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青梅竹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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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重男轻女是传统,生了儿子喜上眉梢,生了女儿脑子发烧,对比不要太明显。

其实也不怪老人这么想,即使不论姓氏传承,男女之间的先天差距也是够大的,以前没有什么高科技,干活全靠一把子力气,养个儿子养十年,差不多可以帮老子下地种田了,养个闺女养十年,连个大点的水桶都不能挑,等终于能挑的时候,闺女嫁人了,连姓氏都给改了,回个娘家还得等人批准,这种情况下,有几家心里不犯寻思?

所以这思想言传至今,即使新社会的妇女能顶半边天,但在老一辈的心里,仍旧儿子是天,女儿是地,从来不曾改变。

可在杏花村,有这么两户人家,对儿女的态度,却和大伙完全不同。

段晨涵,小名甜甜,是段家的长女,下面还有三个弟弟。

按理说,该是爹不疼娘不爱,成天在家洗衣服做饭伺候弟弟,可她爹段志涛不走寻常路,这家伙不爱儿子爱闺女,所以她在家所受到的待遇是这样的——

“爸爸,橙子就剩一个了。”小五千儿手捧着家里仅剩的橙子,大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父亲。这橙子是爸爸去市里带回来的,比自家常吃的橘子好吃多了,现在就剩一个了,五千好想吃啊。

啥?你们说这孩子为啥叫五千儿?因为他是超生的,罚款罚了五千整,即使现在的物价有些上调,可五千块对于很多人来说,还是遥遥无期,所以大伙就给段家小四儿送了个小名——五千儿。

照常理来说,他是家里最小的,还是个儿子,好吃的应该给他吃,是吧?

可他爹却一手拿走了圆圆的橙子,拍拍儿子的脑袋安慰道:“好吃爸再给你买,一会儿爸就打电话给你二姑,让她买好了用车捎回来,你姐马上就要考初中了,这两天复习正累着呢,这个先给你姐吃。”

说完,当爹的巴巴上楼,给闺女送橙子去了。

被留下的小五千儿,泪眼汪汪的看向俩哥哥:呜,爸爸只疼姐姐不疼他,他一定不是亲生的,他是爸爸妈妈在市里捡来的。

正坐沙发上看电视的多多,好笑的搂过自家弟弟,给他抹着眼泪揶揄道:“谁家男子汉大丈夫还掉猫仔儿?不就一个橙子吗?”至于吗?

“你要真想吃就去找大姐,大姐还能不给你?”咬着手里的苹果,彬彬皱眉瞪着弟弟,这家伙有点事就憋屈,有点事就憋屈,到底像谁啊?他们姐弟几个没这样的?

被俩哥哥嘲笑的小五千儿,抿着小嘴,瞪大了发红的眼睛嘴硬道:“我没掉猫仔儿,五千儿是男子汉大丈夫。”眼泪是自己钻出来的,根本就没和他打招呼。

“好好好,你没哭。”不太成心的点着头,彬彬把手里的苹果核往垃圾桶一扔,一抹嘴起身回屋,大哥的作业写完了他还没写呢,让大姐知道非抽他不可,在他们家,长姐如母绝对不是传说。

另一边,甜甜看着手里的橙子也是有点哭笑不得,其实刚才拿苹果的时候,她就看到橙子只剩一个了,知道小弟喜欢吃她就没拿,没想到她爹还给送来了?不用说,那小家伙一定又委屈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没说不要,把手里的笔一扔,她抱着亲爹的胳膊开始撒娇:“爸你最好了!”有个好爸爸是福气,做人要懂得珍惜。

段志涛被自家闺女哄的晕晕乎乎的,再次确定闺女就是好,这要是给儿子吃,保证连句谢都不带有的,可你再看看他闺女?有啥说啥,句句还都是实心话,‘爸你最好了’,说的他心里这个热乎。

丝毫没发现,自己在昏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段志涛对闺女好一顿关心鼓励,然后去厂里巡视,最近的鹌鹑蛋罐头卖的特别好,要不要把鹌鹑扩大饲养呢?

见爸爸走了,甜甜开门叫弟弟:“五千儿,过来。”

正怀念橙子的小五千儿一听姐姐叫,立马颠颠的跑来报道:“大姐,你叫我?”

