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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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找他来了,肯定有求助的地方。

姜棠低头坐到沙发上,默默哭了会儿,才微微哽咽着道:“谭导,我妈妈是因为我爸出轨才跳楼自杀的,我一直恨我爸找小三,恨他辜负我妈妈,恨他不要我这个女儿……这些我都忍过来了,也早过了冲动的阶段,不会去报复他,可我真的无法接受跟他另一个女儿合作拍戏……一看到她,我就想到我妈妈……”

哭得情深意切,可怜极了。

谭京听说过姜棠的身世,能理解姜棠现在的心情,但他不懂姜棠说的是谁,茫然地看着对面低头哽咽的年轻姑娘,“咱们剧组有你,有他女儿?”

姜棠震惊地抬起头,美丽的眼睛还在流着泪,“谭导不知道?”

谭京急了,看着姜棠,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道身影,眼睛不由瞪大了,“小悦?”

姜棠嗯了声,低头擦泪,擦完了,她“努力”镇定下来,对着膝盖道:“吃饭时她没介绍她的姓,我根本没往冯家想,尽量代入姐姐的角色照顾她……刚刚我助理告诉我她就是冯悦,我以为您与制片人想拿这个当话题宣传……”

听到这里,谭京已经明白姜棠为什么委屈了,敢情小姑娘以为他只看利益不在乎演员心情,故意要用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假如这就是事实,“大导演如此公然欺负她一个新演员”,姜棠不哭才怪!

谭京可不想因为一个冯悦与姜棠闹误会,立即澄清他也不知情。之前剧组有角色安排试镜,冯悦表现不错就签了,谭京虽然知道冯悦全名,但一个新人,他不可能去挖掘冯悦太多信息,他是名导是忙人,连姜棠的八卦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冯悦算什么?

误会澄清了,谭京再次表态,慈爱地看着姜棠,“别哭了,下午好好拍戏,我会以她演技不过关为由辞了她,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将来媒体乱说我也会咬定她演技不合格,赶她出组与你无关,你别说漏嘴就行。”

一个是小三的女儿,父母宠爱长大,读有名的好大学,心机还特别深,看到异母姐姐丝毫不露破绽;一个是没了爸爸死了妈妈的孤儿,家庭条件不好,上不起大学,全靠自己努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先前还经历过那么多坎坷,如今有沈擎撑腰,姜棠完全可以耍大牌要求他赶走冯悦,她却第一次露出孩子脾气,哭哒哒地来找他诉委屈。

无论从理智还是感情上讲,谭京都偏向姜棠。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姜棠没再装惊喜,只泪眼汪汪地感激谭京帮忙。

事情解决了,谭京也松了口气,示意姜棠快擦干眼泪,好好准备下午的拍摄。

姜棠心满意足地道别。

身后的门关上了,姜棠仰起头,眼里犹带泪光,唇角却慢慢翘了起来。

她对谭京的感激是真的,可她心里的痛快也是真的,冯悦啊,这辈子都别想占她便宜!

☆、71|71(全)

冯悦扮演的是个小县城高中生,梳个简单的马尾辫,妆容很简单。打扮好了,她跑到姜棠的化妆间,站在旁边好奇地看化妆师帮姜棠上妆。姜棠是个能藏住事的人,再反感冯悦,她脸上都没有表现出来,对冯悦依旧亲切关照。

这场戏开始只有康家姐妹俩,要从走进公寓的那一刻开始拍,化好妆,导演、摄影师都在楼下准备,姜棠与冯悦坐电梯下去,随行的只有朱珠。电梯门关上,里面空间狭窄,姜棠一反之前的平易近人,嘴唇紧抿沉默不语,朱珠也不说话,冯悦偷偷看眼姜棠,忽然有些不安。

心里有鬼,她总是担心姜棠发现事实,现在姜棠不说话,是在准备入戏,还是……

正惴惴不安,姜棠微微偏头,朝她看了过来,冯悦如上午每一次跟姜棠打交道一般,浑身紧张,却又能及时反应,假装别耳边并不存在的碎发,然后不经意般对上姜棠的视线,局促一笑,好像在为接下来的拍摄紧张。

姜棠唇角微翘,朝冯悦露出一个教科书式的皮笑肉不笑,“忘了问了,你有姐姐吗?”

