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今天当新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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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咿呀, 画眉郎。”

此音一起,压过众声。

鼓乐声立时淡了,耳边轻叹萦绕,绣帘未掀, 看客眼前仿佛已经立着个似嗔非嗔,似叹非叹,娇夭可怜的女子。

还没亮相, 一管声音先已将人酥倒。

钱二听得如痴如醉, 两只眼睛直愣愣盯着小戏台。

绣帘一掀,出来个身形窈窕的女人,她背对着看席, 一双纤纤手摆在腰间,反握洒金扇,一步一步退到舞台中央, 腰身一软回了半边身, 玉扇掩面, 露出半张脸来。

勾眉画眼, 珠围翠绕,鬓边一枚八宝钿, 艳晶晶泛着光华。

钱二本就入迷, 连阿娇都觉得有趣,她从没看过戏, 虽然听不懂台上咿咿呀呀唱的是什么, 可这个女鬼长得倒还挺漂亮的。

阿娇看得兴起, 那女鬼一旋身,罗带裙角微掀,又捂上另半张脸,张嘴还未唱,就听见一声怒喝。

“孽障!”

久不现身的道长举剑刺来,女鬼摇身一变,身上的罗裙八宝钿都不见了,换上了武旦装束,洒金牡丹扇变作双头银短枪,绣花薄底靴尖抬起,轻飘飘踢在宝剑剑尖上。

寒光一闪,道士刺了个空。

女鬼娇笑一声,俏生生耍完这个花枪,不见了踪影。

戏台还在,鼓乐还在,满堂宾客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继续敬酒划拳吃菜喝彩。

钱二还看得入迷,鼓掌叫好:“好!好!武旦要的就是这个俏劲儿!”

道士一掌把钱二拍醒,钱二迷迷登登回过神来,冷汗直往下淌,他刚刚差一点就和这些看戏的人融在一起,永远在这幻境里当宾客。

“无量寿佛。”钱二赶紧跟这道士套近乎,再去看阿娇,还以为她也不成,谁知阿娇剥了一把瓜子仁儿,吹掉果仁皮,一口气嚼了。

道士大皱眉头,他远远看见阿娇钱二两人,一个磕瓜子一个听戏,还以为他们都被女鬼迷住了,这才提剑解救。

“这里的东西不能吃不能碰。”小女孩倒有些本事,只是太不晓事。

别人吃不得,阿娇吃得,她拍拍手,把手上的碎屑都拍掉,瞅了道士一眼:“这戏本来看得好好的,她既然请我听戏吃席,我也得讲礼数才是,你就这么把人赶跑了,估计不能善了。”

钱二这才回过神来,可不是,来了两批人,可没听说过有哪个折在这儿的,他再一伸头,看徐茂弘几个都还在厅里,人虽痴呆些,到底安然无恙。

道士眉头皱得死紧,看这两个还不知道事态严重,可怎么也比那三个在厅里吃喜酒要强,对他们说:“你们跟着我,别被这女鬼迷了眼,咱们找找出去的路。”

钱二一身软骨头,听他说得有把握,又把他当主心骨,恭恭敬敬:“道长,您说咱们要怎么出去?”

“得破虚幻。”

这整个幻境与白家大宅的实体结合,看着是门,走出去却不是门,道士一听见声音就出来了,已经提剑出了宅门,走了两三里的山路。

回身一看,白家大宅依旧不远不近的隐在山林夜色中,门口两排大红灯笼,羊肠小道上不断送喜的人。

人人都穿红着绿,喜娘媒婆一个不少,抬喜轿的送嫁妆的,队伍连绵不绝,望不到尽头。

想要出去,要么就安然等天亮,要么就赶紧找到幻境之中那一处真实,那里才是他们要找的出口。

钱二听说等天亮也能安然,十分没出息的说:“那,咱们要不然就等天亮?”

道士摇了摇头:“回不去了。”他也想过折回房间去,可回去一看小院全变了模样,已经找不到哪一间是他们的屋子了。

“要不然就随便找一间,睡着了再醒过来不就成了。”钱才还是想找偷懒的办法。

阿娇翻了个白眼:“蠢!你知道自己是睡在床上,还是睡在砖里?”这房子的格局被女鬼改动过,她十分聪明,只挪了一点,可就这一点已经足够困住他们。

道士看了阿娇一眼,觉得她虽然不知道天高地厚,但人很聪颖,对她点点头:“我猜也是如此,白家死的那个佣人就是肉身在还,魂魄不在了。”怕是永远都留在了这个幻境里。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钱二此刻一点也不想那五十万了,活下去最重要,再说老孙和那和尚还不知在哪儿,万一这两人闹妖,触怒了女鬼,大家一起都倒霉。

“那位大师?道长看见没有?”

