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四生 第1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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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一合上它,在掌心攥了一会儿,像是紧张似的绷紧了眼睑,好几秒过去,他才回神,自嘲地笑了,重新放松下来。

“新年快乐,盛喃,”他回复短信,“明天,我有礼物给你。”

“……”

一夜天明。

上午9:50。

“笃笃笃。”

老旧的楼道里,响起一阵敲门声。

“来了。”靳一奶奶听见自家门响,露出明显的意外,她从客厅绕回来,到玄关拉开房门。“谁啊?”

“奶奶,新年快乐!”门外,拎着大包小包的小姑娘弯下腰,一个大大的鞠躬。

“你是?”等她起身后,靳一奶奶才认出来,惊讶问,“你是盛喃吧?靳一不是出门去找你了吗?”

“……”

小姑娘绷着情绪,巴掌大的脸和尖尖的下颌都透着细腻的白,唯独眼圈周围有一圈淡淡的红。

她停了好几秒,才终于鼓足力气轻声说:“对不起,奶奶,我是来拜访您的。”她微微屏息,“关于靳一高考的事情,我有话,想跟您说。”

老太太怔了怔,还是侧过身:“那你快进来吧,外面冷,进来说。我打电话让靳一回来。”

“…嗯。谢谢奶奶。”

房门关合。

老楼房的窗外,冻在檐上垂着的一条冰棱被震下来。

咔嚓。冰棱掉到水泥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凛冬里偷懒的太阳终于慢腾腾爬过墙头,被一架晾衣杆子斜斜撑在院里。

摔碎的冰棱化成一滩水,然后被匆忙跑过的长腿踏过。

水滴四溅。

楼口。

差点撞到一起的两人同时停下,一个抬眸一个落眼。

盛喃紧紧攥着手,绷着脸,她在骤然刹身停下的靳一身上,看见他因为一路跑来而起伏的胸膛,还有被情绪逼得微微发红的眼尾点着的那颗淡色小痣,还是很好看。

跟第一次见面一样。

只是此刻他看她的眼神,比第一次见面更陌生、冰冷、压抑着某种几欲爆发的戾意。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见他生气,不是护着她,而是冲着她的。

怪谁呢,自作自受,嘛。

盛喃在心底苦笑了下,嘴角却怎么也牵不起来。

“这算什么?”她听见那人嗓音沙哑,嘲讽里透着彻骨的寒意,“你送我的…礼物?”

盛喃眼神轻颤,张了张口,却像哑巴了似的,没能发出声音来。

“你是我第一个说出这件事的人,”靳一低声笑起来,然后止住,“是我错了。我不该信你,也不该说。”

盛喃慌抬起头,僵涩的声音终于出口:“对不……”

“我或许就不该认识你。”

“——”

那人没给她说出第三个字的机会。

他擦肩过去,冰冷的风裹起细碎的雪粒,凶狠地扑进盛喃的怀里,迫得她一窒。

等再回神,盛喃扭头,楼道里早已空无一人。

然后二楼传来摔门的声音。

盛喃一颤。

她在原地怔怔站了很久,只等到死寂,她终于迈着发僵的腿,慢慢朝楼外走去。

盛笙的车就停在这片区院的正门外。

他看着盛喃失魂落魄似的,空白着表情,慢慢拉开车门,慢慢坐上来,慢慢系上安全带。

女孩低下头去,低得很低很低。

盛笙眼神一紧,某一秒他眼底怒意翻腾,但还是压回,他转回去,缓握上方向盘:“哭了吗?”

“没有。”女孩声音闷哑,但确实还算平和。

盛笙没松眉,反而皱得更紧:“后悔了?”

这次沉默过后,女孩无声地摇了摇头,然后她抱紧安全带。

像小时候一个人抱住那只脏兮兮的布偶熊。

“开车吧,哥,”她靠在车窗上,不敢去看窗外,“我想回家了。”

“……”

引擎暴躁地一轰。

车开了出去。

后来的一路,直到到家里,盛喃的表现都算正常,也平静。除了脸儿比平时要更白些,不说话,几乎没什么区别。

她说的是想回家,安城这儿其实算不得她的家,盛笙听得明白,就坐在客厅里等。他看见女孩收拾起背包,又拿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书本,摞起来抱到客厅的桌上。

高三的课业繁重,书本多到无穷。

盛喃其实也不记得自己拿了什么,没拿什么,就是想着整理好,寒假里还要复习呢,到时候用。

最后摞得满满当当的,一高一矮两沓。

盛笙起身,把矮的那些又拿了一部分摞到高的上,然后搬起高的那摞:“剩下的你自己拿。”

“嗯。”

盛喃安安静静地应声,点头,抱上那摞书本跟上去。

车就停在楼下,盛笙拉开后座的车门,躬身,把怀里这摞放到后排的座椅里,然后他转身,接过盛喃手里的。

只是这边刚换手,放进车里的那摞高书没稳住,顺着柔软的座椅一歪,倒了下来。绝大多数书本被接在车里,最上面的那本掉到地上了。

扑通。

大年夜前下的雪还半干不干,盛喃蹲下身,把本子捡起来,伸手去扑夹上的尘土和雪粒。

本页被抖开,她的手刚拍了一下,突然僵住。

是很久前她随手拿的练习本。

展开的那页她写过傻兮兮的三行字——

《颜狗的自我修养》

(1)绝不动心。

谁先动心谁是狗!

而此时的小字下,不知何时起,多了一个笔触张扬的、给她写过无数册练习题所以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汪”。

盛喃呆呆看了几秒。

啪嗒。

一颗水珠砸到了那个字上,晕开。

盛喃慌了神,连忙伸手去抹,只抹了两下就僵在那儿。

几秒后。

女孩突然蹲下身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盛笙……”她哽着说,“我错了。我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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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靳一站在玄关口。

客厅很安静。

电视机里在重播昨晚的春节联欢晚会,不知道哪对搭档的相声节目,屏幕里欢笑一片,屏幕外依然无声。

靳一站了很久,直到那些汹涌的情绪都平复下去了,他才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样,解开外套,挂到门旁。他对着手里的袋子停了几秒,又把它也轻挂到挂钩上。

然后靳一才走进客厅,在沙发上的老太太身旁坐下。

“让你坐了吗?”老太太拿着自己那只大茶杯,一边看电视,一边不紧不慢地问了句。

靳一叹气,把手腕搭撑到膝上:“那我再站回去?”

老太太气哼哼地笑了声。

靳一拿起果篮里的一颗苹果,又拿过来旁边的短刃水果刀,托在掌心一边轻旋削皮,一边缓声开口:“盛喃说的那件事,是我让她说的。”

“嗯?”老太太被相声段子勾了大半注意,慢了一截才回过头,打量他,“你让的?”

“没打算在今天,”靳一掌前,薄薄的果皮匀速地慢慢旋下,在空中打着弯儿,“主意是我的,时间是她自作主张。”

老太太看了他会儿:“你要真这么懂事,能使出为了这点事情弃考的手段?”

靳一眉跳了跳,却低着眼说:“真是我。”

老太太不知道是气还是笑,睖了他一眼,转回电视机上:“…以后就是个耙耳朵。”

靳一手里水果刀刀身一卡,刺啦一下,细长的果皮断了,掉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