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新年（上）
没多久，虞嫣突然发现，萧寰在这小区里的人缘居然很好。
才离开家不久，迎面走来一对老夫妇。他们看到萧寰，都露出惊讶有和蔼的笑，跟他打起招呼来。
“这不是小萧么？”老爷爷道，“好长时间不见你，我们上次还嘀咕你上哪儿去了。”
萧寰很是有礼貌，先向二人拜年，然后回答道：“我先前回家去了。”
“我就说呢，”老奶奶笑道，“我们家老头子和小区里的那几个棋友老想找你下棋，说你走了之后，棋牌室乐子都少了。”
萧寰微笑：“待我得了空闲，定然过去。”
二人又和他寒暄了一会，各道别而去。
“棋牌室？”虞嫣忍不住道，“什么棋牌室？”
“小区里有老年活动中心，你不知道么？”萧寰道。
虞嫣：“……”
她憋了好一会，终于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小区里的老年活动中心？”
萧寰却是神色自若：“为何不知？从前你不在家，我闲来无事，便到小区里散散步，无意间发现的。”
虞嫣想起了小区里那些大叔大妈教他用微信的事，心想，就知道这人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你一个年轻人，干嘛总跟老年人玩到一块。”虞嫣还是不解。
“老年人怎么了。”萧寰不以为然，“那棋牌室中围棋下得最好的是个历史系教授，我与他谈论史书，获益良多。还有一位军中退下来的校官，也曾往西北驻守，与我说起当今军事，都是电视上无从得知的。”
虞嫣听着他说这些，只觉有些魔幻。
“你从没跟我说过。”她说。
“为何要与你说。”萧寰道，“你既不看史书，也不看新闻，说了你也不知道。”
这倒是确实，虞嫣无言以对。
两人继续往小区大门走，路上，接连又遇上了好些退休的中老年人，见到萧寰，都跟他打起了招呼或者寒暄两句。
萧寰一路面带微笑，与他们拜年问好。
反倒是虞嫣，站在萧寰身旁，除了跟着他问两句好，无话可说。
她再一次怀疑这房子其实不是她的家，而是萧寰的。
街上，比昨晚热闹。
许多人携家带口出来，往地铁走。
虞嫣穿得一身严实，眼镜口罩还挡住了大半张脸，走在路上，没有人多看一眼。
而萧寰虽然头发遮了起来，但那张脸仍然引人注目。路上，好些人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
虞嫣发现之后，随即勒令他把墨镜戴上。
萧寰第一次坐这个叫地铁的东西，颇是好奇。他跟着虞嫣，走下长长的地下通道，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只觉如同蚂蚁进入了蚁穴。
走到头的时候，前面豁然开朗，宽敞的大厅里人来人往。不远处，墙上的大蝠灯光广告上，赫然出现了虞嫣的脸。
萧寰发现他这次过来，虞嫣的广告变多了。
无论是前两天出院的时候，还是昨天去虞家的时候，他都能在公交站、大楼外墙之类的地方看到虞嫣出现在上面，形象各种各样。
“怎到处都有你。”他忍不住道。
虞嫣的唇角翘起，黑框眼镜下的表情很是得意洋洋。
“到处是我才说明我红。”她微微昂着头，骄傲地扶了扶眼镜，“比上春晚的人强多了。”
在家里的时候，虞嫣已经用自己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为萧寰的手机里注册了地铁app。两人过了安检，虞嫣教萧寰打开二维码，刷码过闸。
虽然外地的人口多数会选择回家过年，但留下来的人仍然不少，加上大年初一，地铁里并没有比平时冷清很多。
虞嫣找了一队人比较少的，和萧寰走过去排队。没多久，一辆列车进站，屏蔽门打开，只见车厢里的人也不少，几乎没有空余的位置。
两人好不容易挤进去，虞嫣才站稳，列车就开了，她被惯性晃了一下。
萧寰一只手将她扶住，低声道：“拉着我。”
说罢，将另一只手抓住上方的把手。
周围已经没有能让虞嫣扶的地方，她只能照萧寰说的，抓着他的手臂。
两人站得很近，面对面，几乎贴在一起。
只有在这样的时候，虞嫣才发现，萧寰的个子真的比她高许多，平视过去，只能看到他的脖子。围巾松松地垂着，凸起的喉结在底下若隐若现。
没多久，下一站到了，没什么人下车，却又上来了几个人。众人只好再往里面挤，虞嫣和萧寰挪着步子，在车厢的角落里站定。
