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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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将樊城百姓挡在两侧。

百姓们皆是兴奋不已,纷纷探头眺望,人群中熙熙攘攘的,嘈杂万分。不久后,有银光闪现,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贵人来了!贵人来了!”

衙役们纷纷喝道:“通通都不许吵闹喧哗,再吵都关进牢里!”

顿时,人群安静了不少,但依旧有些许声音。

众人紧盯着缓缓到来的队伍,眼睛眨也不眨的,生怕一眼错过便会少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其是见到侍婢们身上绸缎锦衣,纷纷都亮了眼。

这燕阳城的侍婢穿得比知府家的姑娘还要好呢,随便一个挑出来都像是贵女一般。

侍婢都如此,更何况华贵马车中的贵人。

也不知这贵人是男是女,这可是比皇子还要金贵的人物呀。

百姓们人头攒动,使劲地伸长脖子,仿佛要将那一辆马车盯出个洞来才肯罢休。而此时此刻的崔锦与崔湛正在茶肆的雅间里头。

崔湛早已料到这种情况,便一大早就在茶肆里定下雅间,稍微迟个几日,雅间也都爆满了。茶肆里的老板恨不得燕阳城的贵人们一天来一个,如此他的生意也不用发愁了。

崔锦低声笑道:“也不知比皇子还要金贵的人会是何等身份?这种架势委实让人叹为观止。”

崔湛有心搭话,说:“阿妹猜猜会是什么人?”

“大兄知道?”

他笑道:“你先猜猜。”

崔湛一笑,让崔锦只觉回到了以前,兄妹俩也是有说有笑的,大兄时常还会出题考她,答对了他便省出私房钱给她买零嘴吃。

崔锦莞尔道:“比皇子还要金贵的人是太子?还是一国之君?亦或是受宠的长公主殿下?”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

蓦然间,脑子里却浮现了在她画中的闵恭。

锦衣华服,葡萄美酒,若无底气撑着眉眼间又怎会那般肆意张扬?不过此时此刻的闵恭应该还在秦州,断不可能是闵恭。

“还有呢?”

崔锦扁嘴道:“想不出来了,大兄快说快说。大兄看的书比阿锦多呢。”

崔湛含笑道:“阿妹的确还猜少了两人。”

崔锦好奇地道:“天下间还有什么人能比皇子金贵?”

崔湛也不卖关子了,他慢悠悠地道:“时下信巫,不受宠的皇子自然比不上皇帝身边的大巫师,我们晋国的大巫师掌管国运,即便是皇帝也要卖大巫师面子。”

“还有呢?”

崔湛话锋一转,却问:“燕阳城有五大名门望族,阿妹可知有哪几家?”

她毫不犹豫便道:“汾阳崔氏,青郡范氏,济城李氏,秦州王氏,以及申原谢氏。”崔湛道:“燕阳城最先只有四大名门望族,申原谢氏也是近二十年来才跻身为五大名门望族之一。阿妹可知道原因?”不等崔锦开口,他又继续道:“谢家五郎生而有眼疾,虽不能视物,心中却澄明如镜,通巫术,大巫师观之,禀报圣上,自此谢家五郎成了鬼神所庇佑的巫子。”

崔锦大愣。

“何为……通巫术?”

崔湛说:“通天事,知人事,晓鬼事。正因开了天眼,所以谢家五郎才会有眼疾。”

崔锦并未从阿爹口中听过这些事情,如今一听,心中惊愕不已。那……谢家五郎竟然是个瞎的!天赐神技,所以才瞎了眼?岂不是上天赐予神技,必会从人身上夺回一物?

崔锦不禁有些后怕。

崔湛察觉到阿妹脸色不妥,担忧地问:“阿妹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她苍白着脸色,勉强一笑,说:“不,只是有些乏了,可能是昨夜没有睡好。”崔湛说:“那我们回去吧,贵人在马车里头,我们也见不到容貌。”其实他还在担心若是阿妹见到贵人长得好看,又像对赵家三郎那样飞蛾扑火地掉落一颗芳心,那就不妙了。

.

