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高盛暂时停下手上的动作, 和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晃一晃的团团对视了一眼。
下一秒, 危机感尤为强烈的团团果断的从沙发上跳下来, 头也不回的踩着一个还带毛绒绒兔耳朵的天蓝色小拖鞋“吧嗒吧嗒”的跑开了。
看着团团那个一溜烟不见了的小背影的高盛：“……”
一间刚刚收拾好、但是已经布置得十分完善可爱的儿童卧室里, 小少年团团依旧是蹦跶着跳到了自己的小床上, 然后抓过床上扔着的平板电脑, 开始刷网页。
刚刚不久前才在环岛中路发生的那起导致两辆车全部焚烧殆尽的车祸, 已经被人发到了网络上，并且，还有消息灵通的人遮遮掩掩的透露, 前面被撞的人，似乎是办案过程中的民警，这起交通事故, 远非众人想象的那么简单, 甚至还涉及到了犯罪分子想要将掌握了重要证据的警察灭口这种相当骇人听闻的传言……
团团盯着视频中两辆车在夜色中从冒烟到燃烧的火花，不由得微微一顿, “咦？”
团团又随便翻了翻关于这起车祸的新闻, 想了想, 很快又从床上下来, 踩着小拖鞋跑到了客厅里。
高盛已经给自己第一天上学的狗儿子团团收拾好了小书包, 这会儿正在拿着清单核对各种材料，打算周一一早就去计生部门交个计划外生育的社会抚养费, 顺便再去警察局把团团的户口落下来。
“爸爸！”团团如同一颗出了膛的小炮弹一样，“嗖”的一下, 已经从卧室里冒出头, 毫不犹豫的扑到了高盛的背后。
“爸爸——”团团一边飞扑还一边叫唤着，小手里握着的平板电脑更是稳准利落的举到了高盛的手臂一侧。
“嘶——”高盛被自己这个狗儿子给撞得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自己的胃都差点从喉咙里吐出来了。
“咦？爸爸？”团团几乎是想要挂在高盛的衣服上，只不过，以他这会儿六七岁的小学生的体型，显然不像是哈士奇幼崽时期那般，飞扑上来，直接就能被轻轻的拎起来抱走了。
被团团撞得差点没扑在地上的高盛单手撑着茶几，稳住身形后，再次不得已的放下了手里正在准备的材料和清单，转过身来，按着团团的肩膀把这只活泼好动的小家伙带到了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后腰靠在沙发的靠垫上，都不由得又“嘶”了一声。
不过，高盛口中却是一点也不含糊的说道：“怎么又在玩平板电脑？不是说了吗，每天玩平板电脑不能超过两小时，长时间对着屏幕对眼睛不好。”
团团聪明的根本就不接这种话茬，直接恨不得把自己手里的平板塞到高盛的脸上。
“爸爸你看这个！”团团一边往高盛身上怼平板电脑一边忙不迭的催促道。
高盛拿他也没办法，再加上团团虽然沉迷网络，不过，被他教了两天之后，好歹知道收敛一点，不会随便往外乱发自己的哈士奇和人形两种形态的大头照什么的了，说起来简直他心甚慰……
从团团手里接过平板之后，看到网页上的内容，高盛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在意识到这是车祸之后，本能的又开始叮嘱团团道：“以后每天爸爸会尽量送你上学下学，如果爸爸有事过不去的话，也会让秦特助或者是司机叔叔过去接你。不管到时候爸爸在不在你旁边，过马路都一定要小心，知道不？在学校里上学的时候，也不许随便往外跑，要注意安全……”
团团成精之前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的高盛算是大概明白，那些上年纪的人絮絮叨叨的习惯都是怎么来的了……
团团扁了扁嘴，不高兴的小脸上，深蓝色的大眼睛似乎都蔫蔫的，对于高盛所说的上学时的多项注意事项，团团真的是一点也不想听=_=！
为了逃避上学这个话题，团团完全是恨不得把手里的平板电脑堵在他爸的脸上。
“爸爸，你看这个，前面被撞的人是警察，警察！”
高盛这才微微一怔，“嗯？”
略微起了些许怀疑和好奇心之后，高盛自然是重新接过平板，也不需要团团在他旁边不停的念叨了，直接就低头认真的重新搜索刚刚那起车祸和相关的新闻。
团团之前能够捕捉到的信息，高盛自然也都发现了。
意识到前面被撞的人竟然是这般身份之后，高盛的心里也闪过了一丝揣测。
如果这起车祸真的不是意外的话，那么，他大概也能够猜到，这件事有很大可能，或许又和赵珩泽、张客清有关。
只不过，在那两个人中，有问题的人究竟是谁，便是同他们打过叫道的高盛，一时之间也难以分辨清楚。
