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地方?”上官仕信边打量周围边问。
阿殷含笑道:“已经足够了。”
上官仕信道:“若有的话,尽管与我说。倘若不方便的话,也可以与我的随从说。”他指了指江满道:“他唤作江满。”
江满道:“但凭殷姑娘吩咐。”
“以后劳烦郎君了。”她欠身微微施礼。
江满连忙道:“姑娘客气了。”同时心想,这哪儿还有需要布置的地方?少东家把核雕技者里最好的院落都让安排给她了。这里清幽安静,最适合雕核不过,而且对面的厢房还是少东家的青梅竹马林姑娘。
上官仕信又道:“元贝应该与你说了,对面厢房住的是林公的徒儿,她单名一个荷字,为人善良温婉,我与她打了招呼,你初来乍到她会照应你。有什么短缺的,一定要与我说。”微微一顿,他看了阿殷一眼,还未开口,阿殷便已笑道:“若有与核雕相关的难题,也必定与你商讨。”
上官仕信也笑了:“阿殷果真是我的知己,连我想说什么都知道。”
阿殷打趣他:“谁人不知少东家无核不欢?”似是想起什么,她眼睛亮了几分,又对上官仕信道:“我昨日过来的时候,瞧见了仕信及冠之年的得意之作,听闻足足有五百八十三个桃核。仕信是如何想出的?桃核与桃核的缝隙间浑然天成,我瞧了好久,心中敬仰之情滔滔不绝。”
说到此处,她仍是止不住地敬佩上官仕信,又连着赞扬了他好一通。
上官仕信难得被夸得脸红,说:“缝隙间我作抛光处理时,用了堆砌的黏土,边抛光边加黏土。核学里还有个巨型核雕也是我做的,你若喜欢我带你去看看。”
江满重咳一声。
少东家,你的魂儿呢?连自家规矩都忘了!
上官仕信才回过神,道:“等你成了元伯的徒儿,我再带你去看看。”
阿殷含笑地点头。
上官仕信又道:“你好好准备,我见过陆姑娘的核雕,并不及你,你胜算比她大。我对知音很有信心。只是你也莫要有压力,就算真的输给陆姑娘了,我们这里还有没有收徒的核雕师。”
阿殷佯作可惜的模样道:“若真输了,便见不到核学里的核雕了。”
“到时候你若真想见,我悄悄带出来便是,总不会让你失望!”
两人又聊了会核雕,上官仕信才离开了。
江满笑说:“头一回见少东家待一个姑娘这么好。”
上官仕信道:“人生难遇一知音。”
江满又道:“将知音娶回来了,不是更好吗?东家与夫人总念叨着少东家您的婚事,若少东家愿意娶亲,夫人高兴得怕是天天去庙里还愿了。以前夫人对我们未来的少夫人极其挑剔,莫说绥州的姑娘,连永平的贵女也能挑剔出个一二三四来。现在夫人什么都不挑了,只要少东家您愿意娶亲,就算核雕成精了,是个女妖,夫人肯定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上官仕信看他一眼,道:“再嘴贫我先把你的婚事给定了。”
江满顿时噤声。
上官仕信又道:“知音是个好姑娘,不能这么唐突,且她对我没意思。”
最后一句有意思!江满见到了苗头,立即道:“少东家您怎么知道殷姑娘对您没意思?我看殷姑娘刚刚提起少东家您的核雕时,双眼放光,崇拜之情不言而喻。一个姑娘家对你有了崇拜之情,再加把劲儿,就是男女之情了。”
江满继续怂恿道:“少东家您想想,倘若你娶了殷姑娘,夫妻间和和美美的,早上雕核,下午雕核,晚上雕核,谈天谈地谈核雕,赏花赏月再赏核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岂不美哉?再过段时日,还能一起生个娃娃,不论男娃女娃,从小便教娃娃雕核,长大后必定又是一核雕奇才。如此一来,既堵了夫人的嘴,又圆了少东家的心思,岂不是两全其美?”
上官仕信心中微动。
江满问:“少东家觉得如何?”
