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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娇在桃园被虞敬尧欺负的时候, 虞家大宅, 正在埋头苦读的谢晋, 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谢晋好奇地去开门。

门口站着虞家三姑娘虞澜与她的丫鬟绿竹。

心头闪过诧异, 谢晋跨出来, 朝虞澜行礼:“三表姑。”

丫鬟绿竹扑哧笑了出来。

虞澜面颊微红, 略带嗔怪地对谢晋道:“你还是叫我三姑娘吧, 表姑表姑,好像我比你老似的。”

远房表姑而已,需要那么当真吗?

虞澜从见到玉树临风的谢晋第一面起, 就没想过要把谢晋当表侄看。

谢晋不知该怎么回应,看眼虞澜,他礼貌地问:“您, 您来找我, 有什么事吗?”

虞澜笑了笑,拿起手里的书, 道:“我最近在读《孔子》, 里面有一段不知何意, 你可以帮我讲讲吗?”

谢晋没理由拒绝, 将人请进了厅堂, 请虞澜落座后,谢晋一回头, 发现丫鬟绿竹停在了门口,他再看眼虞澜的裙摆, 心底就冒出了一个猜测。

暂且将那复杂的思绪压住, 谢晋落座,一心给虞澜当夫子。

为了方便听他讲解,虞澜很快就离开座位,弯腰站在谢晋身旁。

谢晋闻到了一股女人的脂粉香,那一瞬,他想到了青梅竹马的娇妹。娇妹从小就是个药罐子,几乎每天都要吃药,时间长了,娇妹身上总是带着或浓或淡的药味儿。药味儿不难闻,但也说不上好闻,病怏怏的娇妹,好像也从不用脂粉。

虞澜与娇妹,是不一样的。

“谢晋,你书房是不是有很多藏书?带我去看看吧。”讲完《孔子》,虞澜笑着道。

谢晋就带她去了西边的书房。

谢家有很多藏书,家境败落后,唯一没有典卖的就是那一屋子书了,这次来投奔虞家,谢晋把那些书都拉了过来,将书房里的几排书橱摆的满满当当的。书多,虞澜一排一排地慢慢看,遇到高处她够不到的,虞澜就笑着看谢晋。

谢晋当然会帮她取下来。

绕了半圈,虞澜突然问谢晋:“陈姑娘去看桃花了,你是她的未婚夫,为何不陪她去?”

谢晋心想,早上我想去的,表叔叮嘱我好好读书,我没机会开口。

他嘴上却只能道:“再有半年就要秋试,子淳不敢荒废时间。”

虞澜想了想,拉长声音,遗憾地道:“这样啊,我们家花园的桃花也开了,我本来还想请你陪我去赏花呢,看来我要自己去了,好没意思。”

明艳动人的姑娘,虽然这么说着,美丽的凤眼却期待地望着谢晋。

谢晋再不懂虞澜的意思,他就是书呆子。

但谢晋不是书呆子,他深知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居住的客房是虞家的,他能否衣食无忧地准备秋试,也与虞家息息相关。

他敢拒绝虞澜的青睐吗?

更甚者,他想拒绝吗?

看着虞澜妩媚的眼波,红润健康的肤色,闻着女孩子身上的胭脂香,谢晋竟不知道答案。

“你若不想去,那我自己去花园了。”虞澜满不在乎般将手里的书放回去,咬着唇道。

谢晋下意识地道:“其实,其实,我正好读书累了,出去走走也好。”

虞澜笑了,俏生生看他一眼,率先往外走去。

.

桃园,虞敬尧与郎中一起跨进了陈娇休息的客房。

虞湘早已赶到,听说郎中来了,她及时将白色的纱帐放了下来,一起身,见兄长也随郎中来了内室,虞湘愣了愣,却来不及深思。

白色的纱帐有两层,虞敬尧能看到低头坐在里面的小女人的倩影,却看不清她的脸庞。

“请姑娘伸手。”老郎中坐在凳子上,低声道。

陈娇伸了右臂出来,掌心朝上,沙土血污已经被丫鬟们小心翼翼地清理了,但擦破的皮微微上卷,点点红色也触目惊心。

虞敬尧皱了皱眉。

老郎中却觉得这只是轻微的皮外伤,因为伤在娇滴滴的美人身上,才显得多严重似的。

“胳膊肘也有,比这里更严重。”虞湘指着陈娇的袖子道。

老郎中要看看。

虞湘刚要帮陈娇挽起袖子,忽听里面的陈娇惶恐问:“那边站的是谁?药童吗?”

