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松动的壳
有那么一瞬间,方觉夏第一次觉得他们是相似的。
这很奇怪,因为无论从外表还是内在逻辑,他们都是奔向相反方向的两枚箭头,但他们又在某种微妙的方面有着共鸣。
面对裴听颂的反问,方觉夏点头,其实他知道自己可以不再继续解释,但他依然想说。
“是。可能是大家对于社交关系的定义有所不同。或许在很多人眼里,和谐的社交关系就是沟通相处上完全融洽,不发生任何争论和摩擦。事实上,这种社交关系很大概率上是双方共同营造的和睦假象。人和人一定是不一样的,哪怕他们多么相似,或者与彼此关系多么亲密,总会有相左的观点。”
裴听颂有些意外,本来他只是为了化解不合言论施展话术,没想到方觉夏这么快就能有条不紊地展开逻辑。他不禁想,或许方觉夏根本不是大家想象中的不善社交。
他只是对自己的社交关系做了精密的取舍和管理罢了。
方觉夏继续说,“能够坚守自己的观点,并且放心大胆地与另一个人进行理念碰撞,我们彼此各抒己见,捍卫自己认定的真理,但结束时我们不会因为激烈辩论产生隔阂,反而更了解彼此。这是我所认为的良性社交。”
“说简单点,就像一道题,你有你的解法,我有我的解法,但我们追求的都是通往正确答案的目标。数学老师上课时也会鼓励大家尝试多解,这个世界需要各种各样的声音,需要各式各样的人。我不会因为害怕破坏友情而服从你的解法,我要拿出我的方法和你一起讨论,有这份底气更说明感情深厚,不是吗?”
说完,方觉夏笑起来,“所以这样的相处模式并不代表我们不和睦,我们只是在坚持自我,并且也尊重对方的自我表达。”
话音刚落,裴听颂竟然鼓起掌来。方觉夏侧过脸去看他,只见裴听颂抱着玩偶的右手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方觉夏飞快转过头,嘴角扬起。
总编在采访的后面听着,不住点头。这两个年轻男孩的思想已经超出了他对于偶像的概念,可听完他们说的,他又不禁思考,为什么就一定认为偶像就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就像方觉夏说的,这个世界需要不同解,偶像这个问题也需要不同解。
这些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年轻人并非只有一种定式。
主持人连连点头,如果不是因为职业操守,她一定会大加感叹,但她还是忍住了,“说得真好。通过今天的采访我也收获很多,这也是我工作的意义。”
“谢谢。”回答完那个问题,方觉夏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回去的时候,他发现裴听颂的杯子放得很歪,于是他又默默把两个杯子摆在同一水平线上。他好像又一次变回那个外表冷淡的小偶像。
看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裴听颂觉得好笑,手里揉着小恐龙的头,越想越好笑,就自己低头笑起来。
主持人翻过手卡,继续,“刚刚几个问题都聊得很深。我们最后一个话题就轻松点吧,今天拍摄的时候用到了很多花卉植物,然后我们的拍摄片场也像一个植物园。那我们问一个比较有趣的话题,如果现在让你们为对方选择一种代表植物,你们会选择哪一种?”
方觉夏问,“就是最像他的植物?不是给自己选?”
“对,你觉得这个植物很像对方或者说可以代表对方的。”
他瞟向裴听颂,裴听颂也歪头看他。方觉夏脑子里很快就冒出来一种植物,“嗯……虽然裴听颂有一个外号,叫葡萄树。”说着他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主持人有些疑惑:“葡萄树?”
方觉夏憋笑道,“因为裴听颂的拼音首字母是pts,然后输入法联想拼写会出现类似葡萄树这种词,大家就这么叫他。”
裴听颂立刻对着镜头,“看见了吗?你们平时说的话我们都知道。不要说我坏话,我顺着网线去扒你家网线插头。”
他这么一调侃方觉夏更想笑了,但他还记得自己没有回答的问题,于是努力正色,“嗯,就要选代表植物的话,我觉得他更像仙人掌。”
裴听颂听罢就用小恐龙抱枕的长尾巴去甩他。方觉夏立刻指向裴听颂,“就现在这个样子,很像吧。”
主持人笑起来,“所以觉夏是觉得说听颂像仙人掌那样刺很多很扎手是吗?”
方觉夏不顾裴听颂的尾巴攻击,点点头,“嗯。”
“你还嗯?”裴听颂虽然装凶,但是声音小小的。
“但是,”方觉夏抓住恐龙的小尾巴,表情坦诚而认真,“仙人掌外表看起来长了很多很坚硬的刺,但其实它内部是很柔软的,你能想象得到吗,它的含水量有85%到90%。因为生长环境恶劣,它无时无刻不在汲取和储蓄水分,是一种很认真地在努力生存的植物。”
听见这句话,裴听颂手一顿,忘了拽回玩偶的尾巴。
“这一点也很像。”方觉夏松开手,对着镜头笑了笑。
“原来大有深意啊。”主持人笑着看向裴听颂,“那听颂觉得觉夏像什么植物呢?”
