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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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楷、周浚和陈匡都是朝官,算上长安与弘农之间的往返行程,并没有许多时日可逗留。第二日,几人便向戚氏道别,回长安去了。

虽然戚氏说不能这么快就拿司马楷当女婿,待他却仍是格外热情。拉着他说了许多话,还备了许多礼物,让他带回去。

司马楷看着那些大包小包的,忙道:“夫人心意,在下领了便是,不必这般破费。”

“这可不是给府君的,是给司马公的。”戚氏笑吟吟,“这些药材,都是弘农出产的,专治气虚咳嗽,品质上等,长安买都买不到。府君拿回去,定要他每日服用,不可偷懒。”

司马楷无奈,笑着收下,连连道谢。

戚氏叹气:“当年先夫在世时,曾夜寐不安,司马公闻知,亲自送来药方,教先夫以膳调理,一月而愈。如今多年过去,先夫已故,老妇与司马公亦年老体衰,也不知何时还能见一见。”说罢,她伤感起来,拭了拭眼角。

司马楷忙道:“父亲也时常念起太傅与夫人,说待得身体好些,定要来弘农探望。”

戚氏听得这话,复又欢喜起来,再叮嘱一番,亲自将他送出门去。

家人已将各人的物什都搬到车上,司马楷辞别众人,不由地看向一旁。

徽妍站在王缪身旁,给周浚送行,眼睛却瞅着这边。

目光相对,她忙转开。

王缪却是知情识趣,笑着轻轻将徽妍推一把,自己跟周浚说话去了。

“我且回长安,待得禀告父亲,再定吉日和媒人。”他说,声音低而温和。

徽妍能感到身后有许多人都在偷眼瞅着这边,脸不住发烫。自从昨夜他提亲,两人说话反倒不如先前自然了。

“嗯,好。”她说。

司马楷似乎发现了她的心思,也不多说,微笑:“女君且保重。”

“府君保重。”徽妍道,向他一礼。

司马楷还了礼,转身登车。

徽妍一直看着他的马车离开,驰过开满野花的小路和碧绿的桑林,再远一些,走过河上的小桥,伴着扬起的尘雾,直至看不见。

“过些日子,便能日日见到了。”王缪忽而凑过来打趣。

徽妍回神,嗔怪地瞪她一眼。姊妹二人一边拌嘴一边往回走,戚氏心情却很好,拉着王萦,笑道,“再将你嫁出去,母亲此生便可高枕无忧了!”

王萦脸红,瞅瞅王恒,忽然道,“母亲怎光说我,三兄比我大,论嫁娶也须他在先!”

众人笑起来。

王恒也面红起来,瞪她一眼,“小童知道什么!我如今是郎官,要待诏御前,护卫陛下!未加个官身岂能成家!”

陈氏笑起来,对王璟道,“小叔此言颇耳熟,口气似霍骠姚一般。”

“霍骠姚可是天子的外甥,”王缪拧拧他的耳朵,“甚可惜,几位姨母都无望了!”

“长姊!”王恒又羞又恼,捂着耳朵躲开。

徽妍听着他们这些话,却是不由地怔了怔。

……若朕不是皇帝,你喜欢朕么?

“二姊,可有事?”王萦发现徽妍的步子慢了下来,讶然问她。

徽妍回神,忙道,“无事。”笑笑,跟上去。

☆、第20章 比箭

徽妍惦记着跟李绩面谈的事,戚氏寿筵之后,闲来无事,她开始谋划找个借口去长安。

王缪知道她心思,道,“那胡商的买卖,你还要做下去?”

“自然要做下去。”徽妍道,“如今才回了一半本钱呢。”

“我是说将来。”王缪道,“徽妍,如今你跟司马府君定下了,不出今年便会成婚,成婚之后,还要再做么?”

徽妍知道王缪在想什么,笑笑,“长姊,你可是觉得,司马府君会不喜我经商?”

王缪颔首:“徽妍,他将来是你丈夫,他若不喜,你待如何?”

徽妍想了想,道,“我也不知晓,先前也不知会生出这婚事来,未打算过许多。不过如今才刚刚议下,要到成婚也须半年,够那些胡商走上两三回。长姊,你也知晓我经商是为了家里,且恒和萦过不久也要嫁娶,处处是花费。家中的田地都是父亲留下的,兄长一心守着,更遑论母亲。”

王缪也明白其中缘由,叹口气,道,“为难你了……”

徽妍笑笑:“不难为。长姊,我倒觉得经商甚有趣,不如读书辛苦。”

王缪讶然,不禁嗤笑:“父亲要是知道你竟说出这等话,定会狠狠罚你。”

二人虽是闲聊,徽妍却起了些心思。

戚氏年纪大了,一操心便头疼,故而她和长兄长姊都不想让她知道家中的窘况,一直瞒着。

而自己经商的事,自然也要瞒着。但看如今之事,她定然会不时离家,撒谎要圆,家中须得有人在戚氏面前帮自己说说话才行。

想好之后,她找到了王璟和陈氏,将自己从商之事告知二人。

二人闻得此事,起初也与王缪夫妇反应差不多,但当徽妍带他们去府库,看了那一箱子黄澄澄的铜钱之后,二人神色变得复杂。

王璟又细问一番,苦笑,“徽妍,你若想做什么,便做吧。钱财之事,为兄远不及你。这些钱财本就是你的,且你已经为家中做了许多。”

他们二人无异议,徽妍便宽了心。

过了两日,王缪和王恒向戚氏告辞的时候,徽妍撒谎说,她要去一趟大鸿胪府,也要跟着一道回长安。

“大鸿胪府?”戚氏不解,“你不是不做女史了么?”

