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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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洼旁边有一个小院落,那里便是魏溪曾经居住的地方。

到了勺水,应重楼拍飞带路的弟子,让鬼石守在山外,自己带着魏溪进入山峰。

这里倒是很像魏溪和应重楼之前坠落的崖底,魏溪因此生出了几分亲切的熟悉感,他四处逛了逛。

大概是许久没人过来了,屋子里家具陈旧,虽然没有什么灰尘,但那股久未有人居住的腐朽气息却藏不住。

魏溪进了书房,在书桌后方的墙壁上看到一副明月江水画,画的角落有两行落字:一勺水,便具四海水味;千江月,我心仅此一轮。注①

最后的落款只有一个字淼。

魏溪盯着这幅画看了许久,也知道了这座山峰名字的由来。

在魏溪瞎逛的时候,应重楼也在整个山峰四周走了一遍,最后他回到院落的堂屋,在屋中的主位上坐下,右手搭在扶手上,指尖敲击着扶手,似乎在等待什么。

等魏溪逛完回来,应重楼看着屋外,神情期待,是那种即将搞事的兴奋模样。

等会你不要离本尊超过半米。应重楼道,最好一直站在本尊身后。

魏溪估计应重楼等会怕是要干架,白幽门对魏溪态度明确,就是要把他抢回去,要是离应重楼这个大腿太远,他恐怕是要被抓走。

好。魏溪很快应了,想了想,他搬来一个凳子,挨着应重楼,坐在他侧后方,目光一抬,就能看到应重楼毫不设防的后背。

也不知道为什么,魏溪心里忽然生出一点莫名的感慨情绪。

应重楼大概,还是很信任他的吧。

他前两次对白语儿和负山长老下狠手,也是因为魏溪,这么一想,魏溪还有点小感动,他决定以后也对应重楼真诚一点。

没等多久,魏镇随带着人进了勺水山。

应重楼等的就是他。

魏镇随进屋后先扫了一眼魏溪,才对着应重楼说:掌门已专门在主峰设好接待宴,不知道魔尊什么时候可以启程赴宴?

应重楼满脸不在意,嚣张得令魏镇随咬牙切齿。

本尊专程来拜访岳丈的,至于什么掌门,本尊没空见。

魏镇随冷声道:我从未同意你和魏溪之间的事,你也不必称我岳丈,我与魔界中人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应重楼道:可魏溪已是本尊的人,既然你不认,那他以后,就只属于本尊了。

你!魏镇随张口就要骂,但顾及着当前形势,他隐忍住了,压着火气道,魏溪是我的儿子,更是白幽门弟子,不论是我还是白幽门,乃至整个修真界,都不会同意你们二人之事。我也劝你别太嚣张了,这里毕竟是白幽门境地,你多番挑衅,当真不怕陨落在此吗?

应重楼冷笑,他随意抬了一下指尖,四周空间顿时变化,阴冷压力迅速从周围压迫过来,魏镇随表情大变,刚要反应,应重楼指尖往下一点。

魏镇随顿时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当场跪下。

应重楼道:你们白幽门算什么东西,本尊若是想,一天之内,必定踏平你白幽门十大峰。

他刚在在勺水峰转那一圈,可不是为了看风景的,他在勺水山上布好了阵法,现在勺水山的整个区域里,不论是生物还是死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从魏镇随踏入这个区域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所有先机。

魏镇随大受屈辱,当即怒骂起来,一边斥责魔界不当人,一边试图威胁应重楼。

应重楼原本只是漫不经心的听着,直到他开始骂起了魏溪,说他穿女装扮女人,还委身于魔界妖物,不知廉耻,不仅丢尽了白幽门的脸,也丢尽了自己的尊严。

应重楼挥手便给了他杀气凌厉的一掌。

魏镇随虽然身体动弹不了,但还能调用法宝,见应重楼出手,他也不打算客气,立即要祭出本命法宝。

都住手。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袭来,音调平和,却带着格外强势的镇压之力,瞬间抚平了应重楼和魏镇随双方的攻击,连着应重楼布置在暗处的阵法都跟着动摇了一瞬。

应重楼表情没变,上半身却绷直起来,显然对这个新来的人十分警惕。

几息后,一席白影轻飘无声的落在院子里,这人面相十分俊朗年轻,乌发玉冠,气质清朗如月,神圣又高不可攀。

魏镇随见到他后,立马收敛了表情,恭恭敬敬道:师尊。

来人名叫白栖守,修为已到了化神期,是修真界三大高手之一,原本已闭关百年,感知到应重楼来了,他才紧急出关。

白栖守不慌不忙,缓步走进屋内,单手扶起魏镇随,随后他看向了魏溪,目光温润。

魏溪被他看得格外不舒服,皱起眉来。

白栖守很快收回视线,极有修养的对着应重楼道:魔尊来访,必定是有要事需要我白幽门帮忙吧,不如明说。

应重楼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握紧,身体却往后靠,呈现出一种既放松又嚣张的样子。

