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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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起帘栊出了内屋,外阁间海棠已在候着,昨夜是阿燕值夜,晨间便换了海棠。海棠见了他,福了福身,“二公子早,水备好了,传饭吗?”

阮奕颔首。

木架上的水已备好,他简单洗漱。

而后折回外阁间的案几处,置了水壶和杯,连水都是倒好的。

他有晨起饮水的习惯,只是平日里周亮照顾多粗糙,他也没花多少心思,今日杯中的水不凉不烫,是温水。

海棠道,“二奶奶说,晨间饮凉水不好,让二公子都饮温水。”

他笑了笑,应好。

她说什么都好。

宋妈妈亦领了苑中的粗使小丫鬟将早餐端了进来。

阮奕唇角勾了勾,他最喜欢的,便是宋妈妈熬的野菜粥,正欲伸手去盛,宋妈妈上前,“这可使不得。”

怎么能让他亲自动手,宋妈妈赶紧盛好一碗给他。

阮奕笑笑,其实早前同宋妈妈熟络了,都是他自己代劳,眼下的宋妈妈,还不如那时一般同他亲厚。

他很快喝完一碗。

宋妈妈眸间笑意,“二公子喜欢?”

阮奕想起也不想,“宋妈妈,我最你喜欢你做的野菜粥。”

宋妈妈好笑,“二公子这可是第一回喝。”

阮奕呛了两口,不由道,“是啊,怎么这么好喝。”

宋妈妈和海棠都笑笑,阮奕糊弄过去。

等用好早饭,宋妈妈和海棠收拾,他漱了漱口,便又撩起帘栊回内屋去换朝服,只是刚撩起帘栊,正好与赵锦诺四目相视,两人都愣了愣,似是都害羞般,低了低头,又抬眸看向对方,开口道:

“怎么醒了?”/“怎么醒了都不叫我?”

两人微微顿了顿,又各自笑了笑。

“外面凉。”阮奕先牵她入了内屋。

官服是昨日便备好的,阮奕到屏风后更衣,赵锦诺在屏风外,轻声道,“真不用我帮忙?”

“不用。”他淡声。

话音刚落,她已入内,他正好脱下里衣,露出背上结实的肌肤和纹理。

赵锦诺莫名咽了一回,正好取了将官袍中的里衣上前,帮他穿上,他有些不习惯,亦脸红。

早前阿玉也会给他穿衣,但那时他傻乎乎的,一面穿衣,一面阿玉阿玉得唤个不停,眼下,两人似是都无话。

赵锦诺开口缓解气氛,“海棠怎么没叫我?”

好似抱怨。

阮奕应声,“我让他们别叫你,好让你多睡会儿。”

她的指尖微暖,触到他肌肤,他会莫名看她。

她见他后背和小腹忽得僵了僵,而后四目相视,眼下的氛围若不是遇上稍后要早朝,许是会绮丽暧昧。

她轻声道,“我不是特意的。”

他亦轻声,“我知道。”

官袍的里衣,中衣,外袍,依次循序渐进。

她其实是第一次给男子更衣,但是因为在新沂庄子上,便时常扮作男子出门,尤其是去南顺的时候,所以她对男装熟悉,便穿得既工整贴合,又快。

阮奕低眉打量着她,晨间方醒,她衣裳还是宽松的睡袍,青丝随意绾起,每一处都透着温和妩媚,与娇艳动人,替他穿戴时,却认真耐性,心无旁骛。她替他牵好衣袖,系好腰带,而后往上,踮起脚尖给他整理衣领,呼吸间似是透着一股呵气幽兰。

他都一直看着她。

“官帽呢?”她未看见。

他淡声道,“放外阁间了,出门的时候再带。”

她应好,似是也穿戴整理了。

她抬眸看他,第一次给他穿衣,她也紧张。

他抱起她坐回榻上,叮嘱道,“剩下的我自己来。”

赵锦诺看他。

剩下的似是也只剩官靴,他坐在小榻上,俯身穿鞋的模样,沉稳,内敛,又好看。

鸿胪寺丞为正五品官员,这一身深蓝色的官袍配上黑底炫金花纹的腰带,不要将他一身的温文尔雅,清逸俊朗衬托得太好看,她也从未见一人能将官袍穿出惹人垂涎的禁欲意味。

她本就是擅长画人像的高手,光是这般看着,都能想象他若入画,那笔墨之间的少年该是何等扣人心弦。

亦如眼前。

眼前的人忽然抬眸,她好似偷偷垂涎对方被发现,就这么窘在原处。

阮奕看她,“怎么了?”

她胡乱说了通,“我在想虽然是东宫召你入朝,但你不曾有科考功名,入朝的名义,可是荫官?”

