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这个树洞贴并不长, 高盛只是略微往下翻了翻, 很快就拉到最底下了。
他这才瞥了一眼最下面一个跟帖人的发帖时间, 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前, 估计是团团窝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玩, 发了帖子没一会就自己睡着了。
重新把树洞贴滑到最顶端, 高盛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团团的发帖内容, 以及随后跟帖的关键词上。
比起什么“爹宝男”、“疯狂爹吹”的说辞，说实话，高盛更在意“我区著名”这个说法。
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一言难尽的高盛, 目光不由得扫过还在熟睡的团团，即使是维持着人类小孩的模样，躺在沙发上时, 团团依旧睡得四仰八叉, 毫无形象可言。
看着这样的团团，甚至于, 高盛的心中不可遏止的随之闪过了一个极为荒谬的念头：先不说是谁教会了团团玩平板电脑的, 自己家的这只哈士奇, 他究竟成精多久、并且上网刷论坛刷了多久了, 才能使他自己拥有了在这个论坛中完全处于人尽皆知的知名度……
高盛拿着平板电脑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看完了团团的树洞帖之后，很快又找到了登陆后的个人页面, 大致翻了翻这个账号下的发帖纪录。
在这个几乎全员匿名，大多数人都喜欢使用“= =”, 搞得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晋江论坛里, 团团却一直坚持着使用着“siberian”这样一个固定的id，中文是西伯利亚，哈士奇等雪橇犬共同的家乡。
高盛又去翻了一下团团这个账号的注册时间，算算日子，差不多正好是半年前，一个多雨的六月，至于团团开始疯狂的发帖刷存在感，则是在四个月之前。
显然，之前那两个月的时间，团团大概用来学习掌握怎么玩平板电脑和上网了吧……
高盛心情复杂抬起头，又看了一眼还在那里呼呼大睡的团团。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团团究竟都干了什么？
或许，把家里的监控录像全都翻一遍，高盛就能得到一个大致的答案了，然而，现在的高盛显然并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他的眼角都忍不住微微跳了两下，随后，高盛果断的放下平板，拿过自己的手机，一通电话打给自己刚刚联系好的家庭教师。
“——刚刚预定的幼儿家庭教师不需要了，退款手续需要本人过去办理？不，不需要！直接帮我把对应课程换成小学家庭教师辅导吧，对了，我还要再多加两门课程。”
高盛打电话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团团明显也听到了，小少年的耳朵还随之微微动了动，只不过，依旧是如同耳旁风一般，听过就算了。
高盛看了团团一会儿，也不介意，放下手机的时候，正好不小心碰到了平板电脑的屏幕，siberian这个账号的个人页面被退了出来，跳转之后，出现的便是晋江论坛某个娱乐板块的首页。
高盛只是下意识的随便扫了一眼，便正好瞥见，首页就有一个关于某集团总裁私生子曝光的热度帖被顶在了前面。
高盛的眼皮微微跳了跳，心中顿时浮现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完全是下意识的将这个题目很不友好的帖子点开之后，高盛根本还没来得及细看帖子的内容，他的手机便突兀的响了起来。
高盛看了一眼屏幕，上面简短的一个“妈”字，让他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弥漫开来。
铃声毕竟比较吵，刚刚一直睡得四仰八叉的团团终于猛然间醒过来了，睁着那双深蓝色的圆眼睛，直接朝着高盛的方向望了过来。
高盛已经按下了来自于自己亲妈的这通电话，电话那边，一道清晰的女声瞬间传了过来，“儿子，你那个私生子是怎么回事？！”
高盛：“……”他真的很想说，他也还没彻底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高盛没回话，电话那头，高夫人原本还算冷静的声音瞬间挑高：“那个孩子究竟多大了！要不是这次媒体意外曝光了，你居然一直还瞒着你爸爸妈妈！？”
高盛：“……”其实就一岁多点，还没完全到哈士奇的成年期。