也不知道，市局刑侦总队那边，对于李婄雅被毒害一案的调查究竟进展到了哪一步……
高盛很快收拾好种种思绪，重新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身边的小少年团团身上。
高盛从茶几上拿过一张电梯卡，交给团团之后，耳提面命的提醒道：“这里回家进电梯要刷卡，不能拆电梯，会漏电、还可能会从高层掉下去，这是有危险的，知道吗！？”
“哦——”团团眨巴了两下大眼睛，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
高盛：“……走，爸爸带你去试一遍。”
“嗯？”性子活泼又好动的团团立刻跟着站了起来。
高盛牵着自家小狗崽子团团的小手，出了门一路乘电梯到了楼下之后，才把这张卡交给了团团，然后开始一步一叮嘱的从头教学。
“刷卡开门，然后电梯会自动停留在指定楼层，电梯门关着的时候一定不能随便动，知道吗？”
高盛殷切教导了全程之后，对上团团饶有兴趣的好奇目光——通常，在家里的时候，团团一旦对什么东西充满了这种热切的想要接触的目光，那个东西基本上就不会活过第二天了。
高盛的心里一突，担心以前很少坐电梯的团团真的把它自己给坑进去，忧虑之下，连耳提面命都不打算做了，已经暗暗决定，回头这边的家里除了过来做饭和打扫卫生的保姆之外，还得单独安排一个人，在自己偶尔顾及不到的时候，每天盯着团团……
不过，比起高盛的担忧，团团这边其实也只是最初有些好奇罢了，跟着他爸在楼梯里慢动作的走了一遍之后，团团很快便失去了兴趣。
——家里的电梯和山海市警察局的那个好像不一样，团团清楚的记得，自己和爸爸在山海市警察局的时候，那台电梯里好像有人一直在看它一般，家里这台电梯就没有那种感觉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明明当初被电梯精好奇的围观的时候，团团还只想躲在他爸身后。然而这会儿，确定家里的电梯没有那种效果之后，团团又好奇心发作，忍不住的想要弄个明白。
小少年抬起头来，有些犹豫的瞅着高盛。
“嗯？”高盛也低头看团团。
团团眨巴了两下深蓝色的大眼睛，“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再去警察局呀！”
高盛：“……你知道办户口的事情了？所以想去警察局？”
·
交警大队那边，小宋在做笔录的交警异样的目光下，坚持给非主流又定了一份开封菜全家桶的外卖。
当然了，除了给非主流的这一大份之外，小宋也没忘了在场的其他几位交警同事，跟着吃饭多少有点不像样，不过，来点咖啡、果茶、蛋挞之类的小零食总是无伤大雅的。
终于，即使是在交警大队这边，经历了两个全家桶之后，将将能够吃上热乎饭的非主流，脸上冷漠的表情总算是稍稍缓和了下来。
明明是大冷天，小宋的手里却愣是捧着一杯咖啡雪顶，和非主流对坐在那里，看着非主流不慌不忙的拆开盒子，将藤椒鸡腿饭里的鸡腿、酱料、甚至是小食盒子里的鸡块一起，挨个倒进鸡腿饭的桶里，然后，又灵巧的用叉子、勺子把那个鸡腿里的骨头全都剔出来了，最后，只剩下藤椒、酱、蔬菜，还有各种肉一起，慢慢悠悠的用勺子搅拌。
看着非主流慢慢悠悠的一套动作，小宋的脑海中还诡异的飘过了一个念头——他大概是比较喜欢拌饭？
吃了两口饭之后，非主流的态度终于变得好商量起来。
——其实非主流也不是对开封菜有什么特别的执念，只不过，听说了开封菜新推出的新品藤椒鸡腿饭之后，正好今天顺便，就随便买了一个打算尝尝味道。
非主流最愤怒的点在于，有人莫名其妙的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和安排，简直不能忍！
“你想问什么？”非主流抬起头来，单手托腮，微微歪着头平静的看向小宋。
“事故发生的全过程。”小宋也不含糊，大概也是觉得，面对非主流的时候，并没有以往那种面对其他目击证人时循循善诱、抽丝剥茧、仔细分析的状态，索性直接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们都不调监控录像的吗？”非主流诧异道。
不过，看在小宋刚刚帮他叫了个外卖的份上，非主流随口吐槽了一句之后，很快便十分配合的顺着这个问题继续说道：“我当时正站在路边和人发微信呢，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两辆车在公路上飙车，前面的躲，后面的追，大有一言不合直接撞上去的意思。”