他低眉笑笑,正好起身踱步到她跟前。

她坐在床榻上仰首看他,他指尖挑起她下巴,轻声道,“谁说我没有功名的,阿玉,你对你夫君似是还不熟悉,去翻翻苍顺十四年春闱……”

她眨了眨眼。

他笑笑,吻上她嘴角,“我去早朝了,要迟些回来,记得去母亲跟前请安。”

她心跳似是都倏然漏了几拍,方才亲他的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干净通透的气质,风采卓然。

她撩起帘栊,他已带好官帽,出了苑落。

晨间的时间紧,马车都是停在苑外的,省去了府外的时间。

阮奕撩起帘栊上了马车,阮鹏程已在马车内等候。

“爹?”他意外。

本应是马车先来接他,然后再去苑中接爹,然后再出府入宫。

阮鹏程道,“你第一次入朝,迟了不好,我先来等候。”

阮奕会意。

大哥虽然在京中任职,但却是吏部员外郎以下的官职,每月只需第一日和月中额早朝会入朝,所以未与他和爹一处。

车轮轱轱向前,他余光瞥了瞥自己苑内,其实这算是阿玉在家中的第一日,他是怕她一人不习惯。

阮鹏程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我听说南顺出使的队伍今日到了笾城,应当明日晌午左右便会入京,东宫应当会让你去京郊迎候。宁远侯是个麻烦角色,想必你也听说了,多警醒些。”

“是。”阮奕应声。

阮鹏程眸间才有了笑意,“奕儿,爹是没想到,这么快便能同你一道早朝。”

阮奕也能从父亲眼中看出欣慰。

阮奕莞尔,“我以爹为榜样。”

阮鹏程微笑。

晨间起得早,父子二人说了会儿话,便在马车中闭目养神。

今日朝中要宣布太子监国之事,还要朝中诸多要事要在陛下离京前交待,今日早朝的时间不会短,早朝之后免不了也会被留御书房说话,有能些许空闲闭目养神也是好事。阮奕同父亲的习惯很像,这些年也大抵都是在上朝的马车上不怎么说话。

父子二人多默契。

过了些时候,马车依次入了外宫门。

外宫门处简单排查,既而驶入外宫门内。

等行至中宫门处,马车才陆续停下,车夫置了脚蹬,阮奕撩起帘栊,让父亲先下了马车,而后自己也下了马车。

往常都是阮鹏程一人,今日身边跟着阮奕,父子同朝,本就受人瞩目,再加上阮奕早前天资聪颖,后来摔傻,阮家这两年一直藏着掖着,好容易等京中传出风声,都在惋惜此事时,他又忽然好了,还奉诏入朝任起了鸿胪寺丞。朝中不少人都是听说,未曾见到过真人,眼下,在宫中遇见,要么在远远打量,窃窃私语;要么上前招呼,近处看看;再有熟悉者,还会寒暄两句。

很快,朝中上下便都知,阮鹏程的儿子是好了,且看着模样,谈吐,气质,如何看都是青出于蓝。

毕竟也是早前陛下钦点的探花郎。

“鹏程,奕儿。”沿路遇见宴书臣。

“宴相。”“爹。”两人分别招呼。

宴书臣看了看他,笑道,“官袍很合身,人也很精神。”

阮奕笑笑。

“恭喜入朝。”宴书臣朝他点头。

阮奕拱手。

而后宴书臣和阮鹏程二人在一处说话,阮奕便没有紧跟一处,正好瞥见不远处的范逸。

范逸见到他,似是愣了愣,但此回却没有远远避开他。

范逸同阮奕两人走在一处入朝,若是放在早两年,许是京中都无人会想过。眼下,亦有不少诧异。

离得远,旁人听不清二人说话,但却都诧异,似是从月牙湖回来,二人似是好到这种程度,能一道入朝了。

范逸也正好有事同他说,“陛下让子涧叔叔多在南方逗留些时候,十月底再拔冗回京,早前你我二人商议,我说给陛下听的事,陛下应当是上心了。我这些时日,每隔三两日便入宫看着,陛下都有尊太医嘱咐用药,休息,盛家和陆家的事也没闹得起来,我想,这一篇算是翻过去了,应当无事了。”

阮奕低眉笑笑。

范逸又道,“我向陛下奏请去北关了。”

阮奕意外。

范逸道,“我也知道,虽然有些事情不一定当即会发生,也许根本就不会再发生,但我还是想去边关历练,不想一直活在陛下和母亲的羽翼下,我想做真正的范侯。在阿照(东宫)需要的时候,我能像你说的那样,力挽狂澜,替他守住这片江山,而不至于日后的悲壮。”

阮奕看他。

他继续道,“既然我终需迈出这一步,只是时日问题,那不如尽早,人总要成长,若是如此,便少留遗憾。”

阮奕垂眸,越发觉得他像日后的范逸几分。

范逸才道,“还未恭喜你新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