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和她的三个哥哥 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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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试图劝阻,到底拗不过云黛的坚持。她清楚自家姑娘骨子里的倔强,只是平日里并未显露,对事对人大都是一副随遇而安、能忍则忍的和气态度。

云黛换了件低调的素色衣裳,戴着帷帽,云海楼的伙计本想引她去雅间,云黛却在大堂选了个角落,点了壶碧螺春,一碟桂花糕。

伙计觉着这小娘子实在奇怪,虽衣着朴素,但乘坐的马车和前后跟着的丫鬟,瞧着不像是坐不起雅间的样子。但南来北往的客人那么多,有怪癖的也不少,伙计也不敢多言,规规矩矩上了茶水糕点,便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云黛慢悠悠喝着茶水,看厅堂里人来人往,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谈天说地,商事朝政,家长里短,风景山河……

直到四五个儒士服的读书人落座,云黛才等到她要听到的——

那几个书生或是落榜了,满腔怨怼,格外激进,又聊起那些考上的进士都是骂骂咧咧的,后来又提起风头大盛的谢仲宣。他们自己没本事,便愤慨猜测谢仲宣背后寻了关系,讨好考官,又酸世家公子与他们抢进士名额,丝毫不给他们这些寒门出头的机会。

两壶黄汤下肚,其中一人颇为快意的哼笑,“那些世家都是面上光鲜,背后污糟腌臜。听说晋国公那养女生得貌若天仙,她既有本事勾搭上谢世子,难保她没去勾搭探花郎,反正勾一个也是勾,多勾一个,她的荣华富贵更有保障了。”

“嘿嘿这女人精明得很,当养女哪有当夫人安稳,就算是给谢世子当妾,那也能锦衣玉食吃香喝辣一辈子了,若是肚子争气能生个儿子,日后还能分得一份家产。”

“不知国公夫人知不知此事,若是知道好心收留的养女是个白眼狼,爬上了自家儿子的床,啧啧,估计要气得不轻。”

“你当那些大家夫人是什么善茬,没准早就知道了,反正是养女,又不是亲生的,真在一块儿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兄说得有理。只是不知那个养女生得有多美,竟有本事勾搭上谢世子。听说谢世子生性冷僻,威严深重,且眼光极高,这些年身边都没个女人,没想到最后看中了从小养在自家的妹妹,倒是有趣的很。”

“听说那养女是个杂胡,生母是个低贱的胡女奴隶,被买回去当个丫鬟,却是一来二去勾搭上了主人家,竟混上了正室的位置。”

“哟呵怪不得嘛,敢情这是家学渊源,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书生们喝得耳酣面热,越说越荒唐,还相邀着去平康坊找几个粉头狎戏。

谢伯缙便是在此时走进云海楼里,虽是只身一人,那凛冽不可忽视的气场依旧叫厅内众人侧目。

有客人暗自嘀咕,这是哪来的官爷,真是好大的威风,一看便知并非凡人。

伙计连忙迎上前,谢伯缙刚准备开口,眼角余光瞥见大厅角落里那十分低调的身影,薄唇微抿,径直朝那边走了过去。

琥珀小声提醒,“姑娘,世子爷来了。”

云黛黑亮的眼珠微转,侧脸朝着前头看去,只见隔着稀稀落落的人头与桌椅,那抹挺拔的身影大步朝她而来。

这一刻,她的心却无比的平静。

谢伯缙走到她身边站定,她还像个没事人般,微笑着与他打招呼,“大哥哥来了。”

这轻松熟稔的口吻让谢伯缙心下微沉,语气却是柔缓,“怎么在这坐着?”