小宋的眼睛里，怒意一闪而过，力持冷静的沉声问道：“后来呢？”
“后来？”非主流扯了扯嘴角，“就擦着我的边撞上了，还把我的全家桶给带翻了。”
旁边一个交警低下头来，凑到小宋的耳畔小声提醒道：“事故现场有滚落一地的咖啡、蛋挞什么的……”
小宋：“……”
一边是两辆车撞击后的烈火焚尽，一边是滚得满地都是的开封菜快餐，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小宋总感觉有种特别微妙违和的氛围。
旁边一个交警忍不住插了一句道：“那个司机头顶的藤椒鸡腿饭？”
“他把前面警察开的那辆车撞翻之后，还想下来逃逸，我就把手里唯一的东西砸上去了呀！”非主流说得格外理直气壮。
小宋小小声的提醒他道：“故意伤害……”
非主流挑了挑眉，没接话，而是继续道：“至于你们市局那两个警察，身上都有伤，我怕他们在车里出事，就把人从车里搬下来了。”
旁边的交警有些惊讶，忍不住打断了非主流的话语，确认道：“你认识市局的那两个警察？”
非主流点了点头，却又道：“只是在市局办公大楼里见到过他们穿警服的样子，所以我才知道他们的身份。”
“至于故意伤害——”非主流低头瞅了瞅自己手里的那把勺子，干脆把用不上的叉子拿出来，轻轻的往旁边已经空出来的小食纸盒上一插。
柔软的纸盒直接就被丝毫也不锋利的叉子给整个穿透了，上面甚至还留下了大小极为均匀的一小排空洞。
不管是小宋还是旁边的交警，全都被震惊到了。
非主流晃了晃手里仅剩下的一把塑料勺子，随口道：“我真没有故意伤害那个司机的打算，只不过当时，气急之下，把手里的饭盖在了他的脸上，嗯，我力气有点大。”
用塑料叉子穿透纸盒，这不仅仅是力气的问题，更多的还是需要一种巧劲。
而且，最是善于观察细节的小宋敢保证，他刚刚分明清楚的看到了，非主流拿着手里那柄塑料叉子瞄准纸盒之前，他的目光分明还往面前结实的桌面上打量了一番。
——大概是想到了，如果把塑料叉子插进木头桌子里面之后，回头还得给交警大队这边原价赔偿，所以才临时取材的换成了纸盒的吧……
·
小宋还在交警大队这边一时半会儿之间赶不回来，市局办公大楼这边，匆匆忙忙再次从培训班宾馆那边赶回来的局座，却是已经召集相关各部门的警察，在楼上的大会议室里开了个紧急会议。
痕迹科的两名技术侦查人员在搜查提取证据的过程中被人故意用车辆撞击、对方试图制造车祸杀人，以此来阻挠案件调查的进行，这般恶劣的袭警事件，在山海市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出现了。
一时间，局座震怒，就连刚刚得到消息的山海市市政府那边都打电话过来表示了关切。
“这件事一定要彻查！”局座板着脸，手里那根钢笔数次被他重重的敲在桌面上，让闻听非甚至有些担忧，会不会把钢笔里的墨水都砸出来……
给这次的袭警事件定了性之后，自然便是各部门的工作部署。
凶手的行为都涉及到严重危害公共安全了，并且，随时可能会造成人员伤亡，刑侦总队这边完全可以直接继续接手。
至于禁毒总队这边，虽然目前线索并不充分，但是，根据经验逻辑，不难推测出，那两个痕迹科的技术侦查人员找到的关键性线索，很可能和毒品有关，沈明远也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对于沈明远极其背后可能存在的贩毒集团的后续调查，则是由禁毒总队主持。
其他各个相关部门，则是干脆抽调人手，专门成立了一个工作组，局座亲自牵头，专门针对此事，就连市政府那边都安排了相关人员密切配合。
紧锣密鼓的开完这次的紧急会议之后，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闻听非和刘胖从会议室出来后，刘胖实在是困得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扭头看向依旧神采奕奕的闻听非之后，再次有些感慨的开口道：“小闻你都不累的吗？”
闻听非眨了眨眼睛，“还行……”
刘胖不停的摇头感慨，“果然还是年轻人精力旺盛。”
闻听非提醒他道：“刘哥你年纪也不算大……”
“不行了，不行了。”刘胖连连摇头摆手，不过，嘴上念着上了年纪了，精力不济了，但是，真的下了楼之后，却依然还是直接进了办公室，大有继续加班通个宵的打算。
