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逆袭(六)
“不过是一点嫁妆,你倒斤斤计较起来。”宋丞相老脸僵硬地说道。
“父亲只说给不给。”
“谁稀罕不成?!”宋丞相从未想过,宋岚的手里会有她生母留下的嫁妆单子。
他本叫柔姨娘央求得心软,因此想要将这些嫁妆留给宋婉儿的。
宋婉儿是庶女,本就出身差了一层,若是想在夫家安稳立足,没有一副富庶的嫁妆怎么行?
别看宋丞相高位显赫,可是越显赫就越发如履薄冰,不敢为了一点财物就叫政敌拿住把柄。
宋丞相小心翼翼地在朝中经营几十年,好不容易爬到了丞相之位,自然越发地谨慎,只领着俸禄过日子,自诩清高清廉,府中是没有什么多余银钱的。
宋岚的生母乃是大家出身,当年亡故之后留下了许多的财产,这才是丞相府到了如今还过得很舒坦的原因,只是宋岚此时要收回嫁妆,宋丞相顿时迟疑起来。
只是宋岚的威胁也叫他心里生出几分忌惮。
长女护驾有功,已在御前挂了号了。若是太后知道他克扣亡妻的嫁妆,薄待长女,到时候对他不喜,叫他没了前程就不妙了。
因此,虽然见柔姨娘欲言又止,一双水眸脉脉含情叫人心生怜爱,他也知道若没有了嫁妆只怕宋婉儿的婚事就要艰难,他想到宋婉儿渴望嫁给一个疼惜自己的良人时那憧憬的眼神,心中顿时一痛。
他勉强压抑了心中的痛心,与越发不孝的长女冷冷地说道,“嫁妆可以给你!只是你妹妹是个可怜的。她本是庶出,在外头就叫人嘲笑低人一等,又没有什么嫁妆,只怕日后会叫人欺凌。你们到底是姐妹,你母亲的嫁妆,你们就一人一半儿罢。”
他还露出十分公平的表情来。
沈望舒打从上辈子做了几十年的大长公主,很久没见过这样理所当然的无耻之徒了。
当然,就算上辈子有这等无耻之人,也落不到公主殿下的眼前,早就叫人给灭了。
“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嫁妆凭什么分给她呢?以德报怨,那是圣人,可不是我。且……”沈望舒见宋婉儿嘤咛了一声幽幽醒转,疼得痛哭缩成一团,一脸要晕过去的表情,便戏谑地看着她笑道,“难道她做了庶女,妾室所出,没有嫁妆为人轻贱,是我的错不成?早知道庶出的叫人嘲笑,当日姨娘为何入府为妾?若你在外头做了正室,你的闺女就也托生了嫡女,如今怪得了谁?”
她句句都是往人心窝子里捅,宋婉儿想到侯府老太君对自己的不屑与侮辱,再听见这样的话,顿时呕出一口血来。
“婉儿!”柔姨娘见她呕血,顿时心里一沉。
年少呕血,这可不是长命之兆啊!
“嫁妆我不分,且,若少了一点半点,我都绝不忍气吞声的。”沈望舒脸上的笑容一沉,见宋丞相仿佛对自己的变脸反应不过来,扫过了奄奄一息的宋婉儿,扬长而去。
她如今有自己的爵位体面,自然不再是从前的寻常的官宦小姐,且她回府之后,太后又数次从宫中赐下了滋补的药材来,垂怜之意昭然,越发引人注目。
她正是风口浪尖的显赫,宋丞相也无可奈何,且宋婉儿重伤垂危,他也没有时间与长女争执,不得不将亡妻的嫁妆都还给了长女。
沈望舒一概在众人面前清点,见其中虽然少了几件古董字画,知道只怕是宋丞相这些年钻营送人,也不在意。
她只拢住了要紧的房契地契与金银,余下的统统收在自己的房中。
大抵是她一入府就将宋婉儿给打得重伤,如今丞相府中再也无人与她作对,她本歇息了几日,就听见魏王来访。
魏王最近一段时间并未出现在她的面前,可是宫中屡次赏赐,沈望舒过得风光无限,她心里知道,只怕是魏王在太后面前说了好话。
对于魏王的执着,她有些无奈,可是却又忍不住多出几分期待。
若他真的对自己不是一炷香热度,她也不介意与他认真地开始一段感情。
左右若他对她一心一意一日,她就对他全心全意,若他有一日移情别恋,到时也不过是捅一刀罢了。
因已经在心中有了计较,因此她对魏王这次前来,就多了几分温和。
魏王显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喜爱的姑娘已经在心里惦记搞死自己的了,他多日不见,却依旧是一副沉着俊美的威严模样,因宋丞相不在府中,他便坐在上房等候,不过多久就见了宋岚缓步而来。
她生得美丽端庄,双目清明,并未有她那个庶出的妹妹那般风流妩媚,可是在魏王的眼中却比旁人都要好看。见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魏王眼前一亮上前,一双漆黑的眼仿佛能望到她的心底。
“我来瞧瞧你的伤势。”他恐她对自己不喜,规矩地说道。
“并无大碍,且我也要谢你在太后面前为我出言。”沈望舒含笑说道。
魏王抿了抿自己的嘴角。
他见她坐下,便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并不是一时冲动。”
沈望舒没有拒绝他开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般的态度就叫魏王惊喜了几分,他自然知道机不可失的道理,飞快地说道,“我心悦于你。”
“日后,我愿立誓,此生不纳二色,你可愿……”魏王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注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可愿嫁给我?”