裴听颂背靠着沙发,开始扯恐龙背上的刺,“我以前觉得他比较像樱花什么的,你知道,”他侧头看向方觉夏,还把两只手放在他的脸边做出烘托状,“这张脸就很好看,对吧。”
方觉夏有点不好意思,松开抓住恐龙小尾巴的手,歪着头离远了些。
主持人点头,脸上的笑藏不住,“是有点那种感觉。”
“不过现在我觉得不是了。”裴听颂又开始折腾小恐龙的尾巴,“我觉得是白色洋桔梗。”
说得这么具体,方觉夏觉得好奇,“为什么?”
裴听颂拿小尾巴甩了他最后一下,眉毛扬了扬,“不告诉你。”
方觉夏点了点头,然后慢半拍开始鼓掌。裴听颂觉得好笑,也跟着一起鼓掌,鼓着鼓着又换成打板,“好,最后一个问题,完成!”
“辛苦大家了。”方觉夏站起来,对着工作人员鞠躬。
采访结束,他们换下赞助商的衣服准备离开。
更衣室里,方觉夏脱下毛衣,火花劈啪作响。他想起些什么,把手伸进衬衣前襟的口袋,将那张写了诗的便签取出来,犹豫了一下,没有再看第二次,将纸折叠后放进羽绒服口袋里。
从拍摄地离开,他们直奔公司。路上程羌对他们俩的表现大夸特夸,夸得方觉夏不好意思,又开始不说话了,默默听着裴听颂和程羌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
“这次销量要是扛起来了,你们以后的时尚资源就打开了。”程羌脸上洋溢着笑,“昨天小淼和凌一他们的综艺收视率也一下子拔高了,路远接到了他最想要的舞蹈综艺,子炎被邀请feat合作,现在还在谈。大家都一步步走上正规了啊。”
“强子哥的老妈子心终于有了回报了。”裴听颂笑着吐槽,“除了我俩都顺顺当当。”
方觉夏也跟着笑起来,谁知程羌却说,“你们俩?别提了,现在来的资源都是找你俩的,一大堆呢,都要求你们合体上。”
两人同时看了一眼对方,又因为这默契而有些尴尬,同时撇开视线。明明拍杂志的时候好像亲近了很多,但如果离开那个情境,他们似乎依旧不能像普通队友一样自然互动。
裴听颂的小孩心性又上来,“不是嘻哈类的我不上。”
“嘻哈类的暂时没有。”程羌打转方向盘,“我们过了一遍,没有特别好的,可以再等等。回去了你们也看看。要上就要上一个适合你们而且本身节目质量和团队不错的,否则你们辛辛苦苦去工作,最后没有得到对等的回报,太浪费了。”
程羌是个一心为自己艺人操心的好经纪人,这一点方觉夏早就清楚。其实他对综艺和真人秀也没有太多期待,本身不那么喜欢,再加上性格安静,并非真人秀需要的那种自带梗和笑点的人才。何况他也不喜欢真人秀里夸张的博眼球方式。
但他也清楚,想要维持曝光和提高国民度,综艺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程羌专心开车,不再说话,方觉夏拿出手机处理未读消息,忽然及想到刚才采访的最后一个问题,于是打开网页,搜索了一下洋桔梗。
这不就是裴听颂拍摄的时候拿的那枝白花吗?
一旦联系起来,拍摄时候的那种异样情绪就重新翻涌。
裴听颂刚戴上耳机,手机就震动一下。点开来,竟然是从不主动给他发消息的方觉夏。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为什么是洋桔梗?]
