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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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心则乱
作者：王辰予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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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五月，帝都。
凌宸从国际机场里出来时，正午的阳光正烈。
家里派过来的司机和父亲的助理小姚已经在机场外面等了。
小姚伸手想要接行李箱的时候，口中还颇为轻松的笑着说道：“从前几天凌总就一直念叨，你哪天的飞机回来呢！”
“嗯……”凌宸颇为敷衍的应了一声。
没等助理帮忙，凌宸自己就直接把行李箱扔进了后备箱里，然后转身上车，随口吩咐道：“去d大。”
司机看了副驾驶位置上的董事长助理一眼，只来得及接了一个电脑包的小姚回过头来试图跟凌宸商量道：“阿宸，凌总的意思是中午给你接风，夫人已经在世都酒店订好了位子——”
凌宸靠坐在车后座上，微微闭着眼睛，英俊的面孔上隐约流露出几分疲倦的意味。
从美国康涅狄格州到帝都，跨越了整个太平洋的旅途，如果说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和时差带来的身体疲惫还可以忍受，那么，重新回到这座同样繁华的城市本身所带来的压抑感，却让凌宸内心倦怠，完全不想平和面对。
听着小姚在那里说话，凌宸没有否认，也没有应声，仿佛睡着了一般。
看着凌宸还算平静的侧脸，小姚却敏锐的从微微拧紧的眉峰处察觉到了几分不耐，当即识趣的闭嘴，一边拿过手机给凌总和夫人发消息，一边低声同旁边的司机道：“先去d大。”
·
临近大四毕业，为了请导师帮忙指导论文而刚刚从剧组赶回d大的关绎心才一露面，就注意到了围绕着自己的那些好奇张望和窃窃私语。
“就是她，最近那部电视剧走红的关绎心，听说是戏剧文学专业的……”
旁边一个女生小声笑：“表演系今年不会全军覆没了吧？马上就要毕业了，演戏的风头竟然被隔壁非科班的女生给抢了，她们得多呕啊！”
“戏剧文学专业，好像还是不通过艺考，高考直接进的吧？”
刚巧，表演系的程欣怡路过这里，听着那些议论和取笑，她咬了下艳丽的红唇，发出一声冷哼，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关绎心垂了垂眼睫，对于这些旁人的好奇低语，完全是充耳不闻的姿态，她从包里摸出手机，看了一下上面记的备忘录，重新核对了一下和导师约好的时间地点后，转身往戏剧系的办公楼走去。
d大的占地范围并不大，虽然是国内顶尖的艺术类院校，但是，艺术类院校毕竟小众，和隔壁同为百年学府的综合性重点大学n大一比，就显得娇小玲珑太多。
而且，因为奉行小班教学，每个系的教授、学生人数同样不多，就连办公楼，通常都是两个系并在一起的。
在d大中，名气最大的表演系和舞蹈系，分别占据了一栋办公楼一半的楼层，而相对低调的戏剧系和摄影系，则是在后面的一栋办公楼里，以中轴线为分界线，分别占据了左右各半栋楼。和关绎心、还有两个同为戏剧系大四学生约好今天下午指导论文的杜玲玲教授的办公室，就在右边的四楼。
黑色的奔驰停在d大的校门外，凌宸拎过自己的电脑包，下车后径直朝着摄影系的办公楼方向走去。
小姚也跟着下了车，看着凌宸头也不回的往d大里面走，颇有几分坐立不安的意思。
