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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就知道哭,娇娇这般顽劣都是你惯出来的,倘若你肯拘着她,她也不会跑去塘边捉鱼!”

“现在说那些有何用,我的娇娇怎么还不醒啊,娇娇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男人威严的训斥与女人嘤嘤的啼哭,隐隐约约地传进了陈娇耳中。

陈娇头疼欲裂,她皱皱眉,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古朴干净的房梁屋顶,以及向阳三扇大窗,陈娇疑惑地扭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陌生的大炕上,炕下,北墙底下摆着红漆的衣柜箱笼,东边是梳妆台、书桌,这般简陋的陈设,连国公府丫鬟们的房间都不如。

“娇娇,你醒了?”一个身穿细布衫裙的三旬妇人激动地扑到炕头前,眼圈红红的看着她。紧跟着,妇人身边又多了个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男人中等身高,五官周正,留着修剪得体的短须,威严却又关切地看了过来。

陈娇头一疼,半昏半醒之间,她记起了自己是谁,也明白了她现在身处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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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娇,显国公府备受宠爱的二姑娘,父亲是国公爷,母亲是出身名门的国公夫人,除了一母同胞的哥哥,陈娇还有个当皇后的堂姐陈婉。

陈婉容貌美艳,在宫里受宠了一段时间,生有五皇子。可惜宫里美人一茬接一茬,陈婉很快就失宠了,眼看着老皇帝新封了一位贵妃,陈婉着急了,以赏花唯由,将妹妹陈娇请进了宫。陈娇才十四岁,毫无防备地去了,进了宫,发现老皇帝也在。

陈娇没多想,但坐下没多久,她就发现,老皇帝一直在色眯眯地看着她。

陈娇虽然年少,但她体态丰腴,冰肌雪肤,妩媚的姿容、单纯的眉眼,对男人有难以抵挡的诱惑。

面对老皇帝不加掩饰的垂涎,陈娇终于明白了皇后姐姐的算计,可为时已晚,第二天,老皇帝突然下诏选妃,陈娇年纪正在应选之列,诏书颁发的太急,国公府来不及准备,陈娇不得不进宫待选,最后被老皇帝钦点为丽贵人。

陈娇不想给一把年纪的老皇帝当贵人,好在当晚老皇帝被贵妃哄去了,她避过了侍寝。

跟着,夜里传来消息,老皇帝死在了贵妃的床上,死因不可说。

陈娇偷偷地庆幸,但她万万没想到,老皇帝竟留有遗诏,要所有无子嗣的妃嫔为他殉葬!

惊闻噩耗的陈娇,白着脸跌在了地上,她虽然没有侍寝,但她也算是老皇帝的妃嫔啊。

就在新帝忙着登基暂且无暇操持殉葬,就在陈娇跪在菩萨玉像前祈求逃过一死的时候,陈娇夜里做了一个梦。梦里菩萨显灵了,仙气飘飘地出现在她面前,陈娇哭着求菩萨救她,菩萨却说,她生来夫妻缘薄的命,前面七世要么守寡而死,要么与丈夫相看两厌势如水火,要想彻底改命,只有一个办法,即回到前七世,努力让改嫁的新夫君或原夫君对她死心塌地。

陈娇满心茫然:“前七世?我该怎么回去?”

菩萨慈悲,道:“我会助你。”

陈娇终于看到了希望:“改了前七世的命,这辈子我就不用死了吗?”

菩萨面露微笑:“非但不会死,还能大富大贵。”

陈娇不求富贵,只求平安。

菩萨消失后,陈娇脑袋里便多了她第一世的部分事迹。

这一世,陈娇只是大旺村秀才林伯远的女儿。

林伯远今年四十二岁了,少时刻苦读书,曾扬言不中秀才就不成家,二十五岁的那年,林伯远终于成功考中了秀才,娶妻田氏,生有林遇、林娇兄妹俩。妻子貌美,儿女聪明伶俐,林伯远日子越过越享受,但科举上再无进展,几番犹豫后,林伯远终于放弃再考,安心在村里开设私塾,教导附近村庄的农家子弟。

在大旺村,林家的家境算是不错的,家有良田十亩,还不用交赋税。所以,别的农家儿女早早就下地干活了,晒得肤色麦黄黝黑,林娇、林遇兄妹俩却是生的白白净净细皮嫩肉,尤其是林娇,容貌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柳叶弯眉,桃花美眸,笑盈盈在村里走一圈,便如仙女下凡般,老少爷们都爱看。

村里的年轻人大多都爱慕林娇,胆小地躲在远处偷偷看两眼,胆大地趁林娇出门时送过头绳、木梳这样的小礼物,林娇却看不上这些土地汉子,一心想嫁县城的富家子弟。林娇十六岁那年进城赏灯,邂逅了四通钱庄魏家的二公子魏擎苍,男有财女有貌,两人初见便互相看对了眼,很快,魏擎苍派人提亲,娶了林娇当太太。

夫妻俩才过了几个月的甜蜜日子,魏擎苍就被狐朋狗友勾着犯了风流的老毛病,继续去烟花柳巷拈花惹草,林娇与他吵架,魏擎苍干脆不回家,眠花宿柳多了,不小心染了病,丢下林娇与儿子去了阴曹地府。