略带讽刺的笑容,别有深意的清冷眼神,看得冯悦从脚底开始往上冒寒气。

姜棠为什么要这样问?是有所怀疑吗?

冯悦努力保持镇定,没有时间给她考虑太久,冯悦本能地撒谎,“没有,我是独生女。”

拍戏要紧,她不能让姜棠怀疑,反之如果姜棠已经知道了,那么她怎么回答都没有意义。

独生女……

姜棠冷笑,真的笑出来了,极度嘲弄地看了冯悦一眼,恰在此时,电梯停了,姜棠瞬间恢复之前的平和模样,仿佛刚刚的对话眼神都是冯悦的错觉。但冯悦知道那不是错觉,看着姜棠跨出电梯的身影,冯悦十分肯定,姜棠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否则不会态度大变。

那姜棠为什么不揭发她?有沈擎罩着,姜棠完全可以耍大牌。

冯悦猜不透姜棠留着她的理由,姜棠那么恨她,是不是有比赶走她更狠辣的阴谋?

冯悦害怕,特别是拍摄时,姜棠真的把她当妹妹,举手投足都透露着对妹妹的关照……亲切地近乎诡异。

“卡!”

耳边传来一道暴怒的声音,冯悦猛地回神,就见周围包括谭京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在看着她,没等冯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谭京沉着脸朝她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冯悦你在想什么?中午不是跟姜棠吃过饭了吗,怎么还盯着她脸看?没见过美人是不是?连一起进门这样简单的戏份都拍不好,北影学生素质已经这么差了?”

冯悦第一次被人这样不留任何情面的批评!

她面红耳赤,看着盛怒之下的谭京,再看旁人也都充满嫌弃的眼神,才读大二的冯悦羞愧不已,眼睛都转泪了,立即朝谭京鞠躬道歉,“对不起,我……”

“一分钟,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把眼泪吞回去,准备好了马上重新拍摄。”谭京不耐烦地打断她,随即安慰姜棠,“姜棠刚刚表现不错,保持水平就行。”

姜棠点点头,心疼地搂住冯悦肩膀,带她去旁边收拾情绪,边走边小声安慰。肩膀被姜棠搂着,冯悦浑身僵硬,难以置信地看向姜棠,就见姜棠虽然一脸温柔,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关心,只有彻骨的寒冷。

宛如醍醐灌顶,冯悦明白了!

姜棠就是要给她压力,要她心神不定无法投入,要她当着众人的面出丑!

意识到姜棠的诡计,冯悦恨恨咬牙,不服输地迅速调整情绪,她必须好好表现,不能让姜棠得意。

毕竟是高材生,再加上浓浓的不服气,冯悦恢复地确实很顺利,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拍摄时再次出错,谭京连故意找茬都不用,再次当众严厉批评了她,而谭京向来以严厉被一众演员惧怕,如今冯悦因为低级错误被骂,所有人都觉得很正常。连续卡了五次后,连中午对冯悦印象不错的陆蔓蔓、谢雅都皱眉了,很是不满冯悦的表现,姜棠出错,大家因为姜棠耽误进度可以容忍,可冯悦算什么?连这种简单戏份都拍不好……

“算了,这场跳过,先拍康宁与谢佳音吵架的戏。”

第六次喊卡后,谭京脸上阴云密布,示意姜棠、陆蔓蔓先回楼上准备时语气都变了,隐隐有迁怒的意思,然后不顾冯悦哭着道歉,谭京冷冷告诉副导演:“马上再从康莉试镜演员里再挑一个,这个花瓶不要了。”

冯悦脸都白了,整个人摇摇欲坠,用一种绝望的眼神望着谭京,“导演,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我保证不会再犯错了,导演……”这是她接的第一个角色,她默默准备了那么久,怎么能中途换人?

