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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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玉将白纱衣裳,放在汤池入口一侧:“小姐有事唤阿玉。”言罢,得了孟云卿的意思,就领了其余丫鬟出了汤池。

耳畔传回掩门的声音,孟云卿才兴致勃勃脱了鞋袜,坐在汤池边荡了荡脚。

汤池里水很暖人,水温却温和,夏日里又不觉热。

她不由环顾四周,光是汤池就是这般模样,还不知道苑里其余地方该奢华到什么程度。

叹口气,慢慢褪去衣衫,顺着阶梯下了汤池。

阶梯再往前,有垫高的位置,当是沐浴时小憩的位置。

汤池水暖,她缓缓舒了口气,好似一身的疲惫都在这氤氲的水汽中消散殆尽。顺了顺头发,摘得三千青丝垂下,才又伸手取了皂角,一边摸一边出神。

这样的侯府,她倒当真有些不习惯呢。

就连那个阿玉,她都有几分不自在。

她并非不喜欢玲珑心思的人,娉婷虽然笨了些,音歌就通透得很,她当初便很喜欢音歌。

可这个阿玉……

看她的时候,眼神里总像藏了旁的心思。

她活了两世,不会看不出来。

但人是福伯安排的,福伯是侯府的管家,她不想拂了福伯的好意,反正也只有十余日,等音歌和聘婷来了就是。

她一面想,一面洗净青丝。

皂角的香气里带了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在她看来,要比汤池里点的熏香要好闻得多。

“阿玉。”她唤了声。

阿玉便闻声进来,瞥了她一眼,应道:“小姐。”

“把香熄了吧。”她是有些闻不惯。

阿玉怔了怔,才上前去熄了香炉。

孟云卿在汤池里也待了些时候,趁她熄香炉的时候,正好卷了浴袍起身。

果然,这浴袍里都沾上了些汤池内熏香的味道。

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等阿玉回头,她都穿好了浴袍,也不需要她帮忙了,“奴婢替小姐梳头?”

“也好。”孟云卿没有推辞。

汤池一头是通过回廊连着主屋的,沐浴后不必再换衣裳,沿着汤池到主屋的回廊,就可以回到主屋内。

只是回廊有些长,中间又隔了好几道帘子,水汽才不会扰到屋内。

汤池里有些闷,阿玉又给她批了件纱衣,便领着她往主屋那端去。

蕙兰阁的主屋便是她平日歇息的地方,主屋很大,右侧放了红木质的梳妆台。阿玉替她擦干了头发,便在梳妆台处给她梳理起来。

“小姐可知府中来了什么客人吗?”好似一面替她梳头,一面问起的,并非刻意。

她上哪里去知晓?

分明是有意让她问起的。

孟云卿也不戳穿,顺水推舟道:“福伯亲自去招呼的客人,应当平日里走动得勤吧。”

阿玉看了眼铜镜中的人,不急不慢道:“小姐说的是呢!都是平日里常到府中来寻侯爷的,今日该是听说了侯爷回京,就都来了。”

“都是平日里常来!”“就都来了!”

一字一句,拿捏得极其清楚,她若是不好奇,都实在说不过去了。孟云卿就抬眸,也透过铜镜里的人影看她:“都是些什么人呀?”

阿玉便笑:“王太尉家的孙女王小姐,刘尚书家的外孙女沈小姐,周太傅的侄孙女周小姐,还有谢将军的女儿谢小姐,都是京中的贵女。”

哦,绕着说了半晌,原来是桃花来着……

第143章

等到东宫,马车走得又是杂役过得小门。

一道进入的还有些菜农和粗使的婆子,这辆马车混在一道进入,并不起眼。

段旻轩便知此事只怕在东宫这里又做得极为隐秘。

却又与阿媛当时不同。

见阿媛那时,容觐是让他特意去了一趟华城,带了一堆人捧场,花了大价钱,昭告天下,他段旻轩弄了个羌亚美人回府供着。

可眼下,这人却是直接藏在东宫之中的。

容觐久居东宫之位,行事不可能不谨慎。

此番怕也是被逼急了。

入了杂役的小门,下了马车,东宫的亲信又带着他绕了许多路,直到东宫最偏僻的角落处,才在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口停了下来,拱手道:“太子殿下还在宫中,并未回来。殿下早前有吩咐,若是侯爷来先来了,就领侯爷直接来此处。殿下都头疼了好几日了,总算盼着侯爷回来了。”

容觐分明还在宫中,却特意让人将他先领过来。

遂又想起那封:“救急,又来了个小祖宗”。

只怕又是个烫手的山芋。

段旻轩头疼:“还是羌亚国中的?”