上官仕信摇首。
江满大愣,问:“不……不好?”
上官仕信却有其他顾虑。
江满是不知道的,此事他也不确定,仅仅是猜测而已。那一日斗核大会,穆阳侯话中有话,似乎意有所指。倘若那一日在天陵客栈里没遇上穆阳侯,他定是一头雾水。可偏偏却遇上了。穆阳侯那人,从不做多余的事情,更对核雕不感兴趣。
如今感兴趣了,是为了什么?
上官仕信想到了阿殷。
江满着急了,说道:“少东家!您别磨磨蹭蹭的。喜欢就先下手为强呀!我听闻殷姑娘先前与恭城谢家有婚约,可后来也解了,如今又无婚约在身,男未婚女未嫁,你也是说了人生难遇一知己,若知己还是你的妻子,少东家您便一下子拥有了妻子知己核雕!”
“先下手为强”五字扑闪闪地亮起。
上官仕信难得从江满口里听到有道理的话,他低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穆阳侯人已回了永平。如今他是近水楼台,何不能先得月?
陆岚与阿殷斗核,上官家的五位核雕师作为评判,本来出题者该是收徒的元洪。可如今放眼整个上官家上下,都知道元洪想收殷氏为徒。若由元洪出题,陆岚那边难免会觉得不公。五位核雕师与元洪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出题者为斗核的两人。两人各自给对方出一题。
这样的斗核方式倒是新颖。
阿殷也觉有趣,便留在屋里苦思。两日一过,阿殷也甚少出门。姜璇担心扰了阿殷,常常在上官家里溜达,与侍婢小厮厨房里的厨子厨娘说话。
第三日的时候,阿殷仍然没有离开厢房。
姜璇给阿殷捧了午饭进来,面色沉沉。阿殷一见,搁下手里的锉刀,问:“怎么了?可是有谁惹了你?”
姜璇情绪低落,迅速抬眼看了阿殷,又低着头,问:“姐姐想到什么题目了吗?”
“已有眉目。”阿殷以为她担心,又道:“其实不管陆岚出什么题,都没有关系。我们是斗核,斗的是核雕。她也不可能当着整个上官家的面为难我的。”
见她仍然情绪低落,阿殷静默了下,忽道:“我出去一会。”
姜璇急急地抬头,拉住阿殷的手。
“别……”
阿殷坐下来,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姜璇说:“这几日姐姐都在屋里,那个陆岚是天天都在屋外,一张嘴说话讨巧得很,把许多人都哄得服服帖帖。”
阿殷笑道:“这又有什么?我们是来学核雕的,又不是去哄人的。”
姜璇着急了,道:“不!现在他们提起陆岚,都赞不绝口的,说陆姑娘如何如何的好。一提起姐姐,暗地里都说姐姐没有真本事,还……还有说姐姐投机取巧……”她咬牙道:“凭借少东家才得了元公的青睐。”
阿殷蹙眉。
姜璇又道:“他们表面上不说,可是暗地里都是这么看姐姐的。今天我无意中听到,急了,与一个侍婢吵了起来。可……可是没有吵赢……”她吸吸鼻子,说道:“姐姐明明是凭靠自己来绥州的!斗核大会夺了魁,光明正大地得到元公的青睐!现在他们居然说姐姐在恭城斗核大会说不定都是托了少东家的福,看了少东家的面子。”
阿殷闻言,出去转了一圈,周围的人看她目光果真有些古怪,倒也不敢当面指指点点,只是眼神着实让人不舒服。
阿殷回到院子时,恰好遇到住在对面厢房的林荷。
她想着打招呼,林荷不冷不热地看她一眼,转身便回了房,与上官仕信口中的好相处完全不一样。
门一关,姜璇说:“姐姐,林姑娘肯定是误会你了。”
阿殷拍拍她的手,说:“别急。”
“怎能不急!姐姐初来乍到,还没成为元公的徒儿呢!大家就在背地里说三道四的,以后还怎样在上官家里雕核?”
阿殷道:“我已经猜到谁是幕后之人,平白无故地泼我脏水,我也是有脾气的。”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她不会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