“导演,我求求你了……”冯悦哭着朝谭京鞠躬,卑微至极。

谭京看都不看她,直接让工作人员赶她走。

冯悦不甘心,胳膊被负责维护现场秩序的保卫人员拽住,经过的地方所有人都眼神冷漠不在乎她的下场,冯悦只觉得前所未有的丢人,然而当她回头,无意对上姜棠与陆蔓蔓二女往公寓里面走去的高挑身影,那种不甘心陡然化成了熊熊怒火。

使出全身力气,冯悦奋力挣脱没有防备的保卫人员,红着眼圈朝姜棠扑了过去,“姜棠你故意的!你恨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你不想让我演戏,故意赶我走是不是?”

此言一出,除了谭京、朱珠,所有人都呆住了。

姜棠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茫然无措地看着重新被人拽住的冯悦,“你,你说什么?”

“呸!”冯悦远远地呸了姜棠一口,看着姜棠那副绿茶婊的样子,她愤怒地想要杀人,“少装模作样,你已经知道我是你妹妹了不是吗?不然你为什么在电梯里问我有没有姐姐?为什么瞪我?好啊,现在我真的被赶出组了,你高兴了是不是?”

姜棠呆呆的,俨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陆蔓蔓已经明白了,不由挡到姜棠身前,皱眉斥责冯悦:“小悦,你被赶出组是你演技不行,大家有目共睹,跟你是谁没关系,而且中午吃饭时姜棠对你那么好,刚刚也一直鼓励你,你连姓氏都没报过,如果不是你自报身份,谁知道你是冯悦?你口口声声指责姜棠,怎么不告诉大家,你为什么一直隐瞒身份?”

冯悦噎住,还想辩驳,陆蔓蔓幽怨地看向谭京身旁的副导演,“当初选角,不知道她是谁吗?”

副导演真心冤枉啊,瞅瞅姜棠,尴尬地道:“我们只知道她叫冯悦,其他没查。”

陆蔓蔓冷哼一声,挽住姜棠手臂往里走,“想靠你吸引眼球罢了,不值得为了她生气。”

姜棠回头,眼神复杂地望着对面同父异母的“妹妹”,直到跨进电梯,她才叹口气,对陆蔓蔓谢雅二女苦笑,“果然生活比电视还狗血,早知道她是谁,我中午可能会把一桌子菜盘都扣到她头上。”

陆蔓蔓扑哧笑了出来,欣慰地拍了姜棠一下,“吓我一跳,之前那么平静,我还以为你要跟她认姐妹呢。”

姜棠摇摇头,打趣完了,她眉头蹙起,无奈道:“她这么一闹,媒体又有话说了。”

陆蔓蔓、谢雅互视一眼,都是大明星,哪能猜不到媒体会怎么说?

~

北京。

沈擎亲自送走一位大客户,回到顶层办公室,电脑已经进入了屏保模式,姜棠抱着朵儿的照片变换着播放。沈擎对着照片笑,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动鼠标,不着急,明天就可以过去看老婆女儿了。

刚忙完,比较空闲,沈擎随手去逛微博,好奇有没有姜棠什么消息,结果一眼就在热门话题那里看到了自家老婆的名字:#姜棠耍大牌,不许亲妹妹拍戏#

姜棠还有亲妹妹?

沈擎困惑地点进话题,点击地瞬间想起来了,冯骏好像是有个女儿,可小三生的人,也配被称为姜棠的亲妹妹?