还怪执着的。
裴听颂嘴角不自觉勾起,明明和方觉夏坐在一排,还非要翻过身子背对着他打字。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侧缩在车后座,看起来古怪又好笑。
方觉夏也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他都快习惯裴听颂的迷惑行为了。他和往常一样望向窗外的夜景,心里的小时钟滴答滴答走着。过了4分50秒,手机震动起来。
[kaleido裴听颂:[仙人掌表情]]
噗。
怎么憋了半天就发了个这个。
不过没过多久,消息框里又弹出一条。
[kaleido裴听颂:洋桔梗其实还有另一个名字,叫草原龙胆,最初的原生地是石灰岩。你不觉得很妙吗?明明是看起来很精致很脆弱的花,事实上却有着龙的胆魄,而且生长在岩石间。]
说完他还发了个小恐龙的表情包。
龙胆。
岩石间盛开的花。
对话框的最上面显示着正在输入,可没过一会儿又消失,接着又是正在输入。
方觉夏的视线忍不住盯着那行变化的字,直到对话框再次弹出新的内容。
[kaleido裴听颂:反正就,有点像你。]
[kaleido裴听颂:你要觉得不像就算了,我瞎说的。]
“到了!”程羌倒车,“穿好衣服再下车,快点快点。”他顺带着瞟了一眼后视镜,“欸?你们俩没睡觉啊。”
方觉夏的思路被猝不及防地打断,他紧紧握着手机,“没有……”
“那快点下车吧,等我们呢。”
在程羌的催促下,方觉夏只好快速套上外套,打开车门下去。
看到他如此迅速的动作,裴听颂心里反倒有些不舒服起来。
他最后瞟了一眼自己发出去的话,把手机扔进口袋里,黑着一张脸关上车门,吊儿郎当在最后头走,嘴里还抱怨程羌,“着什么急,赶着投三胞胎啊。”
回到公司,还来不及休息一会儿,他们就被叫去和其他成员一起参加新专第一轮demo曲的筛选。大家一聚到一起,顷刻间氛围就变得吵吵闹闹,凌一拉着方觉夏给他吃自己新买的零食。
但他的感觉还停留在那辆车里,在里面他还握着手机,看着裴听颂发给他的消息。
洋桔梗。
他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一种怎样的情绪,或许是因为他印象中的裴听颂永远是用敌对的姿态面对他的,所以他下意识也会避让。
可他现在竟然开始夸他了,没错吧,那应该算是夸奖。
这让方觉夏很不适应,裴听颂这个人毫无规律,令他找不到应对他的方法。
但他心里腾升起一股轻微的愉悦感。方觉夏不是迫切期望得到被人夸奖的人,相反的,外界对他的评价大多都影响不了他对自己的判断,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他的内在世界稳定自洽。
所以当他的心情被裴听颂简单的几句话影响的时候,方觉夏觉得不可思议。
“都到齐了吧?”陈正云坐下,“那我们开始吧。”
第一轮交上来的曲子除了贺子炎提供的demo,还有公司买的曲,一起初筛一遍。一张专辑的选曲要考虑诸多方面:和专辑概念的匹配度,风格的多样化和一致性,还有舞曲和抒情曲的平衡等等。
方觉夏有些犹豫,他手里有只自己创作的抒情曲,但他不确定是否符合新专的概念。毕竟是第一次尝试作曲,不像本就是强项的唱功和舞蹈,他并没有十足把握。自从demo出来他就一直带着u盘,本想私下找老板或作曲家讨论,听听建议,可他也没有想到后来会新增那么多行程。计划被打乱,一转眼都开始选曲了。
会议进行了三个小时,因为各自行程轮轴转的队员齐聚一起,虽然辛苦,但为了新专,大家也都乐在其中。这是他们第一张全程投入到制作的专辑,意义非凡。
裴听颂在拍杂志的间隙补了觉,开会还算清醒。他瞥了一眼方觉夏,不料却发现他在走神,这很反常,按照平时方觉夏应该是最认真的才对。
奇怪。
越是古怪他就越是想要观察。
老板听过几只曲子,“这几首都不错,第二支和第三支demo作曲上没什么亮点,编曲估计也很难救回来,先pass掉,其他的待定放到第二轮。这次非主打也会好好推广的,大家放心。小程,还有吗?”
“第一波选曲还有一首。”
“什么风格?”
“rb抒情曲。”程羌说,“这个作曲家还挺厉害的,写过几首大热ost。”
裴听颂发现方觉夏的手指似乎捏着一个小小的方形金属制品。他身体前倾,是很明显的行动讯号。
“这张专主打电子和舞曲的话,抒情歌的部分得控制在一到两首。不能太多。”
方觉夏的手攥紧,收回。
裴听颂敏锐捕捉到了这一动作。他转了转手里的笔,眼神依旧落在方觉夏身上。
会议到凌晨一点才结束,大家的精力都到了极限,坐上保姆车回宿舍休息。平时精力最盛的凌一这次也是问了两句他们拍杂志发生的事就困到睡着。自从方觉夏和裴听颂开始营业cp,两人连保姆车的位置都挨到一起,好保证日常直播里的出镜。
好不容易到了宿舍,程羌一个个叫醒睡得正香的成员,就跟叫醒一窝小奶狗似的,当然这里面混了只狼崽子。
“……到了?”
“这么快啊~”
“啊睡得脖子好痛……”
“我在哪儿?这是哪儿……”
大家陆陆续续下了车。方觉夏先起身,拢着外套向车外走去。裴听颂也准备出去,不经意间瞥见身边座椅上遗落了一枚金属u盘。
集体住宿只有两个卫生间,不太方便,方觉夏抓紧时间洗了个澡,出来时发现裴听颂独自一人坐在客厅。
他要洗澡吗?