高盛一直无言以对，高夫人也没打算给他反驳的机会，干脆利落的命令道：“你和那个孩子，现在、立刻、马上就给我回来，一个小时后，我要在家里看到你们两个的脸！”
说完，“啪”的一下，高夫人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高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团团。
醒过来之后，团团总算是没继续维持着刚刚四仰八叉、乱七八糟的形状了，六七岁的小少年正乖巧的坐在沙发上，因为腿短，根本够不着地，于是，没穿拖鞋的一双小腿就那么在沙发边上晃啊晃的，简直看得人心烦意乱……
“你是不是惹奶奶生气了？”团团一脸好奇的问道。
高盛：“……”
父子俩对视了片刻之后，高盛冷静道：“不，是你惹奶奶生气了。”
团团：“……？？？”
随后，高盛并不多做解释，只是站起身来，道：“收拾一下，我们立刻去爷爷奶奶那里。”
“哦。”团团难得听话的从沙发上跳下来，只要不让他去国际学校学“鹰”语，做什么都行。
更何况，高盛父母的住处，团团以前也是去过的。
有时候高盛出差的时间比较长，就算家里可以留保姆帮忙照看团团，但是，一只幼年期的哈士奇的好奇心和旺盛的精力，还是让高盛根本没法放心，索性就把团团带回了父母那边帮忙照看几天。
高盛正要放下手里的平板电脑，惊鸿一瞥间，正好看到有马甲是“= =”的网友跟帖嘲讽道：“李婄雅之前是不是一直倒贴来着，这么想给人家当后妈哦？”
高盛不由得愣了一下，粗略扫了一眼帖子后面的内容，粉黑大战太过复杂，对于不关注这些追星次元文化的外人来说，简直犹如天书般茫然。
只不过，想到李婄雅的被毒害一案，高盛的面色微沉，眼眸也随之暗了一瞬，他随手收藏了这个帖子，抬头就看到团团眼巴巴的目光，然而，高盛却依然态度坚决的没收了平板，淡定道：“玩电脑时间太久对视力不好，你刚刚还玩着平板都累得睡着了，不许再玩了。”
小少年扁了扁嘴，露出了经典的“不高兴”表情，只不过，面对着自己的爸爸，团团总算还是比较收敛，纠结了好一会儿是和爸爸大吵一架还是乖乖听话之后，最终还是出于生物本能的选择屈服了，点点头，用稚嫩的童音“哦”了一声。
开车回家的路上，高盛看着自动自发的便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四处寻摸了一会儿，还给自己扣上了安全带的团团，又是一阵哑然。
寒风渐起，等高盛把车开到父母的住处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从驾驶位上下来，被风吹得眯了下眼睛，同样动作麻利的团团却是直接从副驾驶的位置上跳了下来，睁着大眼睛站在寒风之中，丝毫不受影响一般。
这会儿其实也已经过了高家平日里用晚饭的时间，不过，高盛带着团团进了家门的时候，却看到，灯火通明的房子里，自己的父亲、母亲都在客厅里端坐着等候，厨房里依稀传来了饭菜的香气，并且，二老全都目光炯炯的看向了跟在高盛身边的团团。
高盛微微眯了下眼睛，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然后伸手轻轻的拍了下团团的小肩膀，这才轻声和团团说道：“叫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团团老老实实的叫道，六七岁的小少年声音稚嫩满是童音，却清脆又悦耳。
高夫人脸上严肃的表情瞬间就绷不住了，干脆果断的“哎”了一声之后，饱含期待的冲着团团招了招手，声音激动又热切，“宝宝快过来，让奶奶抱！”
——即使年逾五十、依旧保养得宜、看不出一根白发，并且，除了面对真正的小朋友之外，大多数时候都只接受“姐”这个称呼，连对“大姐”这种叫法都颇为嫌弃的高夫人，面对帅气又可爱的团团的时候，终于向自己的年龄屈服了，毫不犹豫的直接自称了明显很有年龄感的“奶奶”两个字。
高盛还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亲妈和团团的动作，无声的翻了一个白眼。
高夫人正抱着团团逗孩子，高先生饶有兴趣的看了一会儿，虽然也想伸手，不过，看到自己儿子那张冷脸，却还是稍稍收敛了些，有意“咳”了一声，然后对高盛扬了扬下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正在逗孩子的高夫人也随意的插了一句道：“孩子叫什么名字你还没说呢！”
高盛从善如流的坐在了自己父亲的旁边，正好一句话简明扼要的解释了曝光的部分原因，“派出所民警说，孩子上户口要先去卫计局交罚款，至于叫什么名字，小名是团团，因为还没上户口，所以大名也还没起呢！”
高先生和高夫人顿时来了兴致，“名字我们来起，你就不用操心了。”
过于兴奋之下，这夫妻俩都没计较，乖孙团团和哈士奇团团其实也重名了的问题……