还有人想朝这边挤过来，萧寰索性转身，用手臂将虞嫣护在身前，把他们挡在后面。
虞嫣仍担心着他的伤口，问他：“他们没碰到你吧？”
萧寰道：“没有。”
虞嫣见他抬起的那只手臂不是伤口一侧的，放下心来，却也将拉着他的那只手臂再靠近些，护在他的腰侧。
萧寰望着车厢里，只见人头乌泱泱一片，窗外，灯光广告迅速掠过，像电视画面一样动了起来。
但他只是看着，心思全然不在上面。
身前，虞嫣仍然抓着他的手，被挤得和他挨在了一起。
虽然两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但萧寰还是觉得，他们现在这个样子跟抱在一起没有区别。每次列车轻微的晃动，他们都会摩擦碰撞，萧寰感受到身前柔软的触感，不知道是因为她穿的羽绒服，还是……
萧寰耳根又微微发热，强行将思绪移开。
他朝旁边看了看，其实不光他们，别的男男**也挤在一起，身体贴着身体，似乎没有人对此有什么异议。
而虞嫣，也静静地站着，那神色似乎习以为常。
这边的人就是如此，搂搂抱抱也不过家常便饭。心里一个声音道，只有你会这般胡思乱想大惊小怪。
幸好没多久，到站了。
显然许多人的目的地也是这里，车厢里人头攒动，纷纷往车门走。
萧寰和虞嫣跟着人群往外走，刷码出了站。
新春佳节，各处景点和闹市熙熙攘攘。
庙会更是如此。
这里远比他们来的地方热闹，熙熙攘攘，那喧声鼎沸的气氛，颇有几分年节之时京城东西市的味道。
萧寰跟着虞嫣走进办庙会的公园，只见这里到处张灯结彩，连树上也挂着许多红灯笼。
越往里走，人越多。
虞嫣走到萧寰伤口的一侧，免得来来往往的人将他撞到。为防万一，她还把手挽在了他的手臂上。
萧寰侧目过来。
“这里人太多，你可千万别跟我走散了。”虞嫣说。
萧寰应一声，随即将目光望向别处，忽而觉得今日出来简直英明，晴空万里，心情舒畅。
这所谓的庙会，其实跟萧寰那边的人年节逛市集相差并不太大。人们到庙会里来，也是为了吃吃喝喝找些乐子买些年货。
萧寰跟着虞嫣裹在人群里一路慢慢走着，只见两边开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商铺，有的摆着许多精巧的小商品，有的摆着各色小吃，看过去，只觉琳琅满目。
虞嫣很久没有吃过冰糖葫芦，看到不远处有人在卖，拉着萧寰走过去。
她要了两串，正待拿出手机，却被萧寰阻止。
“我来。”他说。
虞嫣讶然，却见他拿出手机来，扫了摊点的码，然后，输入金额，按下指纹。
这都是昨晚虞嫣教的，她看着萧寰一步一步操作，虽不熟练，但有模有样。
她没想到萧寰居然有朝一日会在这边付钱，不禁啼笑皆非。
“走吧。”萧寰将一串糖葫芦递给她，语气平淡，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看着那神气的样子，虞嫣不由腹诽，这钱归根究底是安绮和她给的，又不是他的……这么想着，她一边和萧寰继续走，一边拿着冰糖葫芦舔一口，甜甜的，好像淌在在心头。
不远处的小广场上搭着舞台，文艺团体在上面表演着民俗歌舞，还有舞龙舞狮和表演杂技的，音乐声和锣鼓声喧天，到处是围观的人。
虞嫣和萧寰走了小半天，肚子已经饿了。
大约是知道了萧寰会付钱，吃过冰糖葫芦之后，虞嫣胃口大开，又拉着萧寰去买别的小吃。
萧寰从未像这般在集市里逛过，也不曾像现在一样吃东西毫不讲究。
当然，从前行军在外的时候，他有时随便吃吃干粮就是一餐。但那都是事急从权，无事之时，从不会像现在这样，端个碗站在路边用膳，如同一个市井里的闲汉。
虞嫣却一脸习以为常，吃得津津有味，只是为了防止别人认出她，每次吃东西的时候都会背过身去，或者低着头。
萧寰只得将她挡在身后，和她一起把东西都吃完。
庙会里的活动不少，东西也很多，有好些是萧寰从未见过的。不过他从小到大，见过的奇珍异宝多的是，这些物什虽然精巧，但在他眼里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虞嫣倒是有想买的东西，一直在看年画。茉茉没有给她买院子大门上的门神，虞嫣总觉得那里光秃秃的，少了点意思。于是今天到庙会里来，她想买一对门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