等到凌宸的身影走远了，小姚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凌总，报告情况的同时，还一直绞尽脑汁的替凌宸解释，竭力安抚因为儿子回国第一件事不是和家人团聚而是又去了“没什么意思的d大摄影系”而愈发恼火的凌总。
凌宸的目的地是摄影系办公楼的四楼，摄影系的副主任，也是他当初在d大读本科时候的班主任姜老师。
凌宸在摄影上的天赋很高，从他的色彩、审美、还有细节的抓取上，都可见一斑。虽然还比较年轻、尚需锤炼，但是，姜老师当初视他为得意门生，出来进去有什么机会都带着这个当时才大二的小徒弟，甚至颇有几分把他当做衣钵传人的意思。
只可惜，他却并没有能够坚持下去。
然而，就算是这样，等他后来彻底的放弃摄影，按照父母的意愿出国留学改投商科，彻底让姜老师失望的时候，姜老师依然帮助了他许多。
从电梯里出来的凌宸抿了抿薄唇。
听到前面楼梯间里传来的轻快脚步声，凌宸下意识的抬起头。
因为班主任老师找，刚刚从三楼走上来、五官精致、肤质白皙、穿着纤挑合体的白色衬衣、深色及膝裙和绑带高跟鞋的关绎心直接就撞入了凌宸的眼中。
分手两年后重逢，凌宸和关绎心两个人的心中同时一滞。
——尤其是爆发过那么激烈的争吵和冲突，然后就在爆怒中分手之后。
声音安静的办公楼里，周围清静舒适的氛围也瞬间凝固，带着一种风雨欲来、颇为压抑的低气压。
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可是，当初两个人暴怒的情绪仿佛都还没有发泄完，却因为一个人的出国离开，而被迫戛然而止。
就像是把一盆冰水“哗”的一下泼在了已经点着引线的炸药包上，伴随着一阵激烈的“滋拉”声，火是灭了，但是，哑火的炸药包里面，生生压制下来的火气却根本不曾散掉。
“你怎么在这里？”关绎心攸然间眯起了眼睛，脱口而出道。
那一瞬间，她不自觉流露出的讽刺和敌意，让两个人同时一顿。
仿佛是为了掩饰一般，关绎心极浅的扯了扯嘴角，不带半点真心的客套道：“好久不见了。”
凌宸面上的神色冷然，心中却充斥着对关绎心的讽刺和轻蔑，更是有种匪夷所思之感，当初的事情，因为她的欺骗和隐瞒才闹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作为始作俑者的她现在竟然还敢理直气壮的仇视自己？
呵，女人！
凌宸露出一个充满讽意的笑容来，却稍纵即逝，旋即，他站在那里，高高在上、态度倨傲的冷淡开口道：“好久不见。”
·
听到外面楼道里的动静，杜玲玲老师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和关绎心同届的一个女生探出头来，笑着招呼道：“绎心，你来啦！”
看到站在对面的凌宸，那个女生“额”了一声，礼貌的笑了笑含糊过去了。
关绎心平复了一下自己因为再次见到凌宸而瞬间变得糟糕的心情，强打起精神来，视线从凌宸身上收回来，也没有道别，直接旁若无人的往办公室走过去，微笑了一下，“胡琳，来这么早啊！”
凌宸英俊而冷肃的脸上，从回国后就压不住的厌倦和不耐又多了几分，对着关绎心纤挑韵致的背影，他在心里冷冷的嗤笑了一声，这才缓缓的舒了口气，竭力压下心烦意乱的思绪，转身去了另一边的楼道。
即使力持冷静，却免不了被对方牵扯住全副心神的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的楼梯拐角处，发出的低微的“咔擦”一下轻响——那是手机自带的相机闪光灯声。
远远看到最近走红的戏剧文学专业的关绎心，竟然和星程娱乐的少东家凌宸站在一起，最初的惊疑过后，即使内心震惊甚至还有些慌乱，程欣怡依然眼疾手快的按下了拍摄键。