方觉夏想了想,最后还是没问出口,自己拿着毛巾擦了下头发,准备回房。可当他刚把手放在房门把手上,一只手掌就按住了他的门板。方觉夏回头,才发现裴听颂已经从身后把他圈住了。
“怎么了?”他语气平淡。
裴听颂伸出右手,一枚u盘摇摇晃晃,吊在他眼前,“你落东西了。”
方觉夏眼神出现细微变化,草草说了句谢就想去抓,可裴听颂更快一步,将u盘收回手心,笑起来,“想要?求我。”
他们已经突破安全距离。
方觉夏湿着头发仰头看他,熟悉的眼神再次出现,“不想要,你拿走吧。”
果然,裴听颂还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魔头。是他自己想太多,被他采访时的巧言令色迷惑了。
裴听颂突然间兴奋起来,因为这是方觉夏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外强中干的一面。他在逞强,在说气话。
“你怕什么?”裴听颂勾了勾嘴角,故意压低声音,“不就是曲子吗?”说话间,沐浴露的香气扑了满怀,很干净的气味。
方觉夏一下子皱眉,“你怎么知道?”
“不难猜啊,你开会的时候就握着不放,犹豫了这么久。”裴听颂继续猜测,“不光是demo,我猜应该还是首抒情曲。”
方觉夏觉得好气又好笑,每次自己没底气的时候都落到他手上,究竟是什么样的孽缘。果然,他还是应付不来裴听颂这家伙。
两人对峙间,主卫里传出凌一的声音,“觉夏!我忘拿睡裤了,就在我的床上帮我拿一下吧!”
“随便写的,你要听就听好了,听完还我。”方觉夏转身打开房门,没有再继续跟他纠缠。反正裴听颂不过就是听一听,再嘲讽几句,也没什么大损失。
砰地一声。裴听颂就这么被拒之门外,本来他想着方觉夏只要说一句软话他就立马还他,谁知道会这样。盯着门板,裴听颂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翻车感到困惑。
这还真是根硬度非常高的树枝。
这不是洋桔梗,是实打实的草原龙胆。
不,冰川龙胆。
在获得了屡次碰壁的战绩之后,裴听颂依旧没有放弃继续对碰的信心,反而更想摸清楚方觉夏究竟是个什么脾气。
他的好奇心在逐渐靠近的关系里愈发扩张。
帮完凌一,方觉夏坐到书桌前翻开数独本,连续做了两张,但心情却没有想象中平复得那样快。方觉夏很少出现无法对自己的情绪复盘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气什么,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办法平静下来。
他察觉到自己变了。就像是一个被打破了平衡的稳态,熵值在不断地增大,开始趋于随机。方觉夏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随机,喜欢稳定的自己。
他思索着原因,一个一个排查开来,只剩下最后一种——他错误地以为裴听颂和他之间的关系已经破冰,事实并非如此。
沉浸在思绪中,笔尖在本应填写数字的空格处渗透墨汁。黑色沿着纤维的轨迹不断舒展,直到微信提示音响起。
[kaleido裴听颂:分享视频。]
方觉夏觉得奇怪,点开来看,竟然是白天参加外景拍摄的他。只不过这很明显是手机录下来的,并不是官方拍摄视角。
录像中的他原本安静地躺在雪地上拍摄特写,等到林墨喊了ok拿着相机离开些距离后,他便立刻坐起来,晃了晃头上的雪。雪花从蓬松的发丝上扑簌落下来。画面中的那个自己鼻尖发红,双手捧在面前呵气取暖,笑得很灿烂。
外放中方觉夏似乎听到什么声音,不是很清楚,于是靠近到耳边。
“冻傻了吧。”
是裴听颂的声音,很轻,是他偷拍时的自言自语。
“笑成这样。”
他退出了那个视频,也退出微信,将所有应用后台都向上滑出清除,快速关掉台灯上了床。
过了十分钟,是的,他心里的小时钟很确定地告诉他是十分钟,方觉夏再一次打开了手机。
一束白色冷光悄悄扒开黑暗的空隙,他的胸膛也敞开一条小缝,露出里面动得鲜活的心。
隔着一面墙壁,裴听颂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等啊等啊,等到最喜欢的书都变得索然无味的时候,他等到了一则消息。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听完请给我建议。]
他忍不住笑出声,还把这个小冰块发来的七个字默默念了一遍。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硬邦邦的,他甚至能想象得到方觉夏打出这句话的表情。
正准备回复,那头又一次发来消息。
[除了漂亮一无是处:不许再偷拍我。]
裴听颂啪嗒一下合上了怎么也翻不了页的书,仰头躺在床上,把对话框里传送过去的那个视频又一次打开,重新看了一遍,笑着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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