药童?

虞湘回头,就看到了自家亲哥哥。

虞敬尧脸色不太好看,是他还是药童,他不信陈娇分辨不出来。

虞湘朝兄长挤了下眼睛,真是的,兄长再关心陈姑娘,也要注意男女大防啊,陈姑娘一看就是很介意规矩的人。

虞敬尧沉着脸退了出去。

虞湘这才挽起陈娇的袖子。

老郎中一看,严重个屁啊,换个毛头小子,养几天自己就好了,不过这姑娘胳膊,真白!

老郎中还是很有医德的,简单看了眼就示意陈娇可以收回去了,陈娇膝盖的伤他也没细看,开了一副跌打膏药,叮嘱陈娇早晚各涂一次,老郎中便告辞了。

虞敬尧负责送客,虞湘亲自帮陈娇涂药,掌心、胳膊、膝盖都涂了一遍,虞湘抬头,忽然发现陈娇右边脖子也伤了一块儿,跟蚊子叮了似的,有几个小红痕。虞湘便又挖了一点紫色的药膏,对陈娇道:“陈姐姐,你这里也伤了,你歪着脖子,我帮你涂。”

脖子?

陈娇很确定自己没有摔到脖子,刚要质疑,忽然记起,她脖子被虞敬尧那奸商啃了好几口。

她心中暗恨,然后歪过脖子,让虞湘给她涂药,免得回去了,杜氏、谢氏等人起疑。

虞敬尧做主,晌午在桃园用饭,歇过晌再返程。

饭前饭后,虞湘都热情地陪在陈娇身边,要歇晌了,虞湘准备回房,陈娇扫眼门外,担心虞敬尧闯进来,便亲昵地拉住虞湘胳膊,笑道:“四姑娘陪我睡吧,这边就我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我有点怕。”

虞湘笑她胆小,但还是很高兴陈娇的亲近,立即答应了,命丫鬟朱桃去她的房间取中衣。

虞敬尧在走廊站了很久了,见只有朱桃出来,他沉声问:“怎么就你自己?”

朱桃低头道:“陈姑娘邀姑娘与她同睡,姑娘吩咐我去取中衣。”

虞敬尧嗯了声。

朱桃行个礼,走了。

虞敬尧看向陈娇的房间,看着看着,笑了。

他倒要看看,自作聪明的小狐狸能躲他多久。

.

歇了晌,回城路上,虞敬尧老老实实地骑马,没再往马车里钻。

黄昏时分,一行人抵达虞家。

谢氏、杜氏、虞澜、谢晋都在永安堂等着呢,陈娇身上的伤被衣裳挡住了,脖子上的几点紫色膏药却露在了外面。

杜氏急得走到准儿媳身边:“这是怎么了?”

谢晋也关切地看着陈娇。

虞敬尧扫眼小女人紫呼呼的半边脖子,径自落了座。

陈娇不好意思地道:“赏花时我笨手笨脚的,不小心摔了,脖子擦红了几块儿。”

虞湘怕杜氏不知道陈娇伤的有多重,在一旁补充了陈娇其他的伤。

杜氏心疼坏了,在她眼里,这个准儿媳就是玉做的姑娘,突然摔了这么一个大跟头,得多疼啊。

杜氏立即向谢氏告辞,扶着陈娇回她们娘俩的宅子了,她要亲眼看看。

谢晋毫不犹豫地跟在了两人身后。

虞澜望着他的背影,懊恼地揉了揉手里的帕子。

虞敬尧只低头喝茶。

谢氏嫌弃道:“明知自己体弱还非要往外跑,就会给人添麻烦,湘儿,以后不许你再带她出门,小心她出了事,人家怨到你头上。”

虞湘左耳进右耳出,以玩累了为由,跑了。

在女儿这里得不到共鸣,谢氏转过来问儿子:“敬尧,你觉得陈姑娘怎么样?反正我看她病怏怏的就来气,一点都配不上子淳。”

虞敬尧摩挲着茶碗边沿,淡淡道:“是不配。”

谢氏与虞澜都笑了。

杜氏却哭了,对着陈娇的胳膊肘心疼地落泪。

陈娇反过来安抚她:“伯母别担心,郎中说我是轻伤,养半个月就好了。”

杜氏的眼泪根本止不住,握着陈娇的小手道:“你长这么大,我一次都没让你摔过。”

陈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被虞敬尧欺负,陈娇有想过要不要告诉杜氏,然后一家人搬出去,但现在,看着杜氏软绵绵只知道哭的样子,陈娇觉得,她真敢说出真相,杜氏还不吓死。而且,杜氏虽然疼她,可再疼也比不过亲儿子的前程吧?他们一家无家可归了,离了虞家,谢晋去哪里读书备考?就连她与杜氏的银子,也都是虞家给的。

再有,陈娇很清楚,虞敬尧是个见色起意的奸商,杜氏、谢晋不知道啊,母子俩误会是她先勾引虞敬尧的怎么办?