本尊要在你白幽门,举办本尊和魏溪的成亲大典。

作者有话要说:

一勺水,便具四海水味;千江月,我心仅此一轮原话出自《小窗幽记》,这里有改动。

原话内容:一勺水,便具四海味,世法不必尽尝。千江月,总是一轮月光,心珠宜当独朗。

第26章 第 26 章

不可能!魏镇随第一个不同意,魏溪与魔界中人混迹在一起已是天理难容,还想在我们这里办婚宴?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入了修行门,就已经摒弃了凡尘俗规,就算是结成道侣,也没见过谁要办什么成亲大典的。

应重楼冷笑:他与本尊在一起是天理难容,那你又算什么东西?

魏镇随脸色一变,当初他与魏溪母亲这个半妖结合,还生下了魏溪,按修真界规矩,更加的天理不容。

白栖守拦住魏镇随,让他不要再说了。

除了这个呢,还有别的吗?他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应重楼也不客气,直接道:还有别来打扰本尊和魏溪,大典要在三日之内准备好。

白栖守点了头:好,白幽门答应了。

魏镇随又惊又怒:师尊,这

白栖守抬手,温声道:此事我已定下。

魏镇随只能皱着眉闭嘴,但离开前,他要求和魏溪单独聊聊。

勺水山已经在应重楼控制之中,魏溪也不怕魏镇随搞事,答应下来。

魏镇随估计是想骂魏溪,而魏溪想从他嘴里套出些信息来,两人各怀目的,进了一旁的书房。

进门后正对的便是书桌,不用别的动作,就能直接看到墙壁上那副明月江水画,魏镇随看到那幅画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魏溪观察着他的反应,愈发确定,这幅画就是原身的母亲留下的,至于画上的字,则是她向魏镇随表明的心意。

千江月,我心仅此一轮可到底还是辜负。

现在的魏镇随,只怕是视两人的过往为耻辱。

她是怎么死的?魏溪看着那幅画问。

魏镇随并不想提过去的事,而是对魏溪道:我知道你介怀我送你去上清寺的事,但我都是为了你好。佛门人慈悲为怀,在他们眼里众生平等,不会嫌恶你身上的妖族血脉,只有佛门才会平等待你。

他一副我用心良苦的样子,看得魏溪想笑。

那我的心头血是怎么回事?取我心头血,用它做魂灯控制我,也是为了我好吗?

魏镇随理所应当道:你与魔族混在一起,本就是一条歪门邪路,我用魂灯,也只是为了让你重归正途。

魏溪越听越觉得可笑:好,就算你用魂灯是为了我好,那你们让白语儿与我结婚契的事情呢?要是没有别的目的,你们怎么舍得献祭白幽门的大小姐?你们到底想利用我做什么?

魏镇随被魏溪咄咄逼人的质问惹怒:你当真是愚蠢,应重楼他是魔修,暴戾成性,今日他疼爱你,明日就能翻脸活扒了你的皮!还有你别忘了

魏镇随回头看了一眼,十分小心谨慎,将声音压到最低:别忘你可是的男的,要是应重楼知道了,你看他会不会活活烧了你。

魏溪:

不好意思啊,应重楼他早就知道了,不仅知道了,还看到了碰到了,社死的接触过了。

想到那件事,魏溪又想去死一死,那事真是他一辈子的噩梦了。

魏镇随看魏溪突然沉默,还露出了难堪懊恼的表情,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赶紧又说:你好好想想吧,若是想通了,婚礼大典前一夜,烧了纸张符纸联络我,我会想办法将你带离应重楼身边,我是你父亲,再怎么样,我也是真正站在你这边的人。

魏溪收了符纸,他倒是要看看白幽门到底想用他来做什么,用他威胁应重楼,这条路一看就行不通,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魏镇随满意点点头,表情终于和蔼一点了,还拿给魏溪一瓶丹药,让他这段时间好好巩固修为。

魏溪接了丹药。

等魏镇随和白栖守走后,魏溪就把那个丹药拿给应重楼检查,他被人下过两次毒,再来一次,他就真的不用要智商了。

应重楼接了丹药,没立即查看,而是目光深沉的盯着魏溪看。

魏溪:?

应重楼摩挲着丹药瓶:魏镇随是你父亲,你不信他吗?

这一下把魏溪问住了,他穿越过来的,对魏镇随毫无印象,唯一的接触,就是刚才那不怎么愉快的聊天。

而且看起来,魏镇随对原身并不怎么满意。

于是魏溪道:和信不信任没关系,做事谨慎一点总是好的,万一他在丹药里放了什么东西呢?

