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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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桓已经三日没见他,心里想得紧,没等到苏漾走到他跟前,便亟不可待地站起身,牵住那只微凉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太后在一旁皱了皱眉,但想到那日千秋殿的盛况,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宗旭坐在她右下方,自顾自斟了一杯茶。

这是江南进贡的极品龙井,泡茶的水是牡丹花上采集的朝露,杯子是奇玉阁出产的暖玉瓷杯,皆同那日赏花宴上一样,却再无那杯茶的清冽口感,还有唇齿间弥留的淡淡余香。

他眸中闪过兴味,此时这般矜贵的少年,待蛊毒发作时,又该是如何的凄惨无助,楚楚可怜?童家宝为他做过事,虽然彼此没有交流过,但他知道这小太监很是怕死。

宗桓握着苏漾的手,低声道:“怎生来得这样迟,朕等了你许久。”

苏漾硬着头皮道:“这衣服……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宗桓勾唇嘲讽道:“对朕呼来喝去,直呼其名,还和朕耍蛮斗气,那时候你怎么不说于理不合?罢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这些账日后再清算不迟。”

苏漾一时间转不过弯来,问:“什么大喜的日子……”

宗桓伸手抚了抚他的发丝,幽幽道:“你很快便会知道。”

被那双深邃的看不透的眼眸盯着,苏漾感到些许不安,这个男人乖顺的时候就像一只忠诚的大型犬,能把全世界送到你的面前,但是他疯起来的时候,便堪比凶猛的虎狼,任谁也拦不住。

宴会进入高潮,宗桓不疾不徐地抬起手,举杯道:“今日中秋佳节,朕与众爱卿同乐,祝愿我大晋国泰民安,万世繁华。”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连神态也透着慵懒随意,却偏偏给人无穷的信心,好似他便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他的话便一定会变成现实,值得所有人去追随,去臣服。

众臣皆起身跪地,齐声高呼:“愿我大晋国泰民安!万世繁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宗桓勾起唇角,缓缓开口道:“朕曾经听人说,所谓天子,便是承天命,行天权,是受上苍庇佑的天之骄子,可是朕年少时吃了许多苦头,因为朕一出生时,太皇太后便驾鹤西去,朕时常听人背后谈论,说朕克死了太皇太后,是不祥之人,是煞星转世。”

跪在地上的大臣们惶恐至极,不知他提起这些往事意欲何为。

“朕也曾经这样认为,认为朕是不祥的,是不受上苍庇佑的,不配为天子。”

他这一句话说的所有人尽皆失色,就连一直淡定自若的太后和武王也都变了脸色,苏漾在旁边悄悄扯他的衣袖。

宗桓握住他的手,淡淡道:“史官何在。”

史官急忙出列,伏身跪地道:“微臣孟唐,叩见陛下。”

宗桓道:“你说说,晋和五年六月十八巳时,那日发生了何事。”

孟唐垂首,打开记录的史册缓缓念道:“晋和五年,六月十八巳时,千秋殿走水,火势甚大,宫人不得入其中,忽半空雷电交加,雨势惊人,火势渐息止,千秋殿上空化蓝紫巨龙腾跃,顷刻,又化为翱翔火凤,龙凤临世,世之罕见,帝命保密,不可传外。”

宗桓抚掌大笑,道:“好一个龙凤临世,如此看来,朕的确是上苍选中的天子,是大晋当之无愧的君王!”

曾经义正言辞指责童家宝魅上惑主的人脸上时青时白,许多在后宅嚼过舌根的贵妇也如同吞下好几只苍蝇,这件事在京城沸沸扬扬传了一月,皇帝一直引而不发,任由流言飞语胡乱传播,原来是在等着今日揭开真相!

众人皆叩首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宗桓拉起苏漾,二人并肩站立在上座,他缓缓道:“上苍的旨意朕莫敢不从,童氏虽然曾受人蛊惑犯下大错,但他是福星临世,如今已然涅槃重生,自不可同日而语。朕的皇后,只有他一人而已。”

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面色各异,有胆大的公子贵女偷偷看向上座,打量那一玄一红的身影,只见高大英俊的男子牵着矜贵清雅的少年,如墨的黑,似血的红,二者交相映衬,说不出的和谐美好。

有人问及子嗣传承该当如何,太后大喜过望,她以为宗桓特意召宗旭回来,一定是有这个打算,再如何也是亲兄弟的孩子,难道还能把皇位传给不相干的人不成?

