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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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素食餐厅也不是全素食,只是主打素食。

顾晏点了一桌子草,中间夹了一份甜虾和一份帝王蟹冻。燕绥之以前对顾晏的了解不算特别深,不至于连他吃东西的口味都一清二楚,但是他印象里顾晏对这种生食是没什么热情的。

这里甜虾的分量很少,大碟上面搁着三个袖珍小碟,每个小碟上只有一只甜虾凹造型。蟹冻更是只有小小两块。

顾晏把这两份食物搁在了罗希面前,而罗希坐在燕绥之旁边,这两碟就一直在燕绥之眼皮子底下晃荡。

于是燕绥之合理怀疑,这混蛋东西点这两样就是故意给他看的,因为他挺喜欢吃。

燕教授心更痛了。

一顿饭吃得他如丧考妣,到最后他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欣赏了一下那份晶莹剔透的甜虾,觉得草味越发清苦。

罗希吃了一只虾似乎很喜欢,当即把碟子往燕绥之面前推了推,小动物似的一脸期待:“你吃。”

燕大教授装了一下大尾巴狼,风度翩翩地笑了:“谢谢,不过我已经很饱了。”

罗希“哦”了一声,又把盘子朝顾晏面前推:“你吃。”

燕绥之:“……”丫头你都不坚持一下?

顾晏对罗希道:“谢谢,不过这是点给你的,我们不用。”

罗希摸了摸肚皮:“可是我也饱了。”

说完她干脆把甜虾分了,一只小碟放在燕绥之面前,一只小碟放在顾晏面前,然后自顾自低着头数起了口袋里的糖。小孩说话总是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自己玩起来了,确实没了继续吃的意思。

燕绥之低头拨了拨那个小碟,冲顾晏道:“盛情难却,而且我确实有必要吃一只甜虾。”

顾晏:“必要在哪里?”

燕绥之指了指自己的脸,“看见没?跟草一个色了,吃点别的颜色中和一下。”

顾晏八风不动:“甜虾是透明的,没这个作用。”

燕绥之:“我怎么会教……”

顾晏抬起眼。

燕绥之:“叫你这种人老师。”

顾晏看了过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怪,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行吧,那我要一份熟虾。”为了盖过自己刚才的秃噜嘴,燕绥之让开顾晏的目光随口补了一句岔开话题。

余光里,顾晏又看了他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说,也不知是被噎的还是怎么的。

顾大律师收回目光后,在自己的指环智能机上抹了一下,点了个音频出来。

紧接着,燕绥之自己的声音从他尾戒似的智能机里缓缓放了出来:“我就继续乖乖吃草,行了吧?”

燕绥之:“???”

这是他之前吃羊排说的话,万万没想到,居然被顾晏录了下来!得多棒槌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

燕绥之:“没记错的话,我说的是明天开始就乖乖吃草,现在还是今天。”

顾晏:“证据?”

燕绥之:“……”

好,你翅膀硬了你厉害。

一顿饭,燕大教授被喂了草又灌了气,可以说非常丰盛。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罗希兜着一口袋的外带食物还有一把蓝盈盈的糖,献宝似的回了房间。

“路灯的事先别急着问。”燕绥之道,“晚上先把监控录像仔细地翻一遍。”

顾晏“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就进了自己房间。

……

燕绥之回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放松一下。

他腿上的伤口依然很大,看起来有些吓人,但实际上已经好很多了。顾晏之前不让他出门也是有原因的,一是伤口被布料摩擦还是会疼,久了会影响愈合。二是酒城这一带的季节几乎跟德卡马同步,也是冬天。带着创口在外面冻着,很容易把伤口冻坏,那就有得受罪了。