应重楼似乎对魏溪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臭着一张脸,捏着药瓶不说话。

魏溪懵道:怎么了?

怎么又不高兴了?

应重楼把丹药瓶扔给魏溪,忽然起身往外走。

魏溪懵逼地接着药瓶,反应了几秒,忽然福至心灵,追上应重楼道:我不相信魏镇随,我更相信你。

应重楼脸色还是冷冷,他停在小院子中间,没看魏溪,而是伸出手:给本尊吧。

魏溪立即把药瓶放到他手上。

应重楼握着药瓶,探查了一番,没直接给出答案,而是问魏溪:你希望是有毒还是没毒?

魏溪认真想了想,他其实压根不在乎这丹药有没有毒,反正他不会吃。拿到丹药以后,他只是下意识里就把这事告诉应重楼了,根本没过脑子。

魏溪突然意识到,他潜意识里似乎已经把应重楼划到了自己人的范畴里,所以才会这么随心所欲的和他说话。

都没差。魏溪忽然不敢直视应重楼的脸,他表情发飘道,反正我也不会吃这个。

应重楼看了几眼魏溪的表情,皱眉道:你在想什么?

魏溪立即慌张否认:我什么都没想。

他才没有在想他是不是和应重楼太亲密了这个问题。

应重楼的脸立马又臭了,他捏碎丹药瓶:既然不在乎,那就毁了吧。

捏完瓶子,应重楼径直出了小院,让魏溪留在院子里,不要轻易离开。

魏溪追不上,只好折返回书房,盯着那副山水画发了会呆,然后仔细参观起书房来。

书架上放了不少书,魏溪挑了几本出来,就这么看到了晚上。

应重楼一直没回来,魏溪实在困得睁不开眼了,便没再继续等,给应重楼留好灯以后,和衣躺在床上睡了。

半梦半醒里,魏溪感知到有人进来了,吓得他精神一醒,立马坐起。

是应重楼回来了,还就站在魏溪床边,表情也冷冰冰的,怪吓人的。

怎么了?魏溪下意识拉一下很整齐的衣服。

应重楼转身:罢了,让给你了。

他盘腿坐在距离床一米远的矮榻上,就这样入定起来。

魏溪看了他一会,慢慢反应过来,这小院只有一张床,应重楼原本也是想要这张床的,魏溪先睡了,所以他让给魏溪了。

现在应重楼闭着眼,已经入定,魏溪也不好打扰,只能自己又躺了回去。

可一想到屋子里还有个坐着的应重楼,他就睡不着。

翻来覆去半响,最后面朝着应重楼,偷偷摸摸打量起他来。

应重楼的外形当真是优秀得没话说,脾气吧,说坏好像也没有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偶尔还会护短,虽然经常莫名其妙的臭脸,但也不会因此大发脾气,都是自己生闷气

等等!

魏溪急忙打住自己发散的思绪,他都在想些什么啊,怎么就突然主动帮应重楼说起好话来了,这个男人可是差点烧了他的恶霸啊。

魏溪赶紧又翻了个身,背对着应重楼,强迫自己背心法,寻求冷静。

魏溪转身之后,应重楼睁开了眼,沉默地盯着魏溪的背影。

他想起了一些事。

应重楼从没见过他的父亲,只见过几次母亲,他母亲是一个艳美如烈火一样的女人,总是穿一身招摇的红衣,乌发红唇,像是披着红色火焰的蝴蝶,漂亮,脆弱,也危险凶狠。

小时母亲并不常出现,应重楼大概几十年会见到她一次,更多的时候,他都被关在倒寒宫那座塔里。

母亲不喜欢火,也不喜欢光,所以应重楼从小生活的地方,也没有灯火,他在比魔宫阴沉的天空还有阴沉的环境里独自长大。

后来听说母亲在外面死掉了,于是倒寒宫里再也不会穿红衣的女人出现了,永远陪着他的,只有倒寒宫的寂静和阴暗。

再后来,魏溪闯进来了。

这个人类很怪,他似乎很喜欢点灯,就连睡觉的时候也不会熄灭烛火,屋子里永远是明亮的。

有时候应重楼半夜到院子里透气,一抬头看到魏溪房间里灯火,会突然生出一种恍惚感,好像这个他从小生活的黑暗宫殿,不再是他习惯的样子了。

还有刚才,他从外面回来,看到小院窗户透出的明亮灯火时,他又生出了那种恍惚感,恍惚之后,他想起了魏溪。

于是他推开门,一步也步走进去,然后果真看到了那个在烛火里熟睡的人。

那一瞬间,应重楼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生活里突然入侵了一种他明明不习惯,但是又很希望能一直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