岂料宗桓只淡淡道:“朕会从皇室中挑选家世清白,品性良好的孩童亲自抚养,朕既为天子,所选储君想必也是合乎天意的,此事不必多言。”

家世清白,品性良好。八个字便将罪臣宗旭的子嗣撇清干系。

宗旭眸色阴沉,他虽然不屑旁人的施舍,可宗桓这般作为分明是在打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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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漾恍惚不已,被宗桓牵出殿外时尚未回过神。

凤仪楼是整个皇城的至高点,此时中秋的焰火升起,整片天空皆被绚丽灿烂的火光照亮,黑夜瞬间被白昼笼罩,星星点点的星光从半空中齐齐落下,如同银河坠下九天宫。

在这片绚烂的火光中,宗桓缓缓说道:“凤仪楼,有凤来仪,正如你之于朕。”

还有句话他没有说出口,朕愿兴万丈高楼囚你这只凤凰,不论你心里想的是谁,此生此世再也逃不得。

第74章

承乾宫。

红衣少年光着白皙的脚丫子, 歪坐在厚厚的狐裘软垫上,怀里抱着一只喝空的酒壶,眉眼间皆是醉意, 宗桓也不阻止,只在旁边静静望着他沾了酒水, 因而越发艳丽的樱红唇瓣。

苏漾晃了晃空壶,轻轻打了个酒嗝,嘟囔道:“酒……酒没了, 我还想要……”

那张玉白的脸颊上染着一层绯红,因为喝醉的缘故,视线找不到焦距,发散的眼神泛着粼粼微光, 直直地望着宗桓,又重复了一遍:“宗桓, 我,我还想要……”

被直呼其名的帝王并不恼怒, 反而低低笑出声, 把这只小醉鬼拥入怀里, 问:“怎么忽然想喝酒了?”

苏漾疲软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表情呆呆的,不知道望着哪里, 反应迟钝了许多。

好半天他才道:“因为我,我很高兴。”

宗桓眸中闪过幽光,没接话。

从凤仪楼回来, 这小崽子便躲在寝宫喝酒,哪里像是高兴的模样,可以名正言顺成为大晋皇后,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崇地位,换做任何人只怕都会高兴得疯了,只有眼前这个男孩,眼里弥漫着化不开的郁结。

他知道原因,可他无能为力,没有谁教过他如何得到一个人的真心,他只能通过强硬的手段去掠夺。

苏漾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小声道:“宗、宗桓,我好高兴,我喜欢当你的妻子,也喜欢你做我的夫君,虽然你有时候很坏,可是这么久以来,只有你陪在我身边,我真的觉得你很好的……”

宗桓攥起他一缕乌发,薄唇轻轻吻上,道:“朕自然要陪在你身边,从今往后,每一日都会陪在你身边,便是你想逃也来不及了。”

苏漾眨眨眼,忽然就笑了起来,他本就颜色艳丽,喝醉后更是难掩媚态,明眸婉转风流,仅是微微一笑的风情便叫人难以招架,宗桓望着他灿烂的笑颜,顿时心跳漏了一拍。

便听这小妖精又道:“那……你可要说到做到。”

宗桓捏了捏他柔嫩的脸蛋,道:“朕一向说到做到。”

苏漾便挂在他身上,口里嘟囔着“真好”,边用手扒拉宗桓的外衫,那双没什么力气的手不住地在宗桓身上点火,直惹得宗桓浑身燥热,他一把扣住苏漾的手腕,道:“你若再闹,朕可不会怜惜你了。”

谁知这要人命的精怪困惑地眨了眨眼,委屈地唤道:“夫君……”

他面带潮红,身上穿的是华贵的大红锦袍,两片饱满樱红的唇瓣泛着诱人水光,甜甜糯糯地唤着夫君,宗桓这一瞬间理智全失,把人猛地拉扯进怀里,将那张甜蜜的小嘴堵上,疯狂地吞噬他口中的甜津,吸吮他的舌,只恨不得把这小崽儿嚼吧嚼吧吞进肚子里才好。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反而带着某种饿极了般的迫切渴望,苏漾闭着眼睛发出一声嘤咛,缓了缓,他借着醉意攀上宗桓的肩膀,只希望这一夜永远不要有尽头。

到了明日清醒时,他的理智胜过感情,届时不知又会做出什么伤人伤己的事,他从来不是智商高情商高的人,唯一的愿望只是保护好爱人,即便如此,他也做得并不好。

宗桓亲了亲他泛红的眼角,把人抱去床上,红衣尽褪,眼前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够的春光美景,虽不是新婚,却是大喜之日,二人肆意放纵中,谁也没有听到一声机械的电流声。

“宿主意图破坏任务,数据清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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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宗桓吃的餍足至极,虽然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遍,但真正得到这只妖精,那种美好仍是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俯下身在苏漾圆润的肩上吻了吻,那处还残留着昨日的吻痕,不止是那里,这具身体的每一处都留下了他的印记,这是属于他的人,独属于他一个的。

沉睡中的男孩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眸,呆呆地和他对视,似乎不清楚此时此刻是什么状况,宗桓轻笑着道:“怎么,昨夜累坏了吗?”