崔锦与崔湛一道回了家。

崔锦以身子不适为由,连晚饭也没有用,直接躺在了榻上。崔湛有些担心,本想着唤元叟找个巫医回来,可阿妹坚持不用,说只是有些乏了,歇一夜便好。

崔湛见状,也没有坚持,不过心中仍是担忧着,夜里起身了好几回,打开窗子看对面厢房的情况。

西厢房黑漆漆一片的。

而此时此刻的崔锦也没有睡着。

她满脑子都是今日大兄所说的话,谢家五郎是天赐神技,而她也是天赐神技,但谢家五郎瞎了,可她却安然无恙的,能走能跑,五官俱在,甚至比得神技之前还要圆润了不少。

她借着神技已经画了不少画,还因为其中几幅画赚了金,并救出阿爹,还让未来的大人物欠了自己的人情。这些都是上天所赐的神技带给她的好处。

崔锦抿紧唇瓣。

她苦思了数日,在第四日的时候,崔锦起来时,一扫之前几日的郁结,变得精神奕奕的。

她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了。人得到一些东西,总要失去一些东西的。上天赐予她这个神技,救了阿爹的性命,不管以后失去什么,她也甘之如饴。

还是之前那句话。

既来之则安之。

崔锦笑容可掬地离开西厢房,准备与爹娘还有大兄一块用早饭。“阿爹阿娘,多吃点。”崔锦给崔元与林氏舀了白粥,又给崔湛夹了包子。

“大兄,也吃多点。”

崔湛仔细地打量着崔锦,见她面色如常,不再像前几日那样苍白后,心中稍微放心了些。不过同时的,又有几分黯然。阿妹果真长大了,前几日分明是有心事的,以前阿妹有心事都是第一个与自己说的,现在宁愿自己憋着想着也不愿告诉他这个大兄。

思及此,崔湛又怨了下赵家三郎。

不过这些心思崔湛自然不会表现出来,他也给崔锦舀了白粥,说:“阿妹也多吃点。”

一家其乐融融的。

林氏看着一双儿女,眉毛笑得弯弯的。

然而就在此时,忽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崔锦扭头一望,是元叟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只见元叟面色惊慌,嘴唇也在哆嗦着,他说:“不好了不好了,忽然有许多衙役过来了。”

话音一落,若干衙役就出现屋外。

其中一人喝道:“崔元,知府大人命吾等捉拿你前去审问,速速过来,不然休怪吾等动手!”

崔锦大惊失色。

她刚想迈出去质问,却被崔湛握住了手,旋即他走出屋外,问:“不知各位大人因何捉拿我爹?我爹安分守己,又何曾犯过事?”

其中一衙役道:“崔元涉嫌杀害孙家郎君。”

“不可能!”崔湛叫道。

衙役不欲再与崔湛周旋,咄咄逼人地一挥手,若干衙役便将崔元押了出来。崔元回过神,连忙道:“你们莫要担心,只是审问而已,我很快便回来。湛儿,阿锦,照顾好你们的阿娘。”

林氏方才还是笑得弯弯的眉毛瞬间就拉了下来。

她颤抖着手,苍白着脸,说:“这……这是什么回事?”说着,眼泪已经从眼眶掉下来。她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们阿爹光明磊落,又岂会做杀人越货之事?不可能不可能的,一定是误会。一定是知府大人误会了!”

崔锦与崔湛互望一眼。

兄妹俩各自挽住林氏的手臂,崔锦轻声劝道:“阿娘莫怕,方才衙役也只是说涉嫌,涉嫌便是还未定罪,阿爹是什么人,整个樊城的人都清楚,一定是误会。方才阿爹也说了,只是审问而已,很快便能回来了。”

崔湛也说道:“阿娘别担心,我让元叟去打听打听,你先歇着,在家里等阿爹回来。”

接着崔锦唤了珍嬷和阿欣进来。

两兄妹走了出去。两人又互望一眼,崔湛正想说什么,崔锦便道:“大兄,我先让人去衙门打听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元叟年纪大了,未必有我的人精明。他当惯跑腿的,打听消息很有一套。我们有金,还可以在衙门里打点一番,定不会让阿爹受苦的。”

崔湛也是此时方察觉到一事。

他的阿妹比他想象中要稳重得多,遇事不乱,说话有条有理,他这个当大兄的也被比了下去,难怪阿爹平日里总多疼阿妹一些。

他颔首道:“便依你所说的去做。我也出去一趟,此事怕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