隔着帷帽轻纱,云黛散漫笑道,“在府里待着无趣,就想出门走走。”

细嫩的手指又捻起一块豆黄的桂花糕,递给谢伯缙,“大哥哥要吃桂花糕么,这家做得不错,细腻爽口,甜而不腻。”

谢伯缙伸手,接过那桂花糕直接吃了,少倾,他道,“味道是不错,妹妹喜欢的话,外带一份回去慢慢吃。”

“天色不早了,该回府了。”他朝她伸出手。

云黛望着他大大方方伸出的手,嘴角轻扯了扯,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站起身来。

她与他并肩走出云海楼,不忘吩咐琥珀将那碟未吃完的桂花糕打包带走。

马车早已在外候着,他扶着她上车,贴心又温柔,不经意还得了路人一句羡慕的赞叹,“死鬼,你瞧瞧人家夫妻多么恩爱。”

云黛身形微顿,旋即快速地钻进了马车。

她在车内坐定,谢伯缙没有立刻跟进来,她猜也猜到定是去问琥珀她在云海楼做了些什么听到了什么,他向来喜欢速战速决的报仇,那几位嚼舌根的书生或许要倒霉。

果不其然,等谢伯缙上车时,她就从车窗瞧见四名金吾卫气势汹汹走进云海楼。

她还想再多看会儿,车帘却被男人拉下,他道,“没什么好看的,反脏了妹妹的眼。”

云黛慵懒靠在车壁,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他面上,“他们会被抓去哪里呢。”

“穷酸腐儒妄议朝臣,让他们去大牢清醒清醒。”谢伯缙挨着她坐,见她神色平淡,思忖片刻,补充道,“妹妹别担心,不会要他们性命。”

云黛心说读书人去大牢蹲了一回,虽没要性命,却断了仕途前程,于读书人来说,这并不亚于要了性命的残酷。

马车缓缓行驶,俩人一开始都没说话。她这般寡言少语,叫谢伯缙无端不安起来,终是先打破静谧,“听说你见了崔仪。”

云黛沉默半晌,旋即轻声应着,“见了,把他送的东西都还了回去,也把话都说清了,日后应当不会再见了。”

谢伯缙见她语调清冷,知道她心里有气,抬手揽住了她的肩,温声道,“先前不想让他再纠缠你,这才将崔家的帖子都截了下来。谁知这崔仪是个不知趣的,还自诩正义想找我讨要说法。”

“所以大哥哥打算怎么办呢?”

云黛抬起一张娇艳的脸庞,水眸清澈地望向他,朱色唇瓣讥诮勾起,“这事传开了,大哥哥心底是欢喜的吧?”

谢伯缙搭在她肩头的手掌陡然收紧,语调沉下,“你觉得我会为这欢喜?”

云黛不语。

谢伯缙冷笑,“是,我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我是一对,可光明正大的携手站在众人前,但绝不是让你陷入此等困境。”

云黛笑了笑,“但现在木已成舟,外头的人都知道了,知道我爱慕虚荣攀附权贵,蓄意勾引自家养兄,厚颜无耻,不忠不义不孝。”

谢伯缙见不得她这样笑,她身体弱,病才刚好,就像一株娇嫩名贵的花才经历过狂风暴雨,哪里经得起又一轮的打击?

“此事我已查清,是丹阳公主安排人放出的消息,她想报复我……是我牵连了你。”

“又是他们。”云黛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她真是头一回这样痛恨旁人,丹阳公主和五皇子的所作所为,简直叫她恶心。

静默一阵,她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又补了一句,丝毫不掩心底的恶意,“大哥哥打算怎么报复回去?”

这是头一回,云黛在他面前展露计较的恶劣的一面,在这之前她像一尊泥捏的菩萨,美好单纯,温柔隐忍,仿佛永远的纯真无暇。

谢伯缙却喜欢她这副样子,这是真实的她,在那泥塑的美好的壳子下,是一条鲜活的敢爱敢恨的灵魂,她开始将真实的一面展露给他。

“明日上朝,我便请陛下赐婚。”

谢伯缙低下头,高挺的鼻梁轻蹭过她的额,“有陛下的圣旨,谁还敢多嘴置喙?而你,会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他的嗓音温柔,黑眸中是热忱的情意,太容易叫人沉溺。

云黛鸦羽般的睫轻颤,垂下眼帘,并不接他这话,只重复的问,“那丹阳公主呢?”