只见这小崽儿瞬间瞪直眼睛,沉默半晌,他慢慢地、却无比坚定地从宗桓怀里爬了出去,还没爬到床尾,便被宗桓握住他光洁的脚踝,毫不留情地拽了回来,再次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禁锢住。

原本盖在两人身上的棉被已经落下,苏漾望着他精壮的身体,再看看自己满身的痕迹,顿时无语凝噎,欲语泪先流。

——被、被吃了?!

宗桓皱起眉,道:“你这是后悔了?”

苏漾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依稀记得自己绑定了一个奇怪的系统,他让自己穿梭到其他的位面攻略命运之子,难道任务已经开始了,可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qaq

宗桓见他不答,只当他默认了,满心的愉悦顿时被戾气所取代。

他粗鲁地捏起苏漾的下颚,在他温软的唇瓣上亲了亲,露出狰狞一笑,“后悔便后悔吧,你终归只能是朕的人,谁也夺不走。”

言罢他松开手,自顾自穿上衣服,大步走出内殿。

苏漾呆愣良久,这、这是什么情况?

他浑身都在叫嚣着酸痛,后臀尤甚,只得趴在床上缓缓神,明黄的枕头上绣的是五爪金龙,方才那男人又自称为“朕”,应该是皇帝无误,原身莫非是受宠的侍君?

既然是渣受,原主的真爱应该另有其人,俗称“就算你得到我的人,也永远得不到我的心”类型,所以皇帝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只有一个人付出的感情如何能长久,等那个人感情耗尽时,这段关系也就真正结束了。

他唤出系统,道:“你总该给我一些提示吧。”

系统二话没说把资料传给了他,很快苏漾眼前出现一道光屏,上面显示着这个世界的局势,人物关系,还有宗桓的个人信息。

他正在消化,几名相貌清秀的婢女踏入殿中,送来一套干净的衣裳,为首的女孩穿着一袭桃粉色罗裙,长得很是面善,脚步稳健有力,似是习武之人。

她躬身行了半礼,一板一眼地道:“大人,陛下前朝有事绊住了手脚,命您自个儿用膳,不必等他了。”

什么事能让皇帝忙得用不上早膳,分明是在他的生气,借故不来见他。

苏漾虚弱地说:“你替我告诉他,若他不来见我,我就不吃不喝,饿死也罢,总归没人心疼。”

他昨夜劳累过度,脸色本就苍白,此时稍加伪装便分外惹人心疼,那姑娘轻轻颔首,二话不说便出去了。

……

“朕不去他便不肯用膳?”宗桓今早的气闷尚未散去,当即恼怒道:“那便让他饿着,谁都不许给他吃的,朕看他嘴硬到几时!”

阿虹低眉顺眼,没应声。

宗桓恨得咬牙切齿,却说不出更严厉的惩罚出来,只得拿起手上的奏折扔到大理寺少卿的脸上,怒骂:“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朝廷养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有何用,朕给你三日结案,若是办不好,你脑袋上这顶乌纱帽也别要了!”

他鲜少这般大动肝火,便是真的动怒时,也只是显山不露水,此时这般对臣子怒骂出声,显然真的被气着了。

赶走了一帮议事的大臣,宗桓又砸了一套珍稀的御用古玩,末了,还是大步往承乾宫走去。

“他身体如何。”终究还是担心。

阿虹道:“回禀陛下,大人自来有体弱之症,在千秋殿那三年更是亏损严重,过多承受恩泽怕是不好,还望陛下克制。”

宗桓心下有了计较,过了片刻,他嗤笑道:“在他身边服侍太久,你的胆量也跟着见长,只怕已经忘记谁才是你的主子。”

阿虹连忙道:“奴婢不敢。”

从暗卫里挑出来的死士都能被他蛊惑,怎么能说这童家宝不是精怪妖孽?宗桓脸色阴沉,再想到那狗崽儿今早惊慌失措的神色,有如心脏被人重重插了一刀。

眼看着到了承乾宫,他胸中仍是意气难平,谁知刚踏入殿内便被扑了个满怀,那只惹他生气的精怪,此时正乖巧地窝在他怀里,仰着头望着他,脸上带着抹纯粹的笑意:“就知道你放心不下我。”

宗桓满腔的怒火被这笑冲散了不少,却仍是板着脸不说话,这妖精便扯着他的衣袖,问道:“你生我的气了?”

宗桓冷梆梆地道:“朕为何要生气。”

他本意是想傲娇一下,谁知道这小东西见坡就下,立马眉开眼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