高盛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看向还被高夫人搂着的团团。
团团眨了眨那双深蓝色的大眼睛，小脸上略微带着些不高兴的表情，单纯无辜极了。
灯光之下，高先生自然也看到了团团的眼睛，不由得愣了一下，“蓝眼睛？团团的妈妈是外国人吗？”
除了眼睛的颜色，看外表团团活脱脱就是小时候的高盛，像得连亲子鉴定都不用做的那种。
高盛嘴角抽了抽。
只不过，高盛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便看到，高夫人已经从茶几上的果盘里随便剥了颗巧克力，就要喂给团团。
“团团尝尝这个？奶奶最喜欢这个口味了——”
高夫人的话音未落，高盛已经伸手拿走了那颗巧克力，“他不能吃巧克力，对咖*啡*因和可可碱过敏。”
高夫人被吓了一跳，抱着团团，连忙让人把果盘里的糖果全都撤了，然后还对团团安抚道：“奶奶等下给你找好吃的！”
高盛：= =！
高盛转身往楼上高先生的书房走，“妈，我去给你打一份团团不能吃的东西清单。”
“行，你快去吧，”高夫人尤为重视的说道：“等下单子先拿给保姆阿姨，核对一下今天的晚餐食材！”
高盛到了书房，打开电脑，直接从网络上下载了一份犬类禁食物品清单，标题随便一删，直接打印了出来。
团团竟然成精了这件事，毕竟非比寻常，高盛自然无意向任何人透露，但是，自己的父母显然是例外，对于这个秘密，高盛自始至终都无意向他们两人隐瞒，只不过，还要先等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弄清楚，然后再将这些事情和盘托出……
高盛拿着两份清单下了楼，一份直接被他拿去了厨房，另一份递给了高夫人，一时间，高夫人和高先生两个人都凑在了一起仔细琢磨观看。
“好多好吃的乖宝都不能碰。”高夫人心疼的揉了揉团团的脑袋。
高先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一边把儿子刚刚给的禁食清单记下了，一边还有些纳闷，“我怎么感觉这个清单这么眼熟，以前好像在家里哪看到过……”
团团：汪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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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条件设施非常有限的小作坊饮料厂里，托了闻听非之前多买的那些熟食的福，刘胖琢磨了一会儿主意之后，干脆让闻听非和林雯雯都在车里等着，他自己却是直接拎着还没来得及啃的熟食，大大方方的去敲饮料厂小作坊的大门了。
院子里的两条土狗闻声顿时狂吠起来，很快，里面的平房里也有人趿拉着鞋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般高声问道：“谁啊？”
刘胖也扬声道：“买饮料的，想来看看货！”
车里的灯早就关了，车窗上也都是单向玻璃，闻听非和林雯雯稳坐在车里面，甚至连手机的灯光都没打开。
厂房的大门口处，刘胖笑呵呵的和小作坊饮料厂的人打着交道，刚刚出来开门的人还有些纳闷，“我说哥们你要看货不选个白天，怎么还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跑过来了？”
“这不是白天忙着做生意，根本就没什么时间么！”刘胖回答得干脆，一脸的理所当然。
都没怎么客套两句，刘胖就提溜着那袋子熟食进去了，伴随着院子里两条土狗不停的“汪汪汪”嗥叫声，饮料厂的大门也重新被关紧。
刘胖在厂房院子里面和那人又说了什么话，车里的人自然是完全听不见了。
林雯雯止不住的有些担忧，“闻警官，刘警官他不会有事吧……”
“唔，”闻听非眨了眨眼睛，“其实，如果有事，应该就是我们不小心打草惊蛇了，别的事情的话，就刚刚出来那人，绝对打不过刘哥，这个你可以放心。”
林雯雯：“……”
仿佛没有尽头的等待最是磨人。
好在，着漫长的等待中，并非是只有一个人。闻听非和林雯雯两个女孩子，起初还是安静的等着，后来，为了打发这无聊又容易让人焦虑不安的等待时间，干脆就捡着这短短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重新分析闲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两个人也不再互相客气的叫着“闻警官”和“林小姐”，林雯雯还突然间反应过来，忍不住的笑了一下：“我叫雯雯，刘哥一直叫你小闻，都是一个音，真巧！”
