

一是如今局势不稳,东南倭寇未平,前些日子山西大旱,平阳一府流民起义方才平息,如今实在不宜穷追远击,再打下去铁定玩脱。

二是国库空虚,穷得揭不开锅,军备粮草不足。

卢仲夏:“三是……”

“三我明白。”简娣兴致勃勃地搁下笔,“深入敌后,供给跟不上,当陷入相持时,定会有损士气。”

“便是如此。”卢仲夏微笑。

“其实军备大事轮不得我们作主,朝廷已自有决断,只是张大人今日特地将此拎出来考校我们。”

“想要写的入大人们的眼,就要想当初琢磨考官心思一般,琢磨上头的心意。”

简娣咬着笔头看了一眼四周,其余的进士们有的尚在冥思苦想,有的已经在磨墨,还有的早就开始铺纸书写了。

卢小哥叫她写的每一句都很稳,不单从此战出发,更直言军中数十年来的弊病。

“会不会没什么新意?”简娣不确定地问。

卢仲夏答:“我已在翰林院,写文章就不能像当初科举时一般,只为求新意。军国大事求不得什么新意,只求稳妥,不累及百姓。”

“我朝兵制,将不专军,军不私将。”卢仲夏苦笑,“作战时,军将间何来信任与默契。”

“将士们不仅要守一方疆土,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在卫所的军士,还要饱受军粮克扣拖欠之苦,受卫官奴役勒索,或在边境为权贵耕种。在籍的军士不堪压力,或逃亡或病故,或依托豪强鱼肉百姓,或揭竿而起。”

“我朝兵制,积病太深。”

简娣停下笔,没有说话。

大庆朝很像另一个世界的明朝,明朝兵制她也有些了解。

卢仲夏叫她写的不过其中两三点,有些弊病卢仲夏三言两语也说不全,但每一点,眼下都无能为力解决。在他的指导下,简娣写完后,心情难免低落,竟有些无所事事。

卢仲夏问她,“我见简姑娘对军国大事颇有见地,不知姑娘可有从官的想法?”

第17章 相谈

“得,你别埋汰我了。”简娣忙道,“我是一壶水不满半壶子水哐啷响,虽然女子也能做官,我也挺想做官的,但就我那水准,糊弄糊弄人也就算了,真要做官一下错了什么政令,估计百姓就得遭殃。”

而且,比起做官,她更想经商,譬如说自己开个书坊,对于经商这件事,她已经研究了有不少时日,但这些,简娣没有对卢仲夏说。

简娣问,“我能起来转转吗?”

卢仲夏答,“简姑娘请便。”

简娣愉快地把笔一搁,站起来走了两步活络活络筋骨,再睁着双诚恳的大眼睛,关心地看着诸位同僚。

其中一位青年美质的进士,虽说生得纤弱了些,但眉眼却出人意料的美,男生女相,艳丽而锋锐。

可惜对方没接受到她眼中传来的视线,不禁没搭理她,反倒伸出一只胳膊,在纸面一压。宽大的袖摆顿时挡住了简娣的视线。

害怕她抄袭嘛她能理解。

虽说同僚们对她态度都很温和,但其实也就维持着同事情意,真正来说,大家的关系不咸不淡。

简娣转了一两圈,最终来到谢朗附近的座位前坐下。

谢朗瞧见他,偏头一笑,笃定地问道,“卢相公写完了?”

“写完了。”

谢朗微笑,“在头尚疼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快写完今日首辅布置的文题,卢相公当真才思敏捷,无怪乎如此得首辅看重。”

简娣一边摆摆手,“状元郎言重了。”

谢朗笑笑并未答话,继续挽袖提笔,也没避讳她,坦然地让她看。

他纸上的小楷书写的端正秀丽,见解和卢仲夏略同,不过好似比卢仲夏更深刻一些,都认为如今的局势不适宜继续追击。

简娣看了一眼,便为避嫌移开了视线,问卢仲夏,“你和谢朗间好倒也真好,但我怎么总感觉你俩就像塑料姐妹花?好像总隔着点什么。”

“塑料姐妹花是何意?”

“就跟宫里的妃子们相处一个样。”

简娣形象的举例让卢仲夏微窘:“谢相公是次辅谢大人的幼子,谢大人同首辅间因政见不合,两人有些嫌隙。”

简娣顿时了然,“他是次辅的儿子,而你很得首辅看重。”

为了他爸着想,谢朗也不好和卢仲夏走太近。

大庆朝是个很矛盾的朝代,各个衙门都很矛盾。

譬如首辅和次辅,内阁和司礼监,南方人和北方人。

其中首辅和次辅间波涛汹涌是常事。

如今张首辅年纪轻轻,黄金单身汉,而次辅谢添小儿子都能参加科举了。谢次辅一把年纪却屈居与小年轻下,丢脸不说,心里实在意难平,对皇上还有两分埋怨。

次辅谢大人与首辅张大人才是真正的塑料姐妹情的典范,谢添就等着张首辅年纪轻轻做事难免有疏漏,到时候再抓着他的疏漏扳倒他。奈何张大人这混蛋,年纪虽然也就三十来岁,但活得像六十岁的人精,做事做得滴水不漏,像个不倒翁愣是倒不下来,气得谢次辅恨不得用脚把这小子踹下来。

虽说谢添看不惯张孟野,但至少两人在对付阉人上的态度是一致的,在太监马俊没倒台前,两人间还维持着塑料姐妹情谊。

了解了谢朗家和张首辅家里那点事,简娣没继续围观他,转而看向今科的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