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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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进了校园开始就瞄准的职位,他并不比别人优秀的更多,他只是知道目标在哪,当年一起参加竞赛的六人组,上了好学校后有的默默无名,有的投身科研,只有夏衍在参加比赛之前就明确自己的方向在哪。

苏南被夏衍圈在怀里,刚刚冷雨兜头浇下,早上贴得暖宝宝早就不热了,皮靴里也灌进雨水,整个人冻得发抖。

夏衍扯开大衣罩在她身上,苏南执拗着不肯动,远处剧组的灯光投映在她漆黑的眼仁里,星星点点,倔强的眼神仿佛含着无数泪光。

夏衍隔着大雨吻她的面颊,叹息着亲吻,两个人脸上都是水,苏南从他眼底看见心疼,她不挣扎了,但也不看他。

“我们上车再说。”这把伞根本无用,两人紧紧相贴的那部分干燥温暖,其余的部分全都冰凉透湿。

苏南还是上了车,她坐在副驾驶,夏衍发动车子,打开暖风,替她脱掉湿大衣,挂在椅背上,绞干了围巾让她擦头发用。

暖风熏热了苏南的脸,冻僵的指尖也渐渐有了温度,她问:“你怎么来的?”

他回答:“我找到了你的微博。”

他在国外是没有社交帐号的,苏南找过,她在董丽娜的关注列表里翻了又翻,从第一个翻到最后一个也没有找到夏衍,没想到原来他也会干这种事。

苏南在微博上反而说得更多些,她转了唐栗的微博,在评论里回复粉丝说可能要串个年代戏,试试拍电视剧好不好玩。

今天一早就发了微博,配上一张暗沉沉的天空,告诉她的五十万粉丝,她去上工了。

夏衍又点进唐栗的微博,找到她之前发过的剧组照片,锁定车墩,处理完工作,马上赶了过来。

“车里有水吗?”

苏南摇头,夏衍的头发全湿了,脱掉了外套毛衣,只穿着一件白衬衫,看上去更像十八岁时的他。

这个人太熟悉又太陌生,他们分别的时光发生了许多事,不再知道彼此的喜好,也不再知道彼此的伤痛。

夏衍又叹息一声,苏南乌沉沉的眼珠颤动一下,他以前是从不叹气的,好像整个世界都尽在他的掌握中,好像什么事都能够解决。

苏南脱掉靴子扔到后座,赤着脚把紧紧贴在皮肤上的湿袜子脱掉,她摆出一付不怕夏衍看的姿态,故意露出被袜子紧紧裹住的丰润肌肤。

夏衍的目光并没有在她的身体上停留,他把脱下来的干毛衣递过去给苏南盖在身上,这辆车大概是二手的,应该有些年头了,暖风打了半天身上还是不热,

苏南不肯给他好脸,她想赶他下车,可外面夜色深浓瓢泼大雨,正当她情绪胶着无处缓解时,唐栗发来了微信,八卦的问苏南【来接你的是你男朋友吗?】

说着配了一张图,是两个人的背影,苏南调头就走,而夏衍紧紧跟在她身后,一把红伞一把黑伞一前一后,暗色调的天空濛濛地水雾中两人光是背影就很夺目。

这张照片拍得非常有美感,像一张油画,亮点是那把红雨伞,苏南盯着看了很久,想起一中论坛精华帖里的一张旧照片。

和这一张差不多,也是苏南在前面走,夏衍跟在她身后,手里还抛着篮球。

春天白色木绣球花开满了校园,两个穿着校服,走在红墙白花间,被校园采风记者偷拍下来,印到了校报上,配的字是“风华正茂”。

在智能机还没普及的年代,这是他们俩为数不多的几张合照之一。

苏南记得那是夏衍是在跟别班打比赛,别人的女朋友暧昧对象都早早准备好了毛巾和水,苏南坐在球场边,胳膊里还夹了一本英语书,假装不在意这场球赛。

七班和六班对决,夏衍是场上的得分王,抢篮板之后回头直直看向看台,所有的女生都穿白上衣蓝裤子头发扎起来,苏南没有例外,却是例外,她永远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夏衍大汗淋漓向看台跑来,那时他们还没有确定在谈恋爱,他还没有把她拉进体育楼吻她。

