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听到这句, 闻听非的脚步也是一顿。
对比普通人来说, 警察由于其自身工作的特殊性, 往往能接触到更多违法犯罪人群, 但是, 就是在这种人当中, 毒贩、毒枭, 也是犯罪人群中最残忍、最恶劣的一群。
事实上，在贩毒链条的最后一环上，吸毒和贩毒其实是重合的, 那些零散的贩毒者，往往本身也是吸毒者，他们贩毒的量一般也并不大, 被抓到了, 差不多也就判个三五年的刑期，从监狱里出来之后, 一段时间里, 很容易又出现复吸和贩毒的行为, 然后再被抓, 直到要么因为吸食毒品的剂量增大而身体彻底毁掉直接死在毒品上, 要么因为贩毒的罪刑，付出应有的代价……
之前, 龚法医对李婄雅做尸检的时候，已经确定过, 李婄雅本人生前并无吸食毒品的迹象, 再加上她本身又是公众人物，所以，案件的侦破过程中，大家自然而然的不曾往毒品这个方向上考虑。
但是现在，从沈明远的身上找到意外发现，却顷刻间又推翻了刑侦总队之前的认知。
沈明远作为一个并不吸毒、但是却又能接触到毒品的人，很可能已经处在了整个贩毒链条的中段、乃至于核心的位置。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很可能，刑侦总队在侦破李婄雅被毒害一案的同时，反而意外的抓到了一条贩毒线。
刘胖的经验更加丰富，虽然他并非一线缉毒警察，但是，和山海市禁毒总队的人多多少少也有过接触。
就在市局办公大楼里面，刑侦总队所在的十楼上面，十一楼就是禁毒总队的地方。只不过，禁毒总队的工作中，往往少不了卧底、内线，侦查一些跨国境的贩毒案的时候，更是免不了的要进行一些秘密行动，他们的日常工作和刑侦总队这边表面上看着差不多，但是实际上，往往会有更多危险、隐秘而又不足为外人道的部分。
想到这里，刘胖捧着下巴“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小闻你先去审讯室那边和他们打个招呼，但是沈明远这事，咱们还得先和周队汇报一下。”
禁毒总队那边，在贩毒集团里埋了多少个卧底钉子什么的，这种信息都是最重要的机密，别说是刘胖了，就算是到了周队那个级别，很多都是不知道的。
偏偏这个案子真的又涉及到毒品了，在这种情况下，刑侦总队真的没法保证，不会在侦破的过程中直接踩到禁毒总队那边埋下的地雷上去。
如果是帮禁毒总队那边，直接因为其他刑事案件把人抓起来了，那是最好不过，但是，若是真的一个不小心，因为抓了人，反而意外的破坏掉了禁毒总队的计划和布控，那就很尴尬了……
闻听非点点头，拿着那两张检验结果报告单先去审讯室了，至于这边剩下的几个人里，刘胖摇了摇手里的手机，对小宋道：“你和林雯雯先去楼上的办公室，我和小闻等下也上去，我先去打个电话。”
苍白着脸的小宋和眼眶泛红的林雯雯对视一眼，同时毫不犹豫的使劲摇头。
刘胖：“……行吧，那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行行行，你快去打电话。”小宋自然知道，刘胖是打算和周队汇报工作，有意的避开了林雯雯而已。
如果说之前李婄雅的被毒害一案，只是因为她身为公众人物，容易引起社会关注点，警方这边必然会承受着比其他刑事案件更大的压力，也迫切的需要在短时间内侦破案件、抓到凶手，所以才会直接把案子从辖区派出所转到了刑侦总队这边，但是，一旦这个下毒杀人案的后面还涉及到了毒品，那么，即使必须承担着巨大的社会舆论，工作中，依然还是要为禁毒总队方面的部署安排考虑，毕竟事有轻重，一整个贩毒集团给社会带来的危害，要远甚于此。
等到刘胖拿着手机往那边走的时候，小宋突然想起来，刚刚他们还说，要给大宋或者局座打电话，向王教授请教关于镜灵的问题呢，顿时也急了，忙冲着刘胖的背影大声道：“胖胖，给大宋他们的电话呢？要不我先打电话问问？”
满脑子都是沈明远涉毒一事的刘胖头也没回，只是回话道：“你自己打！”
