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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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嘉不肯平等,那没关系,她接受,但她要做那个主动不平等的人。

人是真的会反反复复喜欢上同一个人,选择同一个人的。

但让你选择他的有时不仅是割舍不下的爱,更是一种不甘,不甘付出那么多之后草草收场。

姬玉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道:“渣男贱女就渣男贱女吧,我总是想要再试试的。”

陆清嘉最后听见了她这话,但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他那时也没心情在意这些。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他失去了自由。

就像他曾对姬玉做得那样——他被她关了起来。

第59章

一开始陆清嘉并没察觉到自己被囚禁了。

他伤势严重,本就要静养,姬玉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他满脑子都是她,哪里还想得到其他。

在她回来之前,他哪怕沉寂黑暗之中其实也是清醒的,他越是清醒越是被噩梦折磨,在他被折磨得几乎体无完肤的时候,她回来了,她总是这样,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她甚至都没生他的气,安慰他照顾他,体贴地为他做任何事。

陆清嘉时常会觉得自己还处于梦中,这是个更恐怖的噩梦,美好的画面随时会被惊悚取代,比如眼前喂他服药的姬玉,她仔仔细细地吹凉了药,轻轻舀了一勺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唇边,他呆呆地看着她,忘记了张开嘴。

“啊——”姬玉教他,“吃药了,张嘴。”

她声音柔和,漂亮的脸庞如同新月生辉,他顺着她的话张开嘴,将难喝的药一勺勺服下。

喝完药他才稍稍回神,再去看收拾药碗的姬玉,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衣袖低声问:“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姬玉看了一眼被他抓着的衣袖,放下药碗坐到床榻边问他:“为何总觉得自己在做梦?”

陆清嘉薄唇开合,不知该怎么说。

他眉心凤翎破碎,毫无形状可言,姬玉看着有些心疼,轻声问他:“疼吗?”

她手落在他眉心,陆清嘉像被烫到了,飞快地眨了眨眼,长睫翕动道:“不疼了。”

姬玉替他轻柔地按了按,神色认真,他看在眼里却越发不安。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做了多少过分的事。

只是他在做的时候,刻意说服自己那不过分罢了。

但当眼睁睁看着姬玉奔向堕仙云湖,眼睁睁看着她跳下去,那么决绝,仿佛还有点解脱的感觉,他就无法再自我欺骗下去了。

他违背她的意愿囚禁她,瞒着她丢掉养魂草,不为她疗伤,甚至在龙骨丹和她之间优先拿到了龙骨丹。

他是去了九重云霄,是带了一身伤回来,可这都是他自找的,是他先对不起她。

他以为他们再也回不到最初那般,他们甚至还有很多关于过去和未来的矛盾,他在噩梦中幻想过无数次与她重逢,每一种都是惨烈的,是血淋淋的,但真实的重逢完全相反。

她对他太好了,以德报怨,这不像她,太不像了。

“你是不是……是不是……”陆清嘉也不知自己想说什么,只是抓住她替他揉着眉心的手,低声说,“你是不是还要走?是不是等我伤好了就会离开?”

她那般性格的人真的能做出这种事,陆清嘉越想越觉得是如此,他急迫地抱住她,脸颊贴着她的脸,完全不见九重云霄上面对仙族时的邪肆或镇定,他像只怯懦的雏鸟,抱着她讨好。

“我不疗伤了,不吃药了。”陆清嘉红着眼睛说,“就让我这样吧,你永远别走,我不怕疼,我可以受伤,你若觉得不够,再怎么伤我都可以。”

他拉着她的手随她触碰单薄衣衫下的狰狞伤口,姬玉想要扯回手都敌不过他执拗的力道。

他偏执道:“你只能是我的,谁若想抢走你,我就杀了谁。”

姬玉觉得自己快被他身上滚烫的热度烧死了,她回来这几天他状态好了不少,身上的温度也起来了,可能因为情绪激动,现在着实有些灼人。

姬玉强行按住他:“够了,你冷静点。”

陆清嘉的确不够冷静,他自己也发现了,他极力克制情绪,顺着她道:“好,我会冷静,只要你不走。”

“一直都是你说我要走,我半个字都没说过。”姬玉环住他有些瘦削的肩,“我不会走的,别担心,好好养伤。”

陆清嘉还是不安:“可你,可我……”

他可来可去可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姬玉挑明了:“觉得我不该如此待你,该千方百计远离你才对?”