“嗯。”甜甜笑看了眼弟弟,从抽屉里拿出水果刀,把个圆圆的橙子一分为二,又二分为四,她拿起其中一块,指着剩下的三块道,“告诉大姐,这三块应该给谁?”

五千儿很想说都给自己,可看着姐姐带笑的眼,他又没敢说,总觉得这话要是说了,会有啥不好的事情发生,小家伙吞了吞口水试探道,“大哥一块,二哥一块,五千儿一块?”应该是这么分的吧?

“五千儿真聪明。”赞赏的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瓜,甜甜把三块橙子放到对方手中,笑着道,“姐姐还要学习,五千儿给哥哥们送去好吗?”

“好!”得到赞扬的小五千儿,立马精神抖擞的去给俩哥哥送橙子。

见小弟既没偷藏,也没偷摸的比大小,当姐姐的满心安慰,她家小弟虽然笨了点,爱哭了点,但还是个很有同胞爱的好弟弟嘛……

……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赵家,又爆发了一场家庭内乱。

赵小龙是家中独子,按理说,既是儿子又是独苗,爹妈不得把他给宠上天要啥给啥?可事实偏偏不是如此。

赵六一门心思觉得这孩子不是他的种,随着年纪渐大,这念头不但没减,反而日益加深。

你说为啥?你想啊,这要是自己生的,为啥一点都不像自己?咋能这么多年就他一个孩子?明显就是自己有毛病不能生,所以媳妇给带了顶绿帽子。

有这么个想法在,你说他对孩子好的了吗?

小时候只觉得这小子碍眼,心情不好的时候当当出气筒,也算有点用,可随着赵小龙越长越大,赵六的想法不免多了起来。

这么大个小伙子光吃干饭,不能挣钱,还得让老子养?赵六咋想咋不甘心,使出各种绝招,就想把儿子这学给搅和黄了,可惜敌方太顽强,他一直没成功。

眼瞅着上初中了,赵六见着希望了,要知道,想上学就得去县里,所以这位嘴上不说,心里却暗乐,这回我看你咋上学?乖乖下来给老子干活吧。

哪知道赵小龙这小子,还真有那么股劲儿,人家早上四点半就爬起来往城里走,两个小时六点半,正好到校,临行前自己烤了俩土豆,就着咸菜疙瘩人家也混了个饱,中午放学,直接去附近的小吃店打工,这是暑假的时候他就搭个好的,小吃店饭口最忙,找大人得算整天工,他来可以算小时工,赵小龙的要求也不高,中午俩小时,你供我一顿饭,一个月下来给我八块钱,我就风雨不误的给你干。

小吃部的老板本着试试的心里也就同意了,等赵小龙干上他才发现,这小时工雇的太合适了,除了吃饭十分钟,这小子一会儿不闲着,把你大半天要干的活都干完了。

就这样,赵小龙开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到手的钱偷偷攒着,至少买个笔买个本,他不用再上火着急了。

因为路途遥远,家里还有个不死心的爹盯着,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个程度了,就这样,上个学也是各种麻烦,今儿个课本被他爹撕了,明儿个校服被他爹剪了,后儿个鞋底儿不见了……总之,六年的学习生涯中,赵小龙不只学习,他各个方面都得到了锻炼。

今天也是如此,赵六又没钱买酒了,心情不爽之下,照旧掀桌子踹凳子骂儿子,听对方一口一个野杂种,一口一个瘪犊子,赵小龙站在那默不作声,等他爹骂累了倒炕睡了,他收拾起地上的东西,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拿出藏在怀里要复习的知识要点,赵小龙心里却陷入了为难,马上就要考大学了,他到底该怎么办?

小学他的成绩拔尖,现在各种拖累下只能算是中上,即使是这样,想考个差不多的大学,相信也不是太难,问题是考上之后呢?