小宋抓出自己的手机，一边翻着通讯录里的联系人，一边还在自己琢磨着，他们局座心大，就算是面对灵异事件，局座都是一脸佛系淡定的模样，在这种情况下，请局座帮忙向王教授询问，小宋甚至怀疑，局座听完之后，可能会“哦”一声，然后出于对他的同情和爱护，一点不当回事的从网上随便搜罗几个驱邪的符咒，用办公室的彩色喷墨打印机打出来，最后直接塞到小宋的手里，让他放抽屉里藏好了，还会耐心的叮嘱他两句，等到上面来人检查工作的时候绝对不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漏出来，万一被认为是不认真工作，是要手写检讨的。
——至于把驱邪的符咒直接挂在市局里，那就更是绝对不可能的的事情了，这种公然传播封建迷信思想的行为，想都不要想，万一哪天有普通市民过来办事看见了，再拿手机拍照投诉了，那是要全局通报批评写检讨并警告的！
小宋想想就头大了，自然是略过了局座的手机号不提，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下周同样要参加培训班的大宋。
大宋接电话的动作很快，手机里还传来了一阵“咔擦咔擦”啃苹果的声音，等大宋飞快的把嘴里那口咽下去之后，才对着手机说道：“弟啊，找我有什么事——”
山海市市局里有三个重名的，年龄排行第二的那个宋在后勤部门，平时来往不算密切，但是大宋和小宋两个人，痕迹科和情报科的办公室之间距离一共也没几米远，他们俩平时闹着玩的时候根本就是兄弟互称。
“如果有紧急的工作也可以说的，我带笔记本电脑过来了，宾馆里也有网。”随后，大宋又继续好商量的说道，反正他这边今天晚上应该也没什么事情，闲着就是自己上网。
“是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忙，不过不是做表，是找你帮忙问个事情。”小宋简单说着，同时招呼着旁边的林雯雯过来，打算将刚刚的事情再一起和大宋说一说。
好在大宋之前就已经知情了，这会儿在电话里说起来也方便。
结果就是，等到闻听非回来的时候，小宋依旧和林雯雯捧着手机，还没把事情说清楚。
闻听非的手里还拿着小宋签过字的检验结果报告单，见状，也没打扰小宋面对大宋时的倾诉欲，只是安安静静的在旁边听着。
倒是刘胖，又过了起码五分钟，才终于把手机揣兜里回来了，甚至还有几分振奋的眉飞色舞道：“禁毒总队的人等会儿就全部回来，陪咱们一起加班！哎，人多力量大，希望李婄雅的案件早日侦破吧！”
闻听非：“……”一时之间，她还有些哭笑不得。至于更具体的事情，因为涉及到了禁毒总队那边的工作，刘胖没说，闻听非自然也就没问。
终于，小宋这边得到了大宋干脆利落的一句，“行啦，弟弟你可别嚎了，嗓子哑得跟破锣似的，再加上电话里的电流音，我刚刚才买的新耳机，这音质简直崩溃了，感觉有点心疼它orz。我现在立刻就出门去给你找王教授，他应该也住这边的宾馆，等下给你回电话啊！”
等小宋挂断电话之后，刘胖终于开口道：“走吧，大家去楼上办公室，趁着禁毒总队的人还没来，咱们重新分析一下案情。”
站在电梯里的时候，依旧是闻听非随意的挡住了电梯上的键盘，不过，小宋在有意的尽量远离又突然冒出来的那面镜子的情况下，却架不住他眼睛尖又心细，只是飞快的瞥了镜子一眼，便悚然一惊道：“镜子上面怎么会有指纹！？”
“啊？”
“什么？”电梯里的几个人顿时愣住。
林雯雯抓着自己的帽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闻听非和刘胖也不由得看向了镜子的方向。
电梯精也跟着愣了一下，“咦，怎么会有指纹？是我自己把镜子装好的呀！”
旋即，看到小宋小心翼翼的伸手指着穿衣镜大概中间偏上一点位置的时候，电梯精顿时恍然大悟。
——自己和大佬说了镜灵的事情，结果非主流直接从镜子里面摸了一块碎掉的玉镜镜片出来，指纹估计就是那会儿留下的。
小宋完全是犯了职业病一样，微微凑上前去观察镜面上的那个指纹，但是又要小心着自己不能碰到镜面，免得里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把他拖进去。
毕竟，电梯里的穿衣镜面积非常大，足以把一个人直接整个的拉进去，可能都没有多少抢救机会的，不像是刚刚彩妆盘上的镜子，那得一点一点使劲往里扯……
电梯精：qaq大佬不小心留在穿衣镜上面的指纹被发现是不是不太好？擦掉擦掉擦掉quq
闻听非拿出手机，将带着指纹的镜面部分直接近距离拍了下来，结果，就在她检查照片上指纹究竟能不能拍摄清楚的时候，小宋突然又发出了一声惊恐叫声。
“啊啊啊啊啊——”