东宫亲信摇头:“属下也不知晓,不过,听来貌似不是羌亚的……”

听来?

——这个词语用的有些悬乎,段旻轩幽幽看他,好似要将他看穿一般。

这名东宫亲信意识到多话了,便又拱手低头,一语带过:“侯爷,太子殿下有嘱咐,我等都不可以进入,侯爷见谅。”

段旻轩知晓再同他多说也无益,只得伸手推开了眼前这扇朱红色的大门。

大门严实,四围的宫墙又高,苑内的花草树木自行生长着,杂乱无章的,也没有多少人打理。应是东宫譬出来的禁地,这样的地方少有人踏足,人藏在这里也隐秘。

大门内往里走不久,就有一处屋子。

屋外守着一个宫娥,宫娥手中还端着饭菜托盘,托盘里满满的,看模样应当是才从屋内出来。

宫娥见到他,就似见到救星一般:“宣平侯。”

这宫娥应当也被折腾得不轻。

连饭都不肯吃,难不成要寻死寻活?

还真是个烫手的山芋,段旻轩就问:“什么都没吃吗?”

宫娥看了看盘中,尴尬道:“就吃了些甜点。”

呵,看样子不会寻死了,能专挑甜点吃,那说明绝食也绝得没那么彻底,有些意思。

“奴婢再去取些果子来。”宫娥福了福身,见他点头,才低着头快步离开。

屋内很安静,又只隔了一扇门,想来他同先前的宫娥在说话,屋内的人当是在竖着耳朵听。他就也不急,慢悠悠寻了门槛处坐下,摇了摇手中折扇。

好容易才让福伯将阿媛安置到西郊别苑,他不管容觐口中的小祖宗是何人,断然不能再往侯府里面塞了。

马车上,他一连想了好几日。

思来想去,这等难题,也只有祸水东引了。

他也不着急进去,等宫娥回来最好。

一个阿媛就已经让他头疼得很,他是能躲多远便躲多远。

结果他半晌不进去,屋门却自内向外打开了。

他心中一叹,又是个不消停的。

缓缓移目,挂上一脸不耐烦的轻视模样,回头看她。

只见那屋门穴开了一条缝,里面凑出来一个小脑袋,东顾西盼,看了半晌才看见坐在门槛处的他。

那双脑袋上的小眼珠利索转了又转,眼眶里还是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才停下的。

本是好奇打量他,却又明显似被他脸上那幅不耐烦的模样吓了一跳,随即眼泪吧嗒吧嗒就掉落下来,根本止不住,扯开嗓子就嚎啕大哭:“呜呜……!#¥%%*!(我想回家)”

——“救急,来了个小祖宗!”段旻轩眼下算是真正才读懂这封信的含义。

还果真是个“小祖宗”!

“别哭了。”他不懂如何哄小孩子,尤其是这种八九岁的小丫头。看她身上的装束并非周遭几国,更不像羌亚的,应当是草原上哪个部落的。

她说的话他也不懂。

只是这丫头精神头确实好,片刻动静,边哭边闹,声音越来越大。

难怪容觐会头疼。

不知道这又是从哪里弄来的“祖宗”!

“别哭了,听到没有!”这回声色严厉了些,更不似先前那般好说话,他原本就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加上这等严厉语气,那丫头也不知听懂没有,反正果真往回一吸气,哭声骤然停了下来。

眼巴巴地看他。

段旻轩心中微舒,看来,是找到了克敌之法。

可好景不长,须臾,小丫头看他吼了一番也没有作何,便又扯开嗓门,十倍与早前的音量开始哭起来。

竟比老爷子的狮子吼还要恼人几分。

段旻轩伸手捂了捂近处那只耳朵,只觉都要聋掉。

这要是让他领回侯府去,侯府只怕不得安宁。

“!#¥%*(我要见阿爹阿娘)……”

“!#¥%*(这里的东西也不好吃)……”

“!#¥%*(这里的人还这么凶)……”

“!#¥%*(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