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床帷间静默了好半晌, 才响起裴元彻低沉的嗓音,“你想在扬州城过中秋?”
顾沅嗯了一声, 趴在他怀中, 软着声音道,“听说特别有趣,有花灯会, 还能放水灯……若是殿下觉着耽误公务, 那你先行一步,我在这过完中秋再跟上?”
“傻话。”裴元彻捏了捏她的脸颊, 半阖着眼道, “孤怎会留下你一人, 况且还是在中秋这样的日子。”
“那殿下是答应了?”
“嗯, 也不差那么两日。”
“多谢殿下。”
顾沅这话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欢喜, 顿了顿, 又试探的问道,“那日我们能不能便装出行,不带精兵, 也不带那么多伺候的人?”
裴元彻沉吟片刻, 压低声音道, “灯会上鱼龙混杂, 还是得多带些人才能保证安全。”
顾沅扬起脸, 莹润的黑眸巴巴望着他, 轻声道, “那我们换便装,偷偷出门,就像民间的寻常夫妻般。话本里不也常有皇帝大官微服私访的桥段么, 我们也可以这般呀。难道殿下你从前没有换便装偷溜出皇宫么?”
裴元彻答, “没有。”
他有太子玉符,想出宫便出宫,皇城长安,天子脚下,他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横着走都行。
顾沅一阵语塞。
裴元彻的手滑进她的衣摆,轻轻摩挲着她腰上的软肉,极有耐心的问道,“怎么忽然想到微服出门了?”
见他没直接拒绝,顾沅重燃希望,却也不敢表现得特别雀跃,只闷闷道,“就是觉得每次出门呼前引后的,怪累赘的。逛灯会便是图那个热闹劲儿,若是走哪都乌压压一堆人跟着,那多没劲儿。而且……”
她撑起半边身子,乌发垂散,清澈的黑眸含情脉脉的凝视着裴元彻,“我想与殿下一起共度佳节,仅你和我。”
裴元彻喉结上下滚了滚,只觉得心口发烫。
他勾住了她的腰用力一拉,感受到那温热的柔软,眸色愈发深了,“好,孤都应了你。”
顾沅眉头舒展,欣喜的同时又惊讶于这般的顺利。
正在她兀自庆幸时,男人滚烫的唇落在她的脖间。
像是火星溅入一团干草,迅速成燎原之势。
“殿下……很晚了,你也累了一天了……”
“孤不累。”
“我累,我在外逛了一日,我有些困了。”她慌张伸手去推,男人胸膛炽-热又坚-硬。
“你困的话,就先睡。”
他解着衣袍,像只饿了许久的狼,幽幽的盯着凌乱衣衫半遮半掩间的雪肤,眼睛都发绿。
自她落水,他就没再碰过她,这都过去大半个月,着实是憋得辛苦。
顾沅两条手臂掩在身前,心头微沉——
按理说,她的癸水就在这两日的,可直至目前,半点动静都没有。她安慰自己或许是水土不服,才迟了两日,但强压在心头的那个可怕念头,却越来越强烈。
眼眸闭上,男人吻上她脸颊的同时,也尝到了那咸涩的湿润。
身上之人的动作一顿,那修长又微粝的手指抚在她冰凉的面颊上,裴元彻沉哑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怎么哭了?”
顾沅依旧闭着眼,咬着唇道,“头痛。”
昏黄烛光下,她如玉的小脸显得有些苍白,纤浓的睫毛上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儿,这般抗拒难耐的模样,骤然将裴元彻拉回前世那个中秋夜。
模糊的记忆中,她好似也是这般,流着泪,咬着唇忍受着他的肆虐。
宛若兜头挨了一盆凉水,裴元彻薄唇绷直成一条直线。
须臾,他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吻掉了她的泪,“孤不动你了,咱们睡觉。”
将寝衣整理好,他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她的背哄着她。
顾沅睁开眼睛,见他强忍着,身子也与她保持了一定距离没再碰到她,眸光不由得闪了闪。
想了想,她抬起头,在他下巴飞快的轻啄了一下。
裴元彻拍背的手微顿,垂下眸看她。
顾沅小声道,“殿下,中秋那日,我给你个惊喜。”
裴元彻黑眸眯起,盯了她一会儿,似笑非笑道,“好,孤等着。”
………
随着中秋将至,扬州城内处处彰显节日的氛围,临街的酒楼张灯结彩,小摊小贩也挂了彩缎,大街上飘着桂花酒的清甜醇香,还有月团和糕点的甜美香气。
这几日顾沅愈发忙碌,忙着花钱,忙着买宅子。
她大大方方的去买,毫不避讳,夜里裴元彻问起,她只说要给他一个惊喜,会给他过一个别开生面、永生难忘的中秋节。
裴元彻只当她要与他玩情趣,心头受用极了,还拿出一大盒银票给她,补贴她买宅子的钱,让她随便去买随便去花。
顾沅不收,弯着一双桃花眼,柔声说着软乎话,“我要给殿下惊喜,哪里能用你的钱。再说了,买个宅子花不了几个钱,自我嫁给殿下,殿下赏了我那么多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这回便让我给殿下花些钱吧。”
她这般温柔小意,让裴元彻如置云端,又宛若泡在蜜罐子里,飘飘然,只觉得老天眷顾,让他此生这般圆满幸福。
……
为了做一回普通夫妻,中秋头一日夜里,顾沅与裴元彻便搬进了新买的两进两出的小宅院里。
那宅院方方正正,坐北朝南,风水好,洁净又朴素,后院还种了一片梨树和湘妃竹,很是清雅幽静。宅院的位置也不错,在运河附近,出门就是热闹的街市,酒楼、书肆、茶馆、医药坊一应俱全,往左边走是扬州东城门,往右边走是运河码头,真正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是难得的佳苑。
裴元彻牵着顾沅的手,在院子里慢悠悠的转了一圈,夸道,“这小院挺不错的。”
顾沅看了眼远方蔚蓝的天,此刻的心态很是平和,“我幼时曾畅想过,瓦房两三间,前院逗猫喂鸟,后院种花种草药的平淡生活,想象中的院子跟这儿差不多。”
“这小院地段不错,价格应当也不便宜?”