电梯这么小的封闭空间里，小宋的惨叫声都出回音了，闻听非被他的声音惊得手上一个哆嗦，手机都差点掉下去，连忙用另一个手捞住握紧，抬起头下意识的问道：“怎么了这是？”
“镜子上的指纹消失了！！！”小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色刷白，“那个指纹，在我眼前，仿佛被人擦掉了一样，一点一点的消失的。”
随着小宋这话出来，电梯间里的温度似乎又随之下降了许多。
已经临近十二月，山海市的冬天同样寒冷。
然而这一瞬，电梯里的寒意却是陡然间在几个人的心底蔓延开来。
林雯雯抓着充电器的手指都有些发僵了。
同时，不管是小宋还是刘胖、闻听非，三个人也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之前小宋说过的，之前他遇到镜灵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把他从电梯里面直接给推了出去。
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即使并不怀疑小宋的说辞，闻听非和刘胖依然还是认真的重新检查了一下穿衣镜，这次，就轮到他们发现，除了刚刚的指纹外，穿衣镜边框上的一点浮尘，似乎都在他们眼前，被一个无形的人给擦得明光锃亮了。
急得简直想要转圈圈的电梯精：嘤嘤嘤大佬要露馅了露馅了qaq，他之前因为想要办假*证被批评教育，警察局里肯定留指纹了
电梯精急得都要哭了，一边拼命的把整个穿衣镜都擦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反光似乎都随着变得璀璨了些。
电梯精：希望下次大佬过来的时候，不要觉得它真没用qaq大佬生气了会不会不理它啊嘤嘤嘤
几个人面面相觑之中，电梯里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因为紧张和急切，电梯精到了十楼的时候，都忘记停下了，还是林雯雯一眼看到屏幕上的数字变成了“11”之后，才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惊呼，“怎么是十一楼？刚刚按错楼层了吗？”
因为忙着擦镜子简直手忙脚乱的电梯精忙中出错，更是忍不住要嘤嘤嘤了，发现之前因为闻听非习惯性的没按十楼，它自己竟然也跟着忘了，登时整个电梯都不好了。
自己偷偷嘤嘤嘤的电梯精没有发出任何楼梯到达目标楼层的提示音，电梯门也直接就省略掉了程序里固有的自动开门、自动关门的过程，直接就从十一楼又往下走，几秒钟之后，稳稳的停在十楼，然后打开大门了。
之前一早就见识过这个电梯停电运行的闻听非和刘胖：“……”
至于小宋和林雯雯，他们两个腿都还有些软，是互相搀扶着，匆忙之间还有些晃晃悠悠的从电梯里逃出去了。
闻听非还抓着自己的手机，十分诡异的，从电梯里出来的那一瞬，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电梯一眼，仿佛看到，就在刚刚，小宋研究穿衣镜镜面上的那个指纹的时候，有个透明的嘤嘤怪正一边拼命的擦镜子一边满脸的“qaq”。
那副奇特的画面只是在闻听非的脑海中闪过了一瞬，差不多她自己都被自己这个简直有些莫名其妙的联想给雷翻了，嘴角微微抽了抽，也很快收回了看向电梯目光。
因为自己居然走错楼层，自觉做错事的电梯精更是等到闻听非和刘胖也走出去之后，毫不犹豫的关上门，外面的楼层显示也瞬间便从“10”开始迅速增加，直到稳定的停在了楼顶的天台上。
电梯精：自己犯错误了，好想哭，去天台吹风冷静冷静嘤嘤嘤qaq
看着刚刚几秒的时间里键盘上飞速变动的数字，闻听非和刘胖：“……”
回头再看一眼被吓得脸色发白，依然互相搀扶着靠墙站在一起的小宋和林雯雯，一时之间，闻听非也说不出让他们俩放宽心的话了。
还是刘胖心态好，长舒了一口气之后，直接扯开了话题道：“走走走，咱们去小会议室，忙到现在我也饿了，正好先吃点东西，边吃边聊。”
办公室里的囤货前几天才刚刚补充过，所以这会儿能吃的东西倒是不少。
刘胖问过大家的口味之后，一边熟练的撕开一半桶装泡面的盒子，加好料包，然后从茶水间里接了开水，最后还重新用叉子插在泡面盒和顶部的盖子包装边缘，就等几分钟之后泡好就可以吃了。