道士摇了摇头,他绕了宅子一圈,都没看见。

阿娇不愿意跟着道士,她想自己一个人走,见见那个女鬼,问问她这幻境是怎么造出来的,是非得也找这么个地方呢,还是凭空自己构建。

“你们呆着吧,我自己去转转。”阿娇说完就走。

钱二左右摇摆,他就只有这一条命,不知该往哪头押宝,这道长刚刚跟女鬼过了招,阿娇到现在只知道吃吃喝喝,半点本事可也没拿出来。

这一犹豫,阿娇已经转过了回廊,不见踪影。

道士看阿娇在这种情况下还这么任性,只能不去管她,带着钱二先把徐茂弘三人从酒席上救出来。

方文镜和哑吧两个已经完全没了神志,徐茂弘心头还有一点清明,道长取出三道符,“啪啪啪”三下贴到他们额头上。

徐茂弘第一个回复神智,道士让他不要揭下黄符,钱二眼看有好东西,不拿白不拿,赶紧说:“道长也赐我一张,免得我也被这女鬼迷走。”

道士还真给了他一张,钱二贴心口放着,几个人里数他跟得最紧。

阿娇甩开了累赘,终于能施展法术,她飞身跳上檐角,大声说:“鬼呢?快出来!”嚷了一嗓子,看女鬼还不出来,掌心起风,“再不出来我就掀屋顶了啊。”

女鬼竟还不出现,阿娇不耐烦了,一伸手把前排屋子的屋瓦都给掀掉了。

女鬼倏地在阿娇身边现形,她通身红袄裙,裙摆襟前都用金线绣着富贵牡丹团花,头上盖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

“这才对嘛,”阿娇说,“你费那么多功夫干什么呀?干嘛不去投胎呢?”

“我的画眉郎。”女鬼一字一句,一叹一唱。

“男人统统靠不住,你看你成了鬼这么多年,当个鬼修也成,好好投胎也成,为什么非要害人呢?”阿娇不明白,“只有做好事才能投好胎,你知不知道!”

女鬼不再念叨她的画眉郎了,头微微侧过来,仿佛正从红盖头里盯着阿娇。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女鬼的声音极是悦耳,再加上那勾魂的半张脸,倒也确实当得起白大爷的宠爱。

“那你该跟他一起牵手走奈何桥啊,携手过奈何,下辈子就能成夫妻。”阿娇好心好意,告诉这个没去过幽冥的傻瓜鬼,这里头都有窍门,新死的鬼不知道,那就错过了。

女鬼伸出手,她通身都是漂亮的,一双手细白如玉,指甲染成大红色,在这暗夜里阴森森的鬼气。

红盖头随风掀起一角,女鬼檀唇一勾:“你长得真漂亮啊,男人一定很喜欢你吧。”

阿娇摇了摇头,说了句实话:“他有许多夫人,并未将我放在心上。”

女鬼听了,怔了一怔:“画眉郎,负心汉,都是些该死的。”她说到后来,声声如泣,阿娇本来不苦,听见她哭,仿佛又身在长门,差点就要为她落泪。

阿娇吸了吸鼻子,还试图跟她讲道理:“你在这儿弄鬼也没用,你惦记的人和鬼早都已经不在了,为何非要困在一世因果里呢?”

女鬼被她说得怔住,她的脸被红盖头盖住,瞧不出脸色,可身形一滞,呆怔半晌,就在阿娇以为说动了她的时候。

女鬼倏地变了音调:“你骗我!你的画眉郎来找你了?”

她说完娇笑了一声:“他在外头有许多夫人,在里头只能有你一个,把他留下,我替你们办一场喜事如何?”

鼓乐声喧天而起,女鬼又不见了踪影。

阿娇心想这个蠢鬼是不是糊涂了,她哪儿来的画眉郎?

项云黩接到阿娇电话,就听见她说不回来了,再打怎么也打不通,眉头皱得死紧,以为是小姑娘闹脾气。

她在江城又没有认识的人,还能往哪儿去?

本来今天要加班开会,他跟宋芳说:“你替我打声招呼,我得出去一趟。”

学校没人,家里也没人,他打给姜宓,阿娇也没去大学找过她,又回到局里,让小胖查监控,根本没费多少功夫,就查出来了。

她就在家门口,上了钱二的车。

小胖说:“项队,要不要叫人?”

“不用,这人我认识。”钱二这个人贪财但不好色,就算他好色,也打不过阿娇,顺着行车路线一路查,查到车在哪个口下了高速。

项云黩开车找了过来,他到的时候到已经暗了,乡间很少有监控探头,但好在这座山新造了温泉度假村,进了度假村的范围内就有监控探头。

探头显示钱二的车往白家老宅那个方向开过去了。

项云黩在这条山路上转了两圈,都没有看见白家大宅,他打开导航,导航女声两次告诉他已经接近了目的地,可眼前除了深山幽林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把车停在路边,熄灭车灯,用手机当电筒照亮山路往前步行,走了没多久,就看见刚刚还是密林的地方,显出一条路来。

项云黩抬头看了看月亮,半边是黄色,半边是淡淡血色,他直觉的知道阿娇就在红月的那半边。

项云黩没有犹豫,一口气往里走,走了没几步,再回头看时,路又被密林掩住了,仿佛有一双手推他前行,没多久,耳边就传来了鼓乐声,好像有什么人在办喜事。

心里刚刚这么想,眼前就见送嫁的队伍经过,个个都像是电视剧里那种装扮,一个个喜意盈盈,看见他就冲他抱拳贺喜:“新郎倌儿怎么在这儿站着,快上马呀,新娘子都等急了。”

原来看不到尽头的小道,赫然有一座大宅座落,广屋高厦,门口悬着两个大红灯笼,在夜色中红得扎人眼,将整条道路都染上了血色。

几个人来拉扯他,不断叫他新郎倌,项云黩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新郎装束,胸口结着一朵红绸花,面前还有一匹骏马。

口袋里的鬼差证微微发烫,给他示警,就是没有示警,他也知道这是假的。

花轿刹时就出现在他眼前,轿帘一掀,里面当真坐着个新娘子,她玉手掀起鸳鸯戏水的红盖头,露出半张脸。

眼睛乌晶晶的,腮边有个小小梨涡,鼻尖翘翘,樱唇一噘:“你快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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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吊儿郎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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