他不怕打工辛苦,也不怕同学异样的眼光,而且他相信,如果自己真上了大学,以段叔的性格,应该会给自己一笔生活费,大学读起来不会太难,可如果这样的话,他跟甜甜真的就无缘了。

想到那个甜美的女孩,赵小龙嘴角轻扬,布满愁绪的眼里蒙上了温暖,小时候想娶甜甜,为的是有对儿好爸妈,现在,为的却是那个青涩女孩。

比起高中那些发育成熟的少女,十三岁的甜甜,真的可谓是青涩女孩,对比人家的前凸后翘,那丫头的胸前,估计还是荷包蛋吧?想起前两天见面,甜甜拿雌雄不分的单薄身材,赵小龙只觉得鼻子一热,两管热血顺流而下……

鼻孔里插、着两卷纸,赵小龙头枕着胳膊,躺在炕上继续想心事。

自打上了五年级,他就再没敢提上门女婿的事,不是怕大伙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怕段家人怀疑自己目的不纯,即使他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从没想过段家的钱,可谁信呢?有时候他甚至阴暗的想过,段叔的生意为啥会那么大?如果小一点,自己就不会这么为难。

就像现在,如果他按照正常程序上了大学,今后或许会有个好工作,可和段家比起来,他仍旧啥也不是,大学生的工资,可能都没有厂里摘鸡毛挣得多,再加上那对拖后腿的父母,他能比得过谁?哪怕是想升迁想当官,等他爬上去,估计甜甜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那还有个屁用?

可他不想放弃甜甜,不管最开始是出于什么想法,他却实实在在守了一个女孩这么多年,从幼稚孩童,到妙龄少女,他甚至都想到两人白发苍苍共度晚年了,让他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外在条件放弃甜甜,他不甘心!

一拳砸在炕沿上,赵小龙眼露寒光,骨子里的赌徒性格钻了出来——要不要为了甜甜赌一把呢?赌赢了,事业有成的他会拥有甜甜,后半辈子幸福美满,如果赌输了,不,他不会输,他也不能输,用平坦前程换来的东西,他又怎么能容忍自己输?甜甜,你是我的,一定是我的。

……

“啥?你小子要当兵?”段志涛听到这话一蹦多高,抬手就想抽赵小龙。老子供了你这么多年,眼瞅着要出手了,你小子他妈要当兵?家里供不起没出路了才去当兵,你他娘的是供不起了吗?

“爸,爸,你干嘛?”甜甜姐仨忙上去拉住自个儿爸,这力道抽上就得肿,真看出不是亲生的一点不心疼啊。

旁边的范淑香也是一愣,见赵小龙垂着眼不躲不闪,她微微皱眉,回手拉着丈夫劝道:“你有话好好说,先听听孩子是不是有啥困难,急啥眼啊?”

她知道这孩子不容易,可斗米养恩,担米养仇,他们两口子不可能大包大揽的全都做到位,所幸,这孩子是个自强自立的,在自家或多或少的帮助下,再难也都挺过来了,本以为对方考个好大学,今后也能有个好前程,两口子也算省了一份心,可现在这是咋回事?别看大伙都说解放军最光荣,实际上去当兵的那些人,大多学历都是小学、初中的,甚至还有没念几天书的,现在他都念到高中了,成绩也不错,现在说不念到底是想干嘛?

想干嘛?知道自己赚钱比不了段志涛,人家段家也不差钱,所以赵小龙想脱离‘晨光’的影响,准备从另一面发展。

这一年来他都已经打听好了,现在当兵的,学历高的真不多,部队的军官主要来自部队里的优秀士兵,从部队考军校的名额也很多,自己这几年的锻炼不少了,高中学历也足够了,今后只要干好了,从部队考入军校,可比高中考军校要扎实的多。

部队里的兵是没出息没有话语权,部队里的官呢?晨光里的人才越来越多,等甜甜考上大学的时候,估计晨光里的大学生都不值钱了,他必须保证自己出类拔萃,要是连晨光里的员工都不如,他拿什么娶甜甜?更别说进了部队,一定程度上还能脱离他父亲?

段志涛在儿女的拉扯下,强忍怒气坐到一边,他瞪着赵小龙双眼冒火的道:“你小子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为啥不想念大学?别他娘的跟我说你崇拜解放军,老子还崇拜唐太宗呢。”

别看他瞅赵小龙不顺眼,可这小子从小到大在他眼皮底下晃悠,连训带骂又给花钱,不说是半个儿子也相差不远了,现在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这小子敢说不念就不念了?你他妈玩我呢?

想到媳妇所说的困难,他又把火往下压了压,语气略显和缓的道:“如果是因为生活费的事,你不用担心,穷家富路的道理我懂,守家带地的我不管你,出去我一定让你把钱拿足了,到时候你爱打工就打工,不爱打工,最后这几年我也不能差你钱,只有一样,你得把这大学给我念下来。”当过家家呢?说不念就不念,老子的心血不白费了?