昨天还一直坚持把自己当兔子喂的林雯雯也终于破功了，捧着一碗香辣红烧牛肉面的时候，眼睛似乎被从边缘里露出来的一点带着辣味的热气烘托得更红了，小声抽噎道：“我觉得我刚刚的运动量应该能够抵消一包泡面了……”
闻听非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了想，最后只能冷静的问了一句道：“我这里还有卤蛋、泡椒凤爪和鸭脖，你要吗？”
已经拿着叉子在搅拌自己泡面的刘胖也抬起头来，安慰道：“先吃吧，啊，吃饱了才有力气打那镜灵对不对？”
林雯雯艰难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旁边的小宋：qaq！！！
“大宋怎么还不回我电话。”小宋的手里也还拿着一个闻听非刚刚递给他的密封包装的卤蛋，一边往泡面里加，一边有些失神的喃喃道。
“快了快了，他一会儿就回你电话了。”刘胖继续安抚道。
两口泡面下去之后，温热中还带着些微烫的食物到了胃里，心中总算是稍稍熨帖起来。
小宋一边无意识的用手里的塑料叉搅拌着泡面，直到“咔擦”一声轻响，那个还有些软的小塑料叉子直接就掉了一个牙在泡面里。
“没事没事，我给你拿筷子！”刘胖见状，立刻放下自己手里的泡面，用和他的体型相比全然不符合的灵活动作，“蹭”的一下从小会议室的椅子上跳了起来，扭头就往自己的办公室里面走——他那里还有不少之前因为加班所以定外卖的时候，剩下来的一些未拆封的一次性餐具。
也就一分钟的时间，刘胖拿了一把一次性餐具回来了，分给大家。
“小闻，你刚刚拍照了吧？”小宋拆了一双一次性筷子出来，先把泡面里的那一块塑料叉子捡起来扔在塑料袋里之后，突然开口说道。
“拍了，但是那个指纹在画面里很不清晰。”闻听非实话实说到。
小宋摇了摇头，道：“没事，把图片发给我吧，我等会儿把这个指纹处理一下，应该能提取出来。”
说话间，小宋还直接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然后在微信里单独私敲了闻听非一下。
闻听非也把自己刚刚拍下来的照片发给了小宋。
小宋看着微信里的照片，一边吃饭，一边还忍不住的苍白着脸说道：“这个指纹，没准就是之前把我从电梯里推出来的那个人——那个家伙留下的，我早晚一定能把它找出来！”
闻听非略微迟疑了一下，“那，你加油？”
说完，闻听非还突然想起来，“哎，那它之前推你的时候，有没有在你衣服的背后留下什么痕迹？”
小宋摇了摇头，“我后来检查过了，没什么能做证据的东西。”
刘胖差点喷了，“你居然还真的检查过啊？”
小宋又怂又冷静的恨恨道：“为什么不查？”
刘胖看看小宋现在的状态，觉得他有点受刺激过大，愣是没敢跟他顶嘴，生怕直接把小宋也给气哭了，忙顺着说道：“查得好，查得好，我刚刚正想说你专业呢！”
刘胖正为了安抚小宋不停的对他顺毛摸呢，结果，小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敲了两下然后推开。
禁毒总队一哥们探头说道：“我还在楼道里就闻到你们这泡面的味了。”
闻听非微微睁大眼睛，“来得好快！”
“正好在不远处一个商场陪我妈逛街呢，收到消息就直接过来了，我们袁队、还有其他人，都还没到呢吧？”禁毒总队那哥们笑了笑，看起来还颇为阳光爽朗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成功的从跟着母上大人拎包的逛街活动中脱身出来了，提起加班来都精神十足的样子。
“过来坐，”刘胖招呼着，同时简单的介绍道：“禁毒总队的郝桥。”
郝桥笑着在旁边坐下，忍不住看了一眼还带着帽子的林雯雯，有些意外道：“这位是？”
刘胖简单道：“林雯雯，她是剧组的演员，在这个案件的侦破中给我们提供了不少信息。”
郝桥顿时恍然大悟，李婄雅被毒害一案网络热度很高，有些粉丝或者网友也忍不住自动自发的分析过案情，林雯雯作为被李婄雅抢过角色的受害者，这次反而屡次被拎出来当做靶子打，郝桥虽然不认识人，但是对这个名字绝对是印象深刻了。
闻听非则是直接道：“我们逮着一个叫做沈明远的嫌疑人，意外发现他涉毒，你们那边有相关记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