于是,林娇就守着儿子,当了一辈子寡妇。

陈娇经菩萨提点看到的,除了林家父母,便只有魏擎苍了,连儿子的面容都与村人一样,模糊不清。而那个魏擎苍,在小县城算得上一个人物,但对于出身显国公府的陈娇来说,她再落魄都看不上魏擎苍。

幸好,菩萨安排她回到了遇见魏擎苍之前,如今林娇这身子归她管,陈娇想,她一定要嫁个品行容貌都配得上她的好儿郎,再怎么说,这都是她的前世,她不能为了快点完成任务,就随便嫁个歪瓜裂枣,反正,菩萨并没有限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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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没事了。”

在硬邦邦的炕上躺了一天,第二天早上,陈娇笑着对田氏道。

陈娇一直都是孝顺女儿,在林娇的回忆里,林伯远、田氏对女儿都特别好,陈娇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世的父母。

田氏看着女儿甜美的笑脸,却愣了愣。她的娇娇从小就被宠坏了,比男孩子们还胆大调皮,也很任性不讲理,每次她与丈夫试图管教女儿,女儿都会发脾气,丈夫嘴上埋怨她不管,其实自己也是个怕女儿的。

而眼前的女儿,脸还是那张脸,眼也是那双眼,但,女儿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温婉端庄气,就像戏台上的官家小姐。

“娇娇,你没事吧?”田氏一直都盼着女儿乖点,现在女儿真乖了,她反而很不习惯。

农家的妇人,心思简单没有城府,陈娇一看就猜到田氏在想什么了,再对比自己与林娇的不同,陈娇亲昵地靠到田氏怀里,愧疚道:“娘,以前是女儿不懂事,让你们二老操心了,经此一难,女儿知错了,往后定不再叫你们忧心。”

怀里是娇娇的女儿,耳边是孝顺懂事的话,田氏登时一喜,再也不瞎琢磨了。

“好,好啊,我们娇娇终于长大了。”抱着女儿,田氏欣慰地道。

陈娇轻轻叹口气,有点想国公府的母亲了,不过,这里的一切都感觉过分真实,窗外,不知谁家的公鸡在咯咯打鸣。

“来,娇娇快洗个脸。”田氏出去一会儿,然后端了铜盆进来。

陈娇瞄眼梳妆台上的铜镜,很好奇她这世的容貌。

她穿了鞋子,先走到了洗漱架前。

女儿大病初愈,田氏爱怜地帮女儿挽起袖口,再将打湿的巾子递过来。陈娇看看那巾子,八成新却很干净,便压下心头那一点点不适,闭上眼睛净面。

洗漱过后,陈娇坐到梳妆台前,自然而然地看向镜面。

乡下的铜镜比国公府的模糊多了,但这并不妨碍陈娇对自己面容的评判,柳叶弯眉桃花眼,再配上一张白生生的脸蛋,就是放到京城,她也能在美人堆儿里争得一席之地,只是稍微比她本来面貌差点罢了。

“我们娇娇越来越美了。”田氏站在女儿身边,自豪的道。

陈娇但笑不语。

洗了脸,田氏继续去准备早饭了,陈娇好奇地走出房间。

院子里,林伯远、林遇父子俩在面对面地说话,林伯远陈娇已经见过了,再看哥哥林遇,穿一身青衫,与父亲差不多的个头,肤色白皙,眉目里透着一股书生正气。

“妹妹身子可好了?”林遇关心地问。

陈娇点点头,朝父兄行礼。

林家父子都是一怔,好在田氏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知道眼前的姑娘要改过自新了,礼数也是林伯远教过的,父子俩很快就接受了自家姑娘的新性情。

陈娇继续暗中打量林家的宅子,北面三间上房,东西各一间厢房,她目前住的就是西厢。

就在陈娇面朝北面的上房时,林家南面敞开的大门前,忽然走过一人。

林伯远见了,高声喊道:“韩岳请留步!”

陈娇疑惑地回头,就见大门口站着一个异常高大的农家汉子,那人一身粗布短褐,双袖卷到了胳膊肘,露出一双古铜色的结实手臂,在晨光下泛着点点汗光。陈娇一个深闺闺秀,何曾见到外男坦露身体,只一眼便立即转了过去,连男人是何模样都没看清楚,唯一深刻的印象,就是男人魁梧如山岳的雄健身躯。

门口,韩岳仿佛没看见里面的林家娇花,只盯着秀才林伯远,疑道:“夫子有事?”

林伯远道:“是这样,昨日我去镇上请郎中,听说刘员外的儿子去山中游玩,遇见一头野猪,刘公子受惊滚下山坡,万幸只受了些皮外伤。现在刘公子要去猎捕那头野猪,欲招六位壮士同行,若能猎到野猪,每位壮士可以分二两银子,你要不要去试试?”

对于庄稼汉来说,二两银子是很丰厚的赏钱了。

韩岳遂朝林伯远拱手:“多谢夫子告知,我这就去碰碰运气。”

林伯远笑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