“若你一直不变,我愿与你一试。”沈望舒看到魏王热切的眼,突然有了一点淡淡的心动,仿佛被他这样喜爱着,全心系在自己的身上,心里也很欢喜。
她并不是一个扭捏的人,心里对魏王有了不同,自然不会拒绝叫魏王这片深情,见魏王一怔,继而惊喜地露出一个笑容,容光姣姣,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与他温声说道,“我并不是一个无心人,只是既然你我定情,日后,只望你不变此心。”
“我愿立誓。”
“若此心不变,誓言与否不过是锦上添花。若君有二意,立誓也变了初心,何苦来哉。”沈望舒对立誓不感兴趣,淡淡地说道。
她提及此时,神色有些寂寞冷清,魏王忍不住越矩,探身握住了她微冷的手。
“我不会变的。”他从未有过这样认真的表情。
“你不变,我就不会变。”
那么,若他变了,她就会变了?
魏王心里生出极致的恐慌,就算握住了她的手,可是依旧觉得不安。
他唯恐自己不小心松了手,就会叫她毫不犹豫地离自己而去。
到底是什么时候,这样喜欢了这个姑娘?
魏王自己都不记得了。
也或许……是她倒在他的怀里,他看到她那带着旁人都看不出的疲惫与清冷的时候……
“私相授受,总是不美。”他身为皇子自然可以肆意,可是却不愿叫宋岚背上为人嘲笑的名声,他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宋岚微冷的指尖儿,见她露出几分诧异,便轻声说道,“你既然愿意与我在一处,我就不能委屈了你。你等着我,我……”
他忍不住在脸上露出一个令人目眩的笑容来,怜惜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轻声说道,“我入宫去求太后赐婚,叫你风风光光,名正言顺。”
他都是在为她打算,沈望舒的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欢喜。
原来,这就是被人喜欢着,小心翼翼地守护着的感觉。
“好。”她心里有陌生的欢喜与酸涩的甜蜜,看向魏王的眼神越发柔和了起来。
魏王得了她的允诺,顿时就再也忍不得,几乎是怕她反悔一般就离了丞相府,往宫中去了。
沈望舒看他步履匆匆,没有一点身为王爷的沉稳庄重,头也不回很怕自己喊一声“后悔!”地去请旨赐婚,又忍不住心中愉悦了起来。
她忍不住憧憬起了自己若嫁给这个男人之后,会有怎样的快乐与欢喜。
她正是欢喜之上,自然顾不得什么柔姨娘母女,且如今有魏王的侍卫将她护住,等闲连宋丞相都无法在她面前横行。或许是女为悦己者容,她还生出了几分兴味儿来,去寻自己新做的衣裳与首饰来。
只是她这方快活欢喜,正等着魏王入宫之后的好消息,然而丞相府的一处精致华美的小院儿里,却已经是凄风凄雨,宋婉儿已经哭着倒在了柔姨娘的怀里,哭得没有了一点的美丽。
“母亲,我该怎么办?”她抓着柔姨娘的手臂绝望地问道。
与她有情的那人是个孝顺的人,不敢忤逆老太君,又如何敢迎娶她呢?
她是个庶出,因此正经的勋贵官宦家都不愿要她一个庶出的正妻,好不容易有一个不在意她出身的男人,却被家中拘束,也不能叫她圆满。
难道她愿意自己是个庶出?!
难道她愿意托生到一个姨娘的肚子里去?
宋婉儿就算抱着柔姨娘哭得可怜,可是也忍不住想到了宋岚的讥讽,不由自主对柔姨娘生出几分埋怨。
若不是她一定要给宋丞相做妾,会不会……
“如今可这么办呢?”柔姨娘也六神无主起来,试探地与宋婉儿问道,“要不……你先生米煮成熟饭?”只要那人做下了事,凭着宋丞相的门楣,侯府也得认了这笔账!
宋婉儿却有些瑟缩。
这虽然是个极好的主意,可是她却唯恐侯府老太君狠心不认账,因此有些踌躇。
她又想到宋岚那张清高傲慢的脸,心中生出几分愤恨来。
“我还有一计,若不成,再按母亲说的做。”她压低了声音,眼神怨毒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