陆清嘉抗拒道:“我不会让你这样的,我会让你回心转意的。”

姬玉平静道:“你不用费力我就已经回心转意了,你以后会知道为什么的。”

陆清嘉似懂非懂地望着她,姬玉摸了摸他的脸:“那我问问你,以后我要随意外出,你还会阻拦吗?”

陆清嘉点点头,又快速摇了摇头:“只要你会回来,我便不会阻拦。”

姬玉觉得这个回答尚可,又问:“那我现在就要出去一会儿,我在外面布了我的结界,虽然你身受重伤,但应该也拦不住你,不过……”她换了个认真的语气,“不过我不想你出去,所以一旦我察觉到结界波动,就再也不回来了,死也不回来,知道了吗?”

陆清嘉茫然了一瞬,修长好看的丹凤眼里凝着几分复杂和忐忑:“你为何……”

她直接打断他的话:“我说到做到,在九重天上堕仙云湖边,你应当也看过我的决心了。”

陆清嘉薄唇紧抿,许久才点头说:“好。”

姬玉摸了摸他缎子般的黑发,柔软中带着丝丝热意,她站起来说:“乖乖等我回来,不要离开,记住我的话。”

陆清嘉没言语,但默认了如此。

姬玉转身离开,在门口回了一次头,看陆清嘉乖顺地靠在床榻上,眼神朦胧地望着这里,那绯红的眼尾和眉心破碎的凤翎印记,都为他增添了几分凄美又脆弱的魅力。

她收回视线走向门外,毫不犹豫地关了门,并加了几道结界。

就像他当初做的那样。

一切搞定之后,她去了影月宫见明光真仙。

明光真仙已经等了她很久,见她过来便问:“神君可服药了?”

“服过了。”姬玉站定,“他好了一些,身上温度不那么凉了。”

明光真仙松了口气,拿了姬玉的身份玉牌给她:“这是在影月宫找到的,应当是玉姑娘要的东西。”

姬玉接过来看了看,笑着说:“多谢真仙帮我寻回身份玉牌,否则我都不便与宗门联络。”

明光真仙道:“玉姑娘大可不必担心同门和姬宗主那边,神君上九重天的事虽在仙界闹得很大,但在修真界除了我和你是无人知晓的。”

姬玉将玉牌收好:“如此甚好。”

解决完了她的事,明光真仙犹疑道:“玉姑娘已回来多日,听你说神君好了不少,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探望他了?”

姬玉神色一顿,过了一会才说:“他还需要静养,真仙还是暂时不要去看他了,免得他再劳神想着要您去做点什么。”

陆清嘉那种性格,的确像是身受重伤也要搞事情的。

这是明光真仙第三次要见他被拒绝了,但因为姬玉每次拒绝的理由都太正当,他也无话可说。

“也好,那还请玉姑娘好好照顾神君,这段时日我在加固影月的封山大阵,防着仙界和魔域趁神君受伤来袭,就暂不来打扰你和神君了。”

姬玉观察着明光真仙,他真的是一位特别慈眉善目的老神仙,可就是这样一个老神仙,处处帮着陆清嘉搞事情。

姬玉微微凝眸,问出心底的疑惑:“真仙那般……纵容他,任他所为,甚至为他背叛仙界,交付整个影月,究竟是为什么呢?”

真的只是因为书里那轻描淡写的理由吗?