凌宸比她们高了两届，而且是相对幕后的摄影系的学生，一开始人又低调，所以，他的家世，一开始并没有人多少人清楚。只不过，随着他在校期间，经常看在老师、同学的面子上，免费帮忙拍摄，再加上人又长得帅，就算不是表演系的人，竟然也混成了校草。
尤其星程娱乐这几年风头正盛，旗下的一线男星拿了影帝不说，这几年签的几个新人也渐渐崭露头角，凌宸虽然不参与公司事务，但是，娱乐公司少东家这种让很多艺人趋之若骛的特殊身份，自然也就成了众所周知的事……
程欣怡微微咬唇，面上的神色复杂了一瞬，但是很快消失。
——毕竟整个学校都是大半个业内，d大的很多人都知道，关绎心最近演了一部堪称现象级的热播电视剧，对于这部题材小众、演员基本全是十八线开外和新人的剧突然爆火，就连导演和制片人都有种天上掉馅饼的不真实感，唯独当初都没把这个太当回事的投资人喜笑颜开，在收视率上来之后，又额外给剧组所有人都封了份大的红包。
关绎心在这部剧里面饰演的是女三，戏份不算太多，但是因为角色性格鲜明，设定特别讨喜，辨识度高，虽然比不上男女主最近的风头无双，但是站出去，也颇圈了些角色粉。
就算d大是国内顶尖的艺术类院校，可是，表演系每年那么多的学生，还没毕业就一头砸进浩如烟海的娱乐圈，磋磨许久，真正能走红的，终究是少数。
更何况，表演系今年这一届的人马本就相对平庸，没有一早就成名的童星、没有被大导青睐的各种女郎，唯一一个赶在大四毕业的尾巴梢上一夜成名的，还是隔壁非科班的戏剧系出身，生生的打肿了表演系很多人的脸。
可巧，程欣怡就是也去试镜过那个热播剧的小角色，却被非科班的关绎心夺了头筹打肿了脸不说，更是错失掉了这个她进入娱乐圈后可遇不可求的珍贵机会的人。
程欣怡低垂着眉眼，看着手机里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因为错位而显得颇为亲近的姿态，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艳丽的容色很快冷了下去，仿佛笼了一层冰般。
她把手机里偷拍的照片大致剪切处理过后，再无半点犹豫，直接按下了邮件的发送键。
关绎心和胡琳一起进了杜玲玲老师的办公室，看见她们两个，杜玲玲抬头笑笑，示意她们两个随便坐，抽屉里有纸杯，自己倒水等一会儿，然后又继续低头给自己带的另一个学生分析他的毕业论文的结构问题。
胡琳和关绎心同班，整个人的气质也偏温婉柔和，属于那种似乎和所有人都很合得来的万事无争老好人。再加上她对自己的职业规划比较中规中矩，相对来说和娱乐圈比较远，而且现在的初步决定是继续读研的缘故，她几乎不会和其他那些投身娱乐圈的同学产生任何竞争，就这一点上来说，她的人缘想不好都难。
而对于关绎心来说，和胡琳的交情却是大一刚刚到学校报名就碰见，后来又一起军训大半个月的时候结下的。一起吃过苦、流过汗，几分钟内兵荒马乱的洗个战斗澡，尤其胡琳这种待人真诚的性格，也确实让人本能的亲近和信任。
等杜玲玲老师的时候，看关绎心的脸色有些不好，胡琳起身倒了杯温水塞到关绎心的手里，看着她小口啜饮了两下之后，才压低声音小声道：“你和凌宸……你们两个之间还有联系啊……”
毕竟，就算是以胡琳这种万事好说的老好人的性格，对于凌宸为了出国直接抛弃女友，而且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的极端做法，也是相当看不上眼的。
其实关绎心在d大，除了军训那半个月，基本没怎么住过校。所以，她和凌宸之间的那段孽缘，d大学校里也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而胡琳刚巧是一个知情的。