看完相关内容,包括冯悦骂姜棠的撒泼视频,沈擎气笑了,拿起手机,先给姜棠打电话。姜棠在忙,包包手机都交给朱珠看着,听到震动,朱珠翻出手机,见是沈擎,她悄悄走到外面走廊接听,告诉沈擎姜棠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沈擎嗯了声,结束通话,他转了一圈椅子,绕回来时,发微博:

“新人演技不过关,气得导演赶她出组,哪里看出我家棠棠耍大牌了?真正的耍大牌是,以后哪个剧用她,我就买水军去刷那个剧烂,[呲牙][呲牙][呲牙],姜棠,学着点,这才叫耍大牌,以后别傻了吧唧让人欺负。”

☆、72|72

一天的拍摄结束了,回家路上,姜棠戴着耳机看了几段采访视频。

先是冯悦的,与刚被赶出剧组时的撒泼样不同,视频里的冯悦哭得眼圈红红,梨花带雨,用一种最容易惹人同情的方法控诉着来自“大明星亲姐姐”的不公,而且只委婉的提了一两句,重点放在了她为这个角色做出的辛苦努力,以及丢了角色后她的难过伤心。当记者问及冯悦对沈擎微博的看法,冯悦一脸苦笑:“我无权无势,真因此遭到封杀,只好换个行业。”

几乎完美的应答。哭得太歇斯底里,会让人本能地反感,现在这样,既美又动人,就是不知道背后是哪个高人指点了。

冯悦那个小三妈妈没有露面,冯骏却被记者逮到了,亦有视频传了上来。

“冯先生,冯悦因为姜棠离开剧组,你心情如何?”

“我很难受,当年我与姜棠妈妈相处几年发现彼此不合适,和平离婚,只是没想到姜棠妈妈会……是,我对姜棠关心不够,没能做个好爸爸,但我希望她有什么气尽管撒在我身上,不要牵扯到小悦,小悦是无辜的。”

五十来岁的男人,保养地不错,言谈举止竟有种高等知识分子的儒雅气息,姜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男人了,现在看到他出现在视频里,听着那些虚伪的狗屁,姜棠讽刺一笑,关掉视频,去看沈擎的。

“沈总,有粉丝批评你仗势欺人,你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

沈擎刚从公司大厦出来,头发打理地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耍酷墨镜,未开口薄唇先翘起一角,有点痞有点坏,典型的邪魅狂狷,“我有仗势欺人吗?人家先来给我老婆添堵,我说两句气话就叫欺负人了?”

记者们纷纷笑出了声,又有人把画筒举到了沈擎面前,“沈总,按照你的作风,是不是将来只有有人给姜棠添堵,你都会雇水军去喷对方?”

“怎么可能?”沈擎双手插.进口袋,上半身倾向记者,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滑动,露出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特别认真地盯着记者,“我看起来像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姜棠是成年人,我相信她能处理好一般的矛盾麻烦,用不着我搀和,但这次不一样,对方公然侮辱我死去的岳母,乱跟姜棠认姐妹,已经超过了我的容忍底线,所以……”

记者哑口无言。

沈擎架起墨镜,目光投向自己的座驾,“好了好了,今天的采访到此结束,各位帅哥靓妹快回家吧,明天情人节,祝大家跟我一样幸福。”

镜头摇晃起来,一群记者追着沈擎,直到沈擎上车,视频才结束。

姜棠忍不住笑,还想再逛逛,沈擎打电话来了。

心底淡淡的郁闷烟消云散,看着沈擎耍酷的头像,姜棠按下接听。

“到家了吗?”男人爽朗愉悦的声音传了过来。

姜棠看向窗外,“快了,你明天几点到?”明天刚好没有她的戏份,可以在家陪女儿,顺便,跟他过节。

“想我了?”沈擎歪在沙发上,低笑着问。

姜棠眼波流转,轻轻嗯了声。

沈擎笑容一顿,下一刻陡然坐了起来,声音沙哑:“晚上给我留门。”

姜棠惊讶:“不是说晚上还有应酬吗?”

“我早点离席。”沈擎扯扯领带,语气更加暧.昧起来,“别着急,晚上让你想个够。”

姜棠嗤了声,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