因为他让他顿悟,他感恩?

明光真仙笑了笑,笑容温雅清和,他往前一步温声说:“那玉姑娘又为何冒着得罪三界的风险也要留在神君身边?若你想,现在肯定有法子让神君远离你。”

姬玉张张嘴没说话。

明光真仙道:“相信我们怀着同样的心情。神君的遭遇造就了他今日的偏执,他想报仇没错,如今还存活于世的某些人的确该死,这是其一。”

“至于其二……也许他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份拥护,神君是我的机缘,我便不能辜负这份机缘,几万年来他都是孤军奋战,若他需要谁来陪同,那小仙愿意做这个人。”

姬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他又笑了一下道:“说不定哪天神君便因此不那么憎恶人族了呢?小仙力量微薄,这是小仙能想到最不必大动干戈的法子了,小仙盼着那一日到来。”

姬玉抿唇附和道:“我也盼着那日到来。”

话是这样说,但大家也都知道那一天不会太快到来,甚至可能都不会来。

姬玉见过明光真仙就返回苍梧,她推开门的时候陆清嘉正面对水镜与人交谈,瞧见姬玉他立刻收了水镜,但姬玉还是看到了水镜那端的人。

黑漆漆的,不是她认识的,但不难猜出是魔域的。

姬玉站在门口没动,陆清嘉有些不安道:“你回来了。”

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不安过后又高兴起来:“你回来得真快。”

他走到她身边执起她的手,一头乌发只用一根青玉簪随意绾着,倾泻而下的发丝随着他靠近弯腰的动作滑落过来,门外的微风拂动发丝擦着她的脸颊过去,带起一阵痒意。

姬玉的目光顺着他光洁白皙的下巴落在他敞开的衣领,白衣真的很适合他,衣领敞开可以让她看见他精致的锁骨,以及锁骨下稍稍结痂的伤口。

姬玉力道轻柔地拉住他的手,似不经意地问:“你方才在跟谁说话?”

陆清嘉知道她会问,从刚才开始就在心里斟酌用词。

但她真的问了,他又觉得自己准备好的每一种都不好,能做的只是如实相告。

“在魔族的细作。”他反握住她的手,“晏停云带着月长歌跑了,我需要知道他们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否则无法安心。”

姬玉担忧道:“可你还受着伤,真仙说了你要好好静养。”

陆清嘉说:“无妨,只是说几句话而已,不妨事。”

“但他告诉你消息,你定然要思考,肯定很伤神。”姬玉拧眉道,“你代我受了堕仙云湖的冥雷,我当时便感觉到了,明光真仙后来也告诉了我,你如今神魂受损,我不想你劳神。”

她这般关心他,让陆清嘉有些难言的欣喜,他眼睛发热,抱住她细密地亲吻她的脸颊,最后落在她唇上,两人呼吸交织,都有些激动,他抱起她走向床榻,姬玉却拽住他的衣襟道:“不行,你的伤还没好……”

陆清嘉低声道:“……我行。”

姬玉还是不太想纵容他,可美色当前,大约是他扯开衣裳的动作太性感了,大约是他低吟轻唤的声音太诱人了,总之她有些被美色冲昏头脑,竟然就这么由着他了。

陆清嘉觉得很满足,各种意义上的满足,双修一道是合欢宗女修最擅长的,姬玉有时候会本能地如此,所以一场下来,他的精神反而好了一些。

他侧躺在床边看着半睁着眼的姬玉,她的睫毛那么长,他看了一会就忍不住伸手去碰。

他很小心,像怕惹她不喜,如玉的指腹轻触着她的睫毛,她缓缓睁大眼睛侧头望向他,他手指一顿,快速收回将手藏进了丝被里。

姬玉看他那举动,就像鸟儿将翅膀收了回去一样,怪可爱的。

她嘴角弯了弯,转过来和他面对面,额头抵着他轻声说:“清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