“你也可以这么叫我。”闻听非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又道：“雯雯，你说，那个镜中的影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雯雯摇了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你知道的，就昨天下午，李婄雅出事后不久，那个诡异的影子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镜子里了。”
闻听非斜着身子靠坐在副驾驶的椅背上，还有些困惑不解的琢磨道：“对，我们当时还大致列出了镜中影出现的时间。”
林雯雯突然苦笑道：“总不能是李婄雅死了之后，变成鬼也不放过我吧？我们两个之间，真的没这么大的仇怨啊！”
“你再和我详细说说那个剧组还有李婄雅的事情吧！”闻听非单手搭在椅背上，无聊的把脸靠在自己的手背上，因为压到了脸颊，说话时候的声音仿佛都随之变得略微有些瓮声瓮气的，“高盛、还有剧组的另外两个投资人，是不是都和李婄雅认识？”
林雯雯仔细想了想，略过那些之前做笔录的时候，已经提到过的套话、场面话不谈，索性就着这个话题，开始和闻听非分享她在圈子里了解到的一些八卦小道消息。
“他们确实都认识。”林雯雯想了想，手指间还轻轻的绕着自己的一缕长发，“女二号这个角色是我后来才从导演那里拿到的，所以，剧组初期和投资人之间的饭局，我几乎都没赶上。”
这种饭局，说得好听点是互相认识，互相交流，说得难听点，认识之后，究竟是要怎么交流的，可以说道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即使导演、制片人和一众后台工作人员都在，但是，谁还管得了谁和谁饭局结束之后搭个车顺个路一起回家不成？
“不过，我倒是听剧组的化妆师小姐姐提起过，李婄雅似乎和出资人里那位赵总关系不错。”
林雯雯的话语未竟，不过，闻听非也明白，林雯雯的言下之意，其实导演应该就是看了那位赵总的面子，于是把女主角的合约换给了李婄雅。
想到这里，闻听非突然微微一怔，微微皱眉道：“那位赵总，还有一位张总，我们的审讯人员也和他们交流过，不过，他们对于李婄雅的意外遇害，似乎并不在意……”
林雯雯扯了扯嘴角，在夜色中露出了一个多少有点嘲讽的笑容，“既不是真爱，也不是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出的事，对于一个刚刚捧起来的小明星而已，哪能那么上心？”
闻听非想了想，缓慢的点了点头，倒是有些理解林雯雯这话的意思了。
李婄雅的死亡并非意外，但是显然，对于那位和李婄雅关系暧昧的赵总而言，这段时间尽量低调，然后，别让李婄雅的死影响到他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杀害了李婄雅的凶手是谁，对方越是目的明确越好，这说明凶手不会把矛头指向他们，所以，谁在乎呢？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另外两个投资人都在尽量的低调和回避这起凶杀案，但是，高盛那天下午得知李婄雅的死讯之后，却是立即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剧组拍摄的现场，这番举动，似乎就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闻听非和刘胖当时分析着，高盛似乎有意无意的让警方注意到了赵总和张总这另外两个出资人，但是，高盛本身的态度又太过内敛，就当时那么一会儿时间里，很难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线索。
倒是那个叫做团团的小孩子，当天下午也去过一场剧组，再然后，作为高盛的私生子，他居然就差点被拐卖了，这件事，真的只是单纯的巧合吗？
“其实高总和李婄雅之间，似乎也有过一段绯闻。”林雯雯绕了绕自己的头发，突然说道。
“嗯？”闻听非立时抬起头，“之前没听你说过这件事。”
“因为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坊间传闻。”林雯雯摊了摊手，她以为在夜色中什么都看不见，不过，闻听非明亮的眼眸，便是在深暗的夜色之中，依然十分敏锐。
“嘶”的一下，林雯雯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小闻，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李婄雅死得含冤，然后，就变成了镜子里那个鬼影，然后，她以为我拿到女二的角色，和她拿到女主角是同样的原因，然后就盯上我了？”
闻听非：“……”拍戏的人果然脑洞比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