几个女孩对夏衍递出手里的水瓶,孙佳佳手里的那一瓶被陆豫章抽走了。

夏衍除了苏南,谁也没看,头发被风吹得飞扬,阳光落在他身后,画出一个光圈,他冲苏南伸出手,苏南脸上镇定,手里的英文书卷成了卷儿。

照片上两个人穿过学校花廊去买水,苏南给他买了矿泉水,他从冰柜里翻出一支可爱多,塞到她手上。

苏南想到这些,心口抽动。

苏南没有回复,唐栗发来了好几个小爱心,又告诉了苏南一个好消息。

苏南在《红楼金粉》客串的角色是当红歌星,今天拍了几个特写镜头,为了连戏,她还得再来一次,这一次苏南会有两句台词。

有台词又不一样,薪资继续往上提,按照副导演的拍摄进度表,是在半个月之后,苏南理所当然答应了,把这事提前记录在日程里。

车厢狭小,一点点声音都震颤耳膜心房,两个人唇畔漏出的呼吸都像是在彼此缠绕,夏衍沉默地等待着,等她的注意力收回来时,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挣开:“你有事没告诉我。”

不是疑问,他肯定有什么秘密被她深藏,她计较的事,下雪的那天已经都计较过了,再计较也不会这么坚决。

雨水不断冲刷着车窗,车窗外既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声,窗前升起一团团雾气,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安静到她好像能听见夏衍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此刻的氛围和梦境重合,苏南把头靠在椅背上,脸扭向车窗,虽然一个字也不肯说,可心里反反复复在重放宋淑惠的那句话,和老苏甩出去的巴掌。

夏衍发动汽车,从车墩开回市区,一路上苏南都不说话,直到夏衍开到酒店:“你的大衣湿了,我那里有一件。”

苏南知道这是夏衍的伎俩,但这一刻的勇气让她觉得自己能破釜沉舟,既然事情是在这里再次开始的,就在这里结束。

她勇敢走进电梯,又走过酒店的长廊,夏衍打开门,在苏南去拿大衣的时候,从背后拥抱她:“只要你想说,你可以告诉我任何事,我可以替你分担。”

这是苏南最喜欢的拥抱姿势,从背后整个抱住,感觉自己被牢牢保护着,苏南的勇气飞走了,这个秘密她在心里压了六年,压得她喘不过气。

夏衍从落地玻璃窗上观察她的表情,苏南的脸像是映在外滩灯影霓虹里,他把她抱起来,抱到床上,掀开被子,用对待小女孩的态度来对待她:“舒服一点躺在床上说好吗?”

苏南其实就是个孩子,她没有长大,那时候的夏衍没有能力和精神力照顾这个孩子,现在他有了。

苏南蜷在床上,她已经软化了,她想倾诉,哪怕有一个人分担这件事也好,夏衍偏偏在这个时候跪在了床边,关掉台灯,关掉吊灯,关掉屋里所有的灯,只有窗外霓虹送进来一点光亮。

他就跪在床边,干燥温暖的手掌抚摸她鬓发,从额角摸到耳朵,反反复复用这种办法来安慰她,另一只手探进被子里,握住了苏南空落落的手掌。

“想说吗?”柔软地吻落下来,落在苏南额头上,沿着发际线吻到耳朵,在耳垂上停留片刻,嘴唇比手掌更软更温暖。

苏南阖上眼,黑暗和温暖让她觉得安全,等了很久很久,夏衍的姿势也没有变过,他还握得那么紧。

苏南悄悄发抖,于是夏衍爬上床,掀开被子,敞开怀抱紧紧抱住她,她哭声终于抑制不住,她抽泣着开口,语调破碎:“我不是……我不是爸爸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