“段叔,对不起……”赵小龙眼一热,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段志涛面前。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会伤了段叔的心,可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选择。

他这死不悔改的样,把段志涛都快气炸肺了,他都多少年没这么气过了?这位抓起一旁的茶杯就砸了过去,砸完了不甘心,还想蹦起来踹两脚,让范淑香又挡又拦,总算是给按住了。

见赵小龙直挺挺的跪在那等着砸,甜甜急的直跺脚:“小龙哥哥你就听爸爸的吧,他不会害你的,兵不是那么好当的,受苦受累不说,真打仗可咋办啊?”这么多年来,除了家里人,小龙哥哥对她最好,对方在她心里甚至比堂哥还重要,她不想看他有事,再说好好的大学生不当,你当哪门子的兵啊?

将女孩焦急的脸色收入眼底,赵小龙心中温暖而又酸涩:“甜甜,对不起……”

其实我最不想做的,就是让你们伤心。

……

段志涛再气,赵小龙还是走了,同样坐家骂的还有赵六,打心里讲,赵六看不上这个野种儿子,可再看不上,他自己也不可能生了,本以为把这小子拉扯大,今后他就可以擎等着对方养了,没想到这瘪犊子偷摸跑了?简直是他妈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这位鼓足气儿坐家等着,就等那小子两年后回来,好打断他的腿算总账,没想到两年后,又传回赵小龙转士官留部队的消息,人家不回来了?

这下赵六可急了,他本来就不是啥能干的人,这些年地里的活,一半靠媳妇,剩下一半,也有赵小龙偶尔请假起早或者贪黑帮着干,这两年没那小兔崽子,家里的困难就别提了,结果这小子不回来了?正准备抄家伙去部队闹呢,他收到赵小龙寄来的工资了,虽然不多,可让赵六暴怒的心平复了大半,好吧,他终于见到回头钱了。

……

时光总是匆匆而过,就像高远做的这趟火车。

看了会儿窗外飞驰而过的翠绿农场,健壮的高远转头看向自家领导:“连长,你老家不是在b市吗?上f市看谁啊?”当兵的有个假期不赶紧回家,咋还跑他们市来遛弯了?这弯拐的也太大了吧?

一身军装的赵小龙,即使坐在靠背椅上,仍旧腰背挺直没有紧靠椅背,是非常标准的坐如钟,此时的他拿着f市的地图,显然是在研究未知地形,听到高远的话,他眼皮都没撩,轻飘飘的回了一句:“看你未来嫂子。”

未、来、嫂、子?

高远震惊的看着自家连长:“您老啥时候相的亲?”不对,和连长交好的没有本市的,难不成,“您老网恋?”天啊天啊!连长交qq好友了?简直太新潮了?让他这个不会上网的人情何以堪啊?

“闭嘴!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低声微斥后,见对方重整坐姿,态度也恢复了严谨,赵小龙大发慈悲的解释道,“不是qq好友,是青梅竹马,去年考进f市医大,趁着放假我去看看她。”

虽然网恋很震撼,但青梅竹马也很带感,人高马大的高远贼兮兮的凑过来,想打探第一手消息:“头,我嫂子漂不漂亮?”没敢说的是,他们头都二十七了,对方才上大二,明显是老牛吃嫩草啊,还好意思说青梅竹马?啊呸!他们连长太不要脸了。

不知道对方心里的小九九,想起心上人的赵小龙,终于放松了身体微微后靠,好心情的翘起了嘴角:“我的女人,又怎么会不漂亮?”

呃,好吧,现在说是他的还稍稍早了些,不过他相信,离那天不会太晚,别看几年来他都没回过家,可两人每周两封信却从未间断过,知心哥哥做了这么多年,他相信没有任何人会比自己更了解甜甜,也没有人能占据他在甜甜心中的地位。

不过……

想到最近信中频频出现的‘班长大人’,赵小龙好看的眉头拧了个疙瘩,随即又缓缓的松开,他此次来,就是为了那个班长大人,什么成绩好,会弹琴?打球打的再棒,也是个没经过风雨的毛小子。

想追我的甜甜?小子,我会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男孩,什么叫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