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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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乔是来围观的,她不参与治疗,只是坐在一边做听众。

大约是因为她在,宫徵羽回答陈医生问题时有些拘谨,不够坦诚,陈医生无奈道:“如果宫先生觉得不自在,可以让文小姐去外面等。”

文乔站了起来,很有眼力见地想出去,但被宫徵羽抓住了手。

“你留下。”如果她走了,那他请她来的目的就达不到了,尽管她在这里会让他不自在,但她必须得留下来。

文乔看着他说:“我在这会影响你的治疗。”

宫徵羽蹙眉道:“不会。”他强硬地将她拉下来,对陈医生说,“接下来我不会再像刚才那样。”

陈医生满意点头,开始问下一个问题了:“最近还是闻不到味道吗?”

宫徵羽微微点头,略顿了一下道:“除了文乔身上的。”

陈医生颔首说:“宫先生已经做了两次治疗了,但现在看来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虽然我不想否认自己的能力,但我认为宫先生最该去看的不是心理医生。”

宫徵羽还没说话,文乔就忍不住开口了:“不看医生看什么?他的情况很严重吗?”

看文乔担心自己,宫徵羽反而不那么紧张了,他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没关系,只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也没什么不好的。”

文乔皱着眉不说话,情绪不太好。

陈医生观察了他们一会,缓缓笑开了。

“文小姐不必太担心。”陈医生缓声说,“我的意思并不是宫先生的情况变严重了,而是他的症结只是来看心理医生的话,没有什么太大效果。”他用手比了一下她,“我觉得宫先生应该和文小姐多多相处,这样才能更快打开心结。”

陈医生的话让文乔和宫徵羽都愣住了。

陈医生接着道:“宫先生目前还住在酒店里对吗?”

宫徵羽蹙眉点头。

陈医生说:“那我建议宫先生搬回去和文小姐一起住。我看得出来你们对彼此还是有感情的,文小姐既然很担心宫先生的病情,应该也不会反对这件事吧?”

文乔下意识道:“我怎么可能不反对?我们已经离婚了……”

陈医生看了一眼宫徵羽,直接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宫先生之所以会丢失嗅觉,很大程度是因为离婚这件事。直白地说,它在宫先生心中形成了一道高墙,如果这道墙不消除,宫先生可能这辈子都闻不到气味了。”

文乔白着脸:“这辈子都闻不到了?”

看她担心,宫徵羽低声道:“没关系,我不在意,我可以不做这一行。”

文乔无语地打断他:“不做这一行你要做什么?你有多热爱调香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宫徵羽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半晌才道:“但我有多亏欠你这件事,我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文乔怔住。

陈医生恰当地说:“问题就出在这里。愧疚感在宫先生心里形成了这堵墙,我想他一天不改变心态,病情就一天无法得到缓解。”

文乔沉默下来,没再说什么。

二十分钟后,她和宫徵羽离开了心理医生的诊所,一起回公司。

现在时间还在,不过晌午十分,文乔透过副驾驶的车窗朝外看,看见了陆陆续续去上班的人群以及街上飞驰而过的车辆。

她将视线定在窗外,似乎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去关注开车的人。

宫徵羽一直在安静开车,并不打扰她的心事。

他没想过今天的结果会是这样,他其实只是想让心理医生告诉文乔,他并没撒谎,他是真的除了她身上的味道什么也闻不到了。以前他用她身上再也没他喜欢的那个味道了这个理由来离婚,现在却只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这实在嘲讽极了。

他一直担心她觉得自己骗了他,只是希望心理医生为自己证明,顺便让文乔确定他一直在听她的话,每次都来治疗了。

他没想到陈医生会对文乔说那些话,那些话他听了,心中的愧疚更胜了。

在车子停在jr大厦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宫徵羽说了两人离开诊所之后的第一句话。

“你不用理会他说的那些话。”他沉声道,“我很抱歉今天让你为难了,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没想过他会那么说,如果我知道,我根本不会带你去。”

文乔终于转过头看他,看见了他冷峻清雅的脸上布满了阴郁。

“我已经做过非常伤害你的事情,从那以后我就决定不再逼你做任何事,你真的不用将陈医生那些话放在心上。我很抱歉今天给你造成这些困扰。”

他道着歉,语气干涩沙哑,眼中水光潋滟,文乔听在耳中,心中情绪更复杂了。

“先回去上班吧。”她缓缓说了一句,拉开车门下了车,对仍然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说,“别想那么多,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应该没想到他会那么说。”

宫徵羽僵硬地坐在驾驶座上,不看文乔,只是说:“虽然你这样说我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但我还是觉得很抱歉。对不起。”他再次道歉,视线低垂,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起,“给你造成困扰了,以后我不会再提出这种请求了。”

文乔有些无奈,她扶着车门,许久才道:“我没有生气,你不用一直道歉。”

宫徵羽自嘲地勾起嘴角:“哦,那就好,你先上去吧,我稍后再上去。”

文乔想说什么,但宫徵羽只是垂眸盯着方向盘上的车标,薄唇紧抿似乎不想再说话了,她也只能放弃。

她想了又想,还是关上车门先一步离开了。

宫徵羽坐在驾驶座上,扪心自问,他不希望陈医生今天的话成真吗?