陈娇不敢赌,不敢将杜氏这个唯一疼她的人也推到敌对面,她只能靠自己。

“娘,我可以进来了吗?”门外传来了谢晋的声音。

杜氏连忙擦掉眼泪,帮陈娇整理好衣衫后,道:“进来吧。”

陈娇、谢晋都是杜氏一把拉扯大的,两个孩子青梅竹马,又是未婚夫妻的关系,现在陈娇受伤,儿子来探望是理所应当,而且,据杜氏的观察,俩孩子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没有做过任何亲近的举动,长大后小手都没牵过。

为了方便二人交心,杜氏先出去了。

陈娇靠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谢晋靠近,谢晋,这个前世嫌贫爱富想悔婚、更有谋害她性命嫌疑的负心汉。

谢晋被陈娇的疏离冷漠的眼神惊到了,他疑惑地问:“娇妹,你怎么这么看我?”

陈娇很烦,低头不说话。

谢晋坐在刚刚母亲所坐的位置,看看陈娇搭在腿上的手,他柔声道:“是不是很疼?”

陈娇扭过头,道:“我困了,现在不想说话,你走吧。”

谢晋愣愣地看着她,认识这么久,娇妹第一次这样对他。

“娇妹,你到底怎么了,是怪我没有陪你去赏花?”谢晋猜测道,想到这里,他也很自责,如果他去了,一直守在娇妹身边,她或许就不会摔跤受伤。

“娇妹,我错了,下次你想出门,我肯定陪你。”谢晋诚心地道歉。

陈娇看了他一眼。

外面有条叫虞敬尧的狼,她要不要再给谢晋一次机会?原身病怏怏的,争不过虞澜,她现在不病了,又有原身没有的国公府贵女的见识与才学,能与谢晋探讨学问,也能与他风花雪月,怎么都比一个商家女强吧?

念头刚起,陈娇忽然意识到,此时的她只是个孤女,有才有貌又如何,谢晋最需要的,是财。

“我真累了,你走吧。”陈娇闭上了眼睛,也放弃了挽回谢晋的打算。谢晋需要仰仗虞敬尧,虞敬尧真要抢她,谢晋绝不是虞敬尧的对手。

谢晋看着未婚妻冷漠的脸,突然一阵心虚,难道,娇妹知道他陪虞澜赏花了?

谢晋心情复杂地走了。

杜氏又来照顾陈娇,一直到夜里,杜氏才回房去了。

陈娇懒懒地躺在床上,脑海里各种盘算。

双儿走了过来,犹豫片刻,她怯怯地将藏在背后的匣子拿了出来,递给陈娇。

陈娇狐疑地看着她。

双儿不敢看她,红着脸,吞吞吐吐地道:“姑娘,这是,这是虞爷叫我转交给您的。”

陈娇闻言,全身的血都凉了。

虞敬尧那混蛋,居然胆大包天收买了她身边的丫鬟!

“打开。”气愤过后,陈娇冷声道。

双儿赶紧打开了匣子。

陈娇低头,看见匣子里的红缎上,摆着一只白玉狐狸,狐狸举着一只爪子舔,憨态可掬。

陈娇笑了下,然后取出玉狐狸,再狠狠往地上一摔!

呸,有钱了不起啊?一只破狐狸,她不稀罕!

病西施突然发作,双儿吓得双腿一软,扑通就跪地上了,磕头哭道:“姑娘别气,我也是逼不得已,虞爷说了,我敢不听他差遣,或是说漏嘴,他就把我卖到窑子里去,姑娘,我真不是故意帮外人欺负你啊……”

陈娇气得不是双儿,喘了片刻,她看着双儿道:“好了,我不怪你,你也不用为难,将东西装好,退回去便是。”

双儿害怕,哆嗦着问:“虞爷见了,会不会卖了我?”

陈娇怒极而笑:“不会,卖了你,他还得再费一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