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四、冬去(一百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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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这无耻之言,裴渊不由得笑了笑。

“储君之令自然难以抗拒。可你若心里向着八兄,便不会弃他不管不顾。他一个手握兵权的亲王、都督、大将军,一夜之间落得个一无所有,想想我都替他凄凉。”他目光深邃,“这份凄凉,太子功劳最大,你其次。你先弃了八兄,又弃了太子,焉知日后不会弃我?其实你最不该投奔于我,出了将黎这等事,你觉得我还会轻易信任他人么?”

郑琼颓然坐在地上,神色灰败。

他心知已经没有任何希望,跪在地上绝望哀求:“殿下……我已经走投无路,还求殿下保我性命……”

裴渊沉默片刻,道:“你是被自己蒙蔽了双眼。其实你的退路只有一条,只是你不敢去碰,才把自己逼到走投无路。”

晚云琢磨着裴渊的话,不知他说的退路是什么。

裴渊也不多言,向门外唤了一声。

未几,门被推来,亲卫进来。

“去吧。”裴渊道,“日后好自为之。”

郑琼颓然地叹息一声,向裴渊深深一拜,而后,跟着押送的亲卫慢慢走出门去。

梁平就站在门口,面色沉沉。

郑琼蓦地与他打个照面,愣了愣,目光随即变得复杂,懊恼、怨恨,不一而足。

“替我和八殿下赔个不是,”他咬了咬牙,“是我贪慕虚荣,让他和弟兄们受累了。我也对不起你。日后盼着你有个好搭档,与你一道飞黄腾达。同袍一场,言尽于此。”

说罢,突然,他袖中刃光一闪,便抹向脖子。

“且慢!”梁平眼疾手快,已经一记手刀狠狠击向他手腕。

那力道士卒,郑琼袖中的匕首应声而落。

晚云看着,不由大惊。

此人好能耐,竟然在袖子里藏了半寸长的刀刃,方才亲卫们搜身也没有搜出来。刚才屋子里就他们三人,她不会打斗,阿兄则大病新愈手无寸铁,这郑琼要是有意谋害,只怕……想着,晚云心中一阵发毛。

只听梁平揪住他的衣领,怒斥:“你对不起的是八殿下!就算要谢罪,也要由殿下亲自处置!男子汉大丈夫,素日战场上死都不怕,还怕受罚么!”

郑琼望着他,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晚云却忽而明白过来。原来阿兄说的唯一的退路,就是求裴瑾原谅啊。

再看向裴渊,只见他正站在自己身后,目光淡淡,不知在想什么。

*

一场风波,终是平息。

外头吵吵闹闹的,冯安不敢让这些人再朝裴渊,连忙将梁平等人送出去,又去把门关上。

裴渊躺回榻上,晚云给他掖了掖被角,道:“我还以为阿兄要对他动手。”

“凡事都在一念之间。”裴渊终于露出疲惫之色,“他胆敢在此犯事,按理非诛不可。可是我方才自说自话地说又说到了将黎……”

说着,他倏而露出苦笑:“云儿,我便一下没了那个想法。”

晚云知道他其实多年来将宇文鄯视若手足,如今对他有多恨,从前的感情就有多深。心里有些酸,宇文鄯给阿兄造成的痛楚,也不知何时才能抚平。

不过,这些与他从头疾发作中挺过来相比,都不算什么。

方才,在裴渊和郑琼说话的时候,晚云已经替他探过脉象。毕竟缓过来了,继续调养就是,已无甚大碍,

望着裴渊的面容,晚云五味杂陈,她有那么多的话想跟他说。

“阿兄……”正当她开口,楼月和杨青玉突然推门进来了,把她吓一跳。

“师兄醒了!”楼月欣喜地冲过来。

“大喜大喜!”杨青玉紧随其后,到了裴渊面前,笑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又不是刚生了,大喜甚……晚云沉下脸。

“郑琼如何了?”他问。

“梁平抓走了,今日太晚了,明日一早就返回朔方。。”杨青玉一脸轻松:“他爷爷的终于要走了。殿下有所不知,方才梁平一副要打要杀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郑琼杀了他全家。我本想着以他那性情,大概要在这关城中就结果了郑琼,不想他竟突然改主意了。”

楼月“啧”一声:“你这便不知了。他们同袍多年,纵然有些不对付,却终不是死敌,谁还真想弄死谁。再说了,传出去自己人手刃了自己人,别人怎么想?是杀是剐自有律法,何必脏了手。”

“对了,朝廷来了旨意。”杨青玉从袖中拿出一封帛书。

晚云看他们又要聊正事,只得退了出去。

院子里又变得空荡荡的,晚云有几分恍惚。在门外隐约听见裴渊的声音,一颗心才安稳下来。

想起方才他突然出现在门前,心中一阵悸动,砰砰直跳。

他那样好,不仅有一副好皮囊,还有好身形、好功夫、好谋略,连睡醒的点也踩的刚刚好。

看甚话本子,有比这更好的郎君么?没有。

想着这些,晚云心中生出几分骄傲来,望着天空,扬了扬脑袋。

对了,进食!阿兄好些日子没正经吃东西了,都是喝些肉汤粥水,人都瘦了一大圈,脸都快凹了。

想起这桩事,晚云迈步往伙房而去。才走出院子,没多久,正遇上冯安。

晚云怕裴渊等会找不到自己,向冯安交代一番,又道:“请人把雪扫一扫,殿下醒了,明日便带他出来走走。”

冯安笑着应道:“是。”

晚云走了几步,想起刚才跟着阿兄出门的人正是冯安,又跑回来问:“对了,方才殿下怎么就醒了?是你发现的?”

“正是。”冯安道,“典军之前来布防,听闻常郎在医帐,赶紧赶到医帐去了。我守在门外,过不久,就听见了屋子里有动静,于是推门进去,就看见殿下挣扎着想起身,还问是不是常郎出了什么事。”

晚云怔了怔,心头一暖,

继而听冯安继续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将外面情形大致告诉了殿下。殿下听说之后,就要起来。不过他那身体,常郎也知道,连坐起身都费劲,又如何能站起来?故而我服侍他缓了好一阵,试了好几次才站稳了、能走了。殿下也是倔强,出了门就不让我扶,直至看见常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