关绎心握着微温的纸杯，长长的眼睫微颤，她动作很轻、却极其坚定的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隐约的沙哑，“早就没联系了，”她尤为认真的解释道，仿佛这辈子都不想和那个男人再有任何一丝半点的牵扯，还有心自嘲道：“刚刚只是碰巧遇到，我今天出门大概没看黄历……”
胡琳瞅了杜玲玲老师一眼，同情的安抚关绎心道：“哎，老师约的这个时间，为了论文忍忍吧，放松心情，嗯？想想你这四年这么努力的过来了，和毕业论文相比，男人——尤其还是已经分手了的男人，还能算个什么东西？”
关绎心的心里一颤，听着胡琳为了安慰她而特意变得尖锐了些的言辞，不由得扶额失笑，使劲点了点头，“嗯！”
那个时候，她刚刚迎来大一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从一个初初离开家彻头彻尾的新生渐渐变成了老油条。
而摄影系的凌宸，大三的时候课业不多，加上被姜老师看重，他在闲暇之时，已经开始接触商业摄影了。
关绎心认识凌宸，不是在d大的校园里以师兄妹的身份，而是在一个三线开外的时尚杂志的拍摄中，以凭借自己的脸和身材来展示产品的平面模特身份，遇到了一个仿佛一见钟情般倾心于她这个美丽作品的摄影师……
第2章
看望过姜老师，凌宸这才离开d大。
分手两年后意外遇见关绎心，让他的心绪中还有些说不出的烦乱。
凌宸靠坐在后座上，微微仰头闭上眼睛，脑海中依然忍不住的闪过过去那些令他沉浸其中不可自拔的画面，然而这一切让他珍视的东西，却又被轻易的尽数打碎……他的眉梢有些不自觉的拧紧，试图挥散那些回忆，让纷乱不堪、尤为疲惫的心重新沉淀下来。
凌总的助理小姚通过后视镜打量了一下凌宸阴郁的脸色，忍不住同旁边的司机无声苦笑咧了咧嘴，抓着手机又开始发信息给自己老板报信，也算是提前打个预防针，希望这父子俩看在夫人的面上，别才一见面就又闹得不欢而散……
和父母见面后，凌宸尽量掩去面上的疲累之色，露出一个笑容来，“爸、妈！”
父亲凌总依旧是往日那般，他眼神淡淡的瞥了自己儿子一眼，带着岁月痕迹的脸上带着种审慎而又意料之中的沉肃和冷静，有了助理小姚的通风报信，也不想一下子就戳中儿子痛脚的凌总分毫不提凌宸下了飞机就去看望姜老师的事情，只是克制着关心的沉声开口道：“回来了。”
“嗯。”凌宸点了点头。
倒是母亲赵君然，看到刚刚回国的儿子，愉快而又舒心，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明明凌宸也是二十几岁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大男人了，可是在妆容精致、一派雍容贵妇模样的赵君然面前，却依然像个小孩子一般，被母亲按着坐在旁边，听她絮絮叨叨的关切话语，仿佛连原本几近失控的焦躁烦乱心情都随之安定了下来。
凌宸毕竟是刚刚回国，自然不好自己去外面住。
晚上一起回到家里，和父母道过晚安后，凌宸洗过澡换了睡衣，头发还有些湿润的坐在床边，拿过手机检查了一下邮箱，顺手回复了几个知道他回国的朋友发过来的关心问候。
结果，他刚刚回复完邮件，手机邮箱界面紧跟着又刷出来一封信的未读邮件。
“原靖则：回家后一切安好？
听说你们系的戴维教授暑假期间请到了国内n大金融工程的一个大牛来校访问交流，可惜你不在这边，没办法参加了。
ps：n大那位大牛据说是时景当年的老师，看在他的面子上，说不定时景也会过来参加交流！你这次回国，可是错过了时景女神，遗憾没？后悔没？”
凌宸嘴角一抽，果断回复道：“我和时景是同行，想要在这一行发展，以后遇到她是迟早的事情，倒是你，外行人整天盯着我们金融系的教授有什么课外活动，你没被戴维从大教室赶出去？”
还在大洋彼岸的原靖则停顿了有一分钟，才终于回了一颗扫雷的炸弹给凌宸，并且顺手把凌宸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