他希望的。

他做梦都想离开酒店,回到那个家。

他此刻想要回家的心情,比离开时迫切一百万倍。

但他知道他不能那么自私,不能那样逼她。

他已经决定了,今后再也不去那家诊所了,至于能不能闻到气味,是否还要在jr工作,他都无所谓了。

人这辈子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一些代价,想来是他付出的还不够多,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接下来的时间,文乔认真工作,很久没和宫徵羽联系。

而宫徵羽好像也很忙碌,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每天下班来看她,找机会和她说话、一起吃饭。

一开始文乔没觉得这有什么,但一段时间下来,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想到那天陈医生的话,想到那天她离开之前他的神态,她总觉得有点危险。

这天文乔难得准时下班,她没立刻离开,而是在走进电梯后按下了香水部所在的楼层。

电梯里还有其他人,他们看见她所按的楼层,都讳莫如深地对视了一眼。

文乔不在意他们的看法,冷静地站在电梯里等待到达目的地。

在此期间,电梯打开关闭几次,走了一些人,也上来了一些人。

上来的人里有秦予柔,她就站在文乔身后,文乔可以感觉到她的视线始终定在她身上,但并没放在心上。

直到电梯到达香水部所在的楼层,她下去了,秦予柔也跟着下去了。

文乔缓缓停住脚步,侧目看秦予柔:“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秦予柔笑了一声说:“我要到哪里去,还要得到文总监的批准吗?”

文乔淡淡道:“那倒不是,我只是好奇而已,你可以不回答。”

她迈开步子要走,秦予柔却意外地回答了她。

“你担心我是来找宫徵羽的?”她冷声问。

文乔回眸看着她,后者与她对视几秒钟,忽然道:“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可笑?”

文乔露出不解的神色,秦予柔紧握双拳道:“我一直试图在宫徵羽面前抹黑你,抢夺他对你的关注,是因为我从刚认识他开始就喜欢他。以前他结婚了,有妻子,我一直耐心等待。后来他离婚了,你却出现了,你抢走了我认为可以得到他的机会,我恨你,做了一系列陷害你的事,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为什么会觉得你可笑呢?”文乔反问。

秦予柔吸了口气说:“因为……我竟然傻乎乎地在抢夺你前夫对你的爱,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跳梁小丑吧?宫徵羽从始至终爱的人只有你一个人,我却还像个白痴一样……像个白痴……”

秦予柔好像崩溃了,她大约也不是要来这一层的,只是在电梯里看见文乔就不想下去了,跟着她到了这里。

心里话说完,秦予柔再也待不下去了,匆匆转身跑走,文乔有点担心她,但好像也轮不到她去关怀她,她去了估计秦予柔更生气。

于是她放弃了,直接走进香水部,去找她想找的人。

她没看见石阳,其他人看见她也跟没看见一样,她想了想,自己走到宫徵羽的办公室外,敲了两下门,没人回应,便直接推门进去,相当得熟稔放肆。

办公大厅里的人看着她走进去,想阻拦,也没说出口——他们的关系,好像轮不到他们置喙什么。

文乔就这样顺顺利利进了宫徵羽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连接着实验室,文乔在办公室里没见人,就推开了实验室的门。

在实验室里,她找到了穿着白大褂,背对着门口的宫徵羽。

他好像在发呆,盯着桌子上的香料沉思着,并没理会身后靠近的人。

直到文乔来到他背后,望着他挺拔的脊背犹豫几秒,缓缓伸出手臂自后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腰可真细啊,肩膀那样宽,腰部这样细,不管抱起来还是靠起来,都特别安稳。

文乔缓缓靠在他背上,感觉到他肌肉僵硬,又渐渐放松。

“是你。”他没回头,却辨认出来了是谁。

文乔喃喃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宫徵羽似乎笑了一下,缓缓说:“因为我只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

文乔沉默了一会,安心地靠着他说:“其实这样也挺好,你只能闻到我身上的味道,以后你就再也不会产生什么‘我身上再也没你喜欢的味道’这种想法了。”她懒洋洋道,“因为你只能闻到我,这世界上对你来说唯一的气味,你怎么会不喜欢呢?你永远不会不喜欢的,你会爱一辈子,我再也不必担心你会抛下我了。”

宫徵羽许久没说话,文乔问他:“这就是你会生病的原因,是吗?你想给我安全感,所以你给了自己心理暗示,所以你生了病。你生病,只是希望我不再害怕,只是想让我回到你身边。”

宫徵羽呼吸加重了一些,但还是没说话。

文乔接着道:“你愿意一辈子这样吗?为了我可以有安全感,可以不再害怕你离开我,可以安安稳稳待在你身边,从而失去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宫徵羽低下了头,文乔感觉到自己抱着他腰的手被她握住了。

“我愿意。”他沙哑地说着,“你很了解我,比陈医生更了解。我当然愿意,如果我不愿意,一开始就不会生病。”

文乔沉默了一会,突然说:“可是我不愿意。”

宫徵羽怔了怔,回过头来,凤眸凝着她,眼底满是颓丧与畏怯。

文乔抬手抚过他的脸颊,轻柔地说:“可是我不愿意你为我失去一切。我喜欢拥有一切的你,我想让你变好,因为哪怕你好了,我也愿意给你一次机会,相信你不会再离开我。”

宫徵羽错愕地望着她,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文乔温和地轻声说:“所以,搬回家住吧,我想清楚了,我想让你回来,想让你康复,想让你变回那个令我骄傲、可以让我炫耀的你。”

宫徵羽眼眶发热,眼里布满红血色,怀疑地说了句:“真的?”

文乔没用言语回答,只低头吻住了他颤抖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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