提到这个名字,谢伯缙黑眸深处涌上厌恶,修长的手指将云黛耳边碎发撩到耳后,他的薄唇轻贴着她的耳垂,喁喁低语,“妹妹别急,我答应你,迟早有一日会让她跪在你的面前。到时候要杀要剐,全凭妹妹的心意……”

他语气冰冷,拂过耳畔的气息却灼热得令人战栗。

云黛知道他既能说出这话,想来是决意助三皇子夺嫡了。只待三皇子一登位,丽妃母子三人皆成砧板上的鱼肉。

“好,那大哥哥定要记着今日的话,替我出这口恶气。”

云黛主动张开手,环抱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怀中,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柔声道,“我等着那么一天。”

一开始见她知晓这些流言蜚语不哭不闹,谢伯缙还有些忧心,现下见她乖顺的靠在他胸膛上,口口声声叫他替她出气,倒叫他松了口气。

或许经历了这许多事,她也成长了,坚强了。

不多时,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口。

谢伯缙轻拍了下云黛的脸颊,“醒一醒,我们到家了。”

云黛像是睡得很熟,睁开眼睛时眸中还有些雾气蒙蒙的迷茫,“到家了……”

谢伯缙低头轻吻了下她白嫩颊边,“到了,先下车,回院里再睡。”

云黛睡眼惺忪的从他怀里坐起,谢伯缙先下车,立在马车边,伸手将她扶下。

等云黛站定,他有些不舍松开她的手,附耳低道,“明日就请旨赐婚,今日牵一牵也无碍?”

云黛轻轻挣了一下,一本正经,“不行,等赐婚旨意下来再说。”

见她板着张小脸,谢伯缙轻笑,只好依她,松开她的手。

两人一道往府内走去,跨过仪门,谢伯缙要去云黛的院中用晚膳,便直接往月亮门那边走去。

不曾想才到月德院门口,就见那白石铺就的小路上,谢仲宣和谢叔南两兄弟迎面走来。

两人见着谢伯缙与云黛并肩而立,面上神情霎时变得极为复杂——

云黛也没料到会在这遇上,且看两位哥哥的表情,应当也听到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

这还真是巧了。

云黛的脚步滞在原地,她都不知自己现在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大脑空空荡荡的,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情况已经这么糟糕了,总不会更糟糕一些——

直到谢伯缙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带着她走到谢仲宣和谢叔南的跟前,无比平静地说道,“介绍一下,以后你们该唤她大嫂。”

谢仲宣,“……”

谢叔南,“???”

第73章 妹妹别害我

周遭瞬间变得格外安静, 安静到诡异。

莫说谢仲宣和谢叔南怔住,就连云黛也如遭雷击般,不可置信地看向身侧的男人, 他是疯了么?怎么就这样说出来了!

她想挣脱他揽在腰间的手,可那手掌却紧紧握着,叫她无法挣脱。

她能感觉到两位兄长投过来的目光, 一个平静如潭,一个满是不可置信。

最先发作的是谢叔南, 他挤出干巴巴的笑, 拔高语调, “大哥你乱说什么呢, 这玩笑是可以随便开的么?别说吓着我和二哥了, 就连云妹妹都吓到了……”

谢伯缙不说话,谢叔南的心直直往下沉, 却还抱着期待看向云黛,“云妹妹, 大哥他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还是喝酒了,怎么说这样的胡话。”

云黛羞愧难当, 哑口无言。

妹妹变成大嫂, 实在是太滑稽了。

这窒息的氛围持续了一阵,还是谢伯缙出声道, “既然人都齐了,那一道用晚膳吧。”

说着便牵着云黛往回走, 是去澹怀院的方向。

云黛怔怔由着他牵着,身后的谢仲宣和谢叔南默默地跟着。

四人第一回 这般安静的走路,没有一个人说话,一分一秒都成了漫长的煎熬。

到达澹怀院正厅, 四人纷纷入座。府中奴仆们也察觉到今夜的气氛格外死寂,手脚也越发谨慎小心,生怕一个不慎惹得主家迁怒。

丰盛的饭菜摆上桌,都是在座之人爱吃的菜肴,却迟迟没有人动筷。

谢伯缙坐在主位,将厅内伺候的丫鬟下人们都屏退,厅内愈发寂静,针落可闻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