“好像一百两不到。”顾沅答道。
对她与裴元彻来说,一百两银子算不得什么,她妆奁里随便一根发簪都不止百两,但对于普通农家来说,一百两银子够他们全家几十年的嚼用。
这段时间她花钱大手大脚,是想着反正都要跑了,左右也不能把钱都带上,倒不如大方些花了,以后怕是再难有这般肆意花钱的机会。
院子不大,房间也少,所以伴驾伺候的宫人也是精简精简再精简,除了谷雨、秋霜,李贵和另外两个太监,便是门口的四个侍卫。
虽然顾沅觉得人还是挺多的,但相较于住在刺史府里,已经宽松了不少。裴元彻到底是太子,从小锦衣玉食娇养着长大,身边要没人伺候,那也不现实。
这般过了一夜,翌日,便迎来了中秋节。
明净又清澈的阳光洒在院子里,枝头传来喳喳的鸟叫声,小太监们清扫着庭院,谷雨与秋霜侍弄着花草,静谧祥和间,透着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顾沅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正准备转身,就撞入一个温热宽敞的胸膛里,被抱了个满怀。
“殿下。”她娇嗔一声,这人怎么总爱一声不吭的出现。
裴元彻低着头,眼尾弧度上扬,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风流俊美,“撞到鼻子了?来,孤给你吹一吹。”
他一只手攫起她的下巴,五官英挺的脸庞一点点靠近。
顾沅脸颊不自觉的红了,偏过脸,“没撞到。”
“那不行,孤给你仔细检查一下。”
他固定着她的小脸,幽深的黑眸定定的凝视着她,像是认真检查着什么。
顾沅本就为今晚的计划有些忐忑,如今见他这般盯着自己,生怕自己心虚暴露了什么,捏紧了手指,随即迎上男人的目光,岔开话题道,“殿下,不是说了今日陪我逛扬州城的么?咱们收拾一下,出门吧?”
看着她一张一合的樱红小嘴,裴元彻眸色微暗,薄唇掀起,“出门前,先给孤尝些甜头?”
顾沅一怔,等反应过来,暗道不好。
刚想躲,却也来不及了。
男人一只手勾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压着她就吻了下去。
此时窗牖半开着,她的腰紧贴着窗户,被他逼得往后倒,一半的身子都倒出窗户。
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红着脸仓皇躲开的宫人们,顾沅脸颊愈发滚烫,只觉得这男人真是越发不要脸了!
亲昵间,顾沅感受到男人的反应,黑眸睁大。
忙伸手推了推他,“殿下……别……这会儿还白天呢,等晚上,晚上再……随你。”
要再继续亲下去,怕是今天别想出门了。
见她避之不及,裴元彻无奈扯了扯嘴角,拍了一下她的臀,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慢声道,“好,孤等着今晚。”
他的目光太过炽热直白,顾沅头皮一阵发麻,忙垂头躲开了。
这一日,裴元彻与顾沅打扮成商户夫妇,怡然自得的在扬州城内闲逛着。
在布庄挑衣料时,顾沅还挑了一匹银灰色缎子,笑吟吟对裴元彻说,要亲手给他做一件新衣袍。
一旁的店家娘子直夸道,郎君可真有福气,娶了位这样体贴贤惠的好娘子。
这话听得裴元彻身心舒畅,眉眼间的清冷也淡去几分,自得道,“这是自然,我家娘子是世间最好的。”
顾沅面红耳赤,在店家与其他客人含笑羡慕的目光中,急忙付完钱,拉着裴元彻匆匆走了。
这般吃吃喝喝闲逛着,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大街上却半点没冷清,反而愈发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