“我上回去长安,大鸿胪府的人说,我等从匈奴带回来的文书不知如何归整,请我去理一理。”徽妍面不红心不跳,觉得自己又找到了小时候为了溜出府玩,向家人撒谎的感觉。

不过戚氏也并没有比从前更好骗,皱皱眉,“是么?”

徽妍求助地瞥向王璟。

王璟一愣,片刻,轻咳一声。

“母亲。”他说,“有始总有终,让徽妍去吧。”

他讹人到底不在行,一边说着,一边低头饮水掩饰尴尬。但毕竟是一家之主,他开口,戚氏便也不多说了。

“如此,便去吧。”戚氏道,“快去快回。”

王萦在旁边听得一喜,道,“我也……”

“你不许去。”戚氏瞪她一眼,“他们都走了,你要留下来陪着母亲!”

王萦委屈,脸鼓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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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热,徽妍出门的时候,除了一件厚些的锦袍,别的都是薄衣。

在此之前,她还特地带着曹谦去了一趟陕邑。徽妍在家中需要帮手,看来看去,也就曹谦最可靠,能写会算。有他在弘农帮着,徽妍便不必自己在两地跑,耽误许多功夫。

那位买素縑的店主人叫梁平,徽妍与他交易两回,已经十分熟稔。

见到徽妍来,梁平很是热情。徽妍向他问了素縑的时价,又问了一些弘农出产的纱、罗等价格,再打听一番存量,心中有了底。

到达长安之后,王恒径自回了皇宫,徽妍则跟着王缪回府。才到府中,她立刻让家人去找李绩。

第二日,在徽妍第一次请他喝酒的那间酒肆,二人见了面。

一个多月不见,李绩的胡子长出来许多,却穿了一身新的夏衣,看上去颇有精神。

“今日的酒,我请。”他才进来,就豪爽地说。

徽妍讶然,笑起来,“李君此番似是赚了不少。”

“少不少,够养活家人罢了。”李绩道,拿起酒壶,给徽妍的酒盏中倒了一点点,给自己的酒盏倒满。

徽妍看着,忽然想起自己上回请他和那个叫吾都的鄯善人来这里,自己给自己盛的酒,也是这么多。此人心思,倒是有几分细致。

他这般款待,二人相处的气氛也比从前和气了许多。

“李君家人,都在蒲类么?”徽妍问。

“正是。”李绩问,“女君去过?”

“不曾。”徽妍道,“不过在匈奴王庭之时,见过些出身蒲类的军士。”

李绩笑了笑:“我等这般小国,匈奴人来了,便加入匈奴人,乌孙人来了,便加入乌孙人,各国都有,不奇怪。”

“哦?”徽妍亦笑,“可李君却来了汉地。”

“跟着他们打仗甚无趣。”李绩不屑地一摆手,“打打杀杀,死了都不知是为谁。我父亲是个汉人,他说长安多珍宝,若贩运至西域,能让全家人都衣食无愁。我与几个友人一商议,觉得可做,便来了。”

徽妍颔首:“如此。”

“女君呢?”李绩将一包自己带来的胡桃摆在案上,一只一只捏开,却将眼睛瞅着她,“女君出身不凡,为何经商?”

“我与李君一样。”徽妍笑了笑,不客气地将一块胡桃肉从碎壳里挑出来,放入口中,“也是为了让全家衣食不愁。”

二人在酒肆中商谈了一个多时辰。李绩说了此番去西域贩货的经过,出乎他意料,所有货物中,卖得最好的竟是徽妍的素縑。

“素縑去年价低,赚不多,故而今年甚少人贩素縑。我等才到姑墨,素縑便已经卖光,且价钱是去年两倍!我按女君之意,并未比别人卖贵,也收益颇丰。”李绩谈到此事,十分兴奋,“我想此番将素縑进多些,一百匹,成本不必女君全出,五五分账。利钱便少些,每匹给女君一千二百钱,一百匹便是十万二千钱,双方立契,还时付清,如何?”

徽妍听得这话,有些诧异。

这一趟回来,李绩竟真是豪爽了许多。

本钱五五分账,就是说,她只需要每匹花一半的成本,得到的利钱却能比原来更多,听着倒是好事。

“本钱如何分,可从长计议。”徽妍笑笑,看着他,“李君,我那三匹骆驼,不知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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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以来,各地天气不定。东边的兖州、徐州久未逢雨,大旱;南边的荆州、扬州却暴雨不断,大涝。

皇帝每日会同丞相、大司农、少府等商讨赈济之事,忙碌不停。

几日之后,诸事终于理清,分派下去,皇帝觉得自己坐得太久,浑身筋骨都是硬的。

“徐恩,告知郎中令。”皇帝道,“备弓,朕要到宫苑中练箭。”

徐恩应了,忙去传诏。

才更了衣要出殿,黄门令余邕却来求见。

“陛下,”他禀道,“采选之事已毕,臣等择端丽者,令画师为图形,请陛下过目。”说罢,让人将厚厚一摞帛画呈在皇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