闻听非见状，也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刑侦总队的办公室里，闻听非和刘胖才刚刚进来，后脚周队便直接跟着走了进来，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提醒道：“你们两个是不是都没关注微信群里的信息？刚刚医院那边的消息，小陈从手术室推出来之后，已经醒过来了。”
闻听非不掩惊讶道：“这才刚刚做完手术吧，麻醉效果估计都还没消退下去，怎么醒得这么快？”
周队摇了摇头，只是猜测道：“小陈的身体可能对麻药不太敏感……”
刘胖则是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当机立断道：“我去医院看看！”
闻听非看看刘胖眼睛下面的青色，直接就伸手把自己座位上的包给捡起来了，平静道：“我也去吧，我开车！”
刘胖想了想，也担心自己疲劳驾驶不靠谱，终究没有谢绝闻听非的好意，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眼看他们两个行动派这就要下楼去医院了，周队连忙阻拦了一句道：“我和袁队打个招呼，禁毒总队那边，应该更加关心小陈他们找到的线索是什么。”
闻听非和刘胖对视了一眼，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可惜重要物证可能都已经被毁了……”
周队沉声安慰道：“犯罪分子早晚会露出马脚，我们能找到第一次，就一定能抓到他第二次。”
周队则是特意叮嘱了一句道：“路上小心，你们两个也要注意安全。”
刘胖点了点头。
闻听非也道：“嗯！”
旋即，周队又走到了刘胖的办公桌旁边，翻了翻上面堆着的一摞案件相关文件信息，继续问了一句道：“李婄雅被毒害一案的相关文件，都准备好了吗？”
刘胖点点头，“调查结果基本算是明确了，现在证据有了、凶手招认的口供也有了，如果要结案的话，倒是的确可以组卷了。”
只不过之前，考虑到沈明远可能还涉毒一事，刑侦总队这边也有适当配合禁毒总队那边工作的意思，所以才没急着往下进行。
周队轻轻的舒了口气，“那行，等下我安排人过来整理卷宗吧，李婄雅这个案子的社会关注度太高，我刚刚和袁队、局座他们也讨论了两句这个问题，沈明远背后的水深得超乎想象，相较之下，李婄雅被毒害一案，不如早点结案，不过，关于李婄雅究竟发现了什么引来杀身之祸的事情，后续调查还是要继续进行。”
等到闻听非和刘胖乘坐电梯下来的时候，发现袁队已经带着亲自郝桥站在一楼大厅里等候了。
刘胖多少有些惊讶，“袁队亲自去？”
袁队点了点头，面容依旧严肃冷峻，“现在两辆车都已经被毁，小陈那里的线索，可能至关重要。”
郝桥的神色间倒是看起来还好，露出一点笑容说道：“听说小陈已经醒了？”
闻听非应了一声，“是啊，我们刚刚还说到他，是不是麻醉药不耐受体质呢！醒得这么早，估计得疼得厉害。”
要去医院的虽然只有四个人，不过，考虑到后续众人可能有不同的安排，依旧开了两辆车出来。
闻听非把车停在刘胖面前的时候，发现她是把她自己的车开过来了，刘胖还愣了一下，“咦？”
“我总觉得，他们应该也认得你的车。”闻听非实话实说道。
刘胖的心里也随之“咯噔”一下，点点头，“有道理。”
不过，说完之后，刘胖站在副驾驶的车门旁，又忍不住的看向袁队和郝桥那边。
——如果之前对小陈他们动手的司机真的是贩毒集团的那些毒贩们安排的，那么，说实话，袁队和郝桥那边，应该会比他们刑侦总队这边更加危险……
然而，对于刘胖的这个困扰，闻听非反而扯了扯嘴角，小声提醒道：“这次还真不一定。”
刘胖有些费解和讶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忍不住的问道：“为什么？”
说完之后，看着闻听非这辆绝对算得上是豪车的座驾，刘胖的心里更是忍不住的闪过了一个念头：小闻刚刚入职，不算津贴的话，她每个月的基础工资，好像连养这一辆车都不够吧……？
透过车窗，闻听非看到袁队和郝桥那边已经动了，这才拉开手刹，平稳的跟上，同时回答道：“因为袁队和郝桥之前说，禁毒总队那里并没有沈明远的任何记录呀！”
换言之，如果沈明远的背后真的是一个贩毒集团，那么，他们会突然暴露并且进入禁毒总队的视野，追根究底，原因其实是在刑侦总队这边。
若是以后，随着禁毒总队的各种工作展开，早晚得把毒贩的仇恨拉过去。但是就目前而言，如果那些毒贩要报复的话，碰巧把这颗地雷挖出来的刑侦总队这边真的是首当其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