不过这晚燕绥之主要还是在室内活动,来回都拦了车,实际也没走多少路,所以伤口只是有点儿微微的刺痛,并没有那么令人难以忍受。

至少对燕绥之来说,这点儿刺痛就跟不存在一样。

热水澡泡得人身心舒坦,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洗完出来,他腿上的伤口还发着热。

他照着医嘱又涂了一层药膏,用那个医生给他的纱布不松不紧地裹了一层。

房间里温度合适,他头发也懒得吹,瘦长的手指耙梳了两下,就接了杯温水坐到了落地窗边的扶手椅里。

落地窗外面是酒城昏暗的民居,像一个个巢穴趴在漫无边际的地面上,星星点点地亮着黄白的灯光。光点很稀疏,显出一种孤独的温意。

燕绥之喝了一口温水,看着窗外微微出神,沐后沾着水汽的眼睫格外黑,半遮着眼,让人很难看清他在想些什么,带着什么情绪。

嗡——

手指上的智能机突然震了一下。

燕绥之搁下玻璃杯,调出屏幕。

又是一条新消息,消息来源不陌生,是南十字律所的办公号——

您所提交的卷宗外借申请出现问题,暂不予通过。

处理人还是老熟人,菲兹小姐。

燕绥之想了想,起身去了隔壁敲了门。

顾晏来开门的时候,衬衫扣子刚松了一半,骨节分明的手指还屈缠在领口。他正跟人连着通讯。可能是因为房间隔音不错的关系,他连耳扣都懒得戴,声音是放出来的。

于是燕绥之刚进门,就被菲兹小姐的声音扑了一脸:“有好几个1级案件在里面,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实习生外借,别开玩笑了。你以前不是最反对把重要卷宗到处乱传的吗,顾。你怎么收个实习生就变啦?虽然那位学生是很讨人喜欢没错,如果我是他老师我也想给他创造最好最方便的学习条件,但是规定就是规定,不能看着脸改。”

顾晏:“……”

燕绥之:“……”

菲兹小姐这一段话里随便拎一句出来都是槽点,搞得房间内的两个人瘫着脸对视了好几秒,说不清楚谁更尴尬。

事实证明菲兹小姐最尴尬——

燕绥之适当地“咳”了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菲兹倒抽一口气,“哎呀”叫了一声,“阮?”

燕绥之道:“是我,菲兹小姐。”

菲兹:“顾,你……”

“他刚进门。”顾晏说着,手指放开了领口。

燕绥之瞥了一眼,发现他居然又把刚解开的扣子重新系上了一颗。

以前燕绥之就发现了,只要有其他人在场,顾晏永远是一丝不苟的严谨模样,从不会显露特别私人的一面。

“那你都听见啦?”菲兹也是爽快,尴尬了几秒就直接问出来。

燕绥之笑了一下,“听见你夸我讨人喜欢,谢谢。”

这么一说菲兹倒不尴尬了,当即笑着道:“这是实话,不用谢。不过规定在那里,我确实很为难。”

顾晏对她所说的规定倒是略有些讶异,“我代他递交申请也不行?”

菲兹无奈地叹了口气,活像老了四十岁:“所以说你们这帮大律师偶尔也看一下守则啊,虽然平时用不着,但那也不是个摆设。像这种涉及到1级案子的卷宗外借申请,按照规定还得往上面报呢,一堆手续。”

顾晏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

菲兹语速却快得像蹦豆子:“不过我知道你们有多嫌弃那些手续,所以没把这次的申请报上去。”

顾晏的眉心又松了开来,“好的,那就先这样吧,等回律所再让他整理,只是时间会很紧。”

菲兹一点儿对怀疑外借的动机,“你们不要把这些实习生逼得那么紧,这几年律师协会整理出来的过劳死名单已经长得吓人了,别让它蔓延到实习生身上。”

“不过——”她想了想又道,“好像确实有点紧,你们哪天回来?我估计得再有个三两天?回来之后很快就到实习生初期考核了,既要整理卷宗又要准备考核,太难为人了,要不卷宗先放放?”

“不行。”

“不好吧。”

顾晏和燕绥之几乎同时开了口。

菲兹:“……阮你别跟着凑热闹,给自己留条活路。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两个一起弄你会哭的,有卷宗分心,考核肯定过不了。更可怕的是,你看看站在你旁边的顾。对,看着他。这位顾律师是每年初期考核给分最严格最可怕的,别人还有老师护着,你没有,醒醒。”

燕绥之要笑不笑地说:“醒着呢。”

菲兹:“醒着就好。”

顾晏:“……”

他算是看出来了,就不能让燕绥之和菲兹这样的碰上,一唱一和令人头疼。

燕绥之动了动手指,转头问顾晏:“顾老师,请问初期考核你会护着点你的实习生么?”

顾晏一脸冷漠:“你认为呢?最多50。”

燕绥之笑着点了点头,“好。”

说完他抹了一下自己的指环智能机,一段音频重现出来——

“顾老师,请问初期考核你会护着点你的实习生么?”

“你认为呢?最多50。”

燕绥之晃了晃自己的手指头,“高不过50算黑幕,这是证据。”

菲兹那通讯那边笑厥过去了,“阮,干得好。”

顾晏:“……”

切断了菲兹的通讯后,吵吵嚷嚷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对比过于强烈,以至于燕绥之觉得有点儿过于安静了,他正想张口说点什么,却被顾晏抢了先。

“找我有事?”

燕绥之这才想起过来的本意,他晃了晃智能机:“刚才收到了申请没通过的通知,本来想来跟你说一声,现在没必要了。你是准备洗澡睡觉了?那我先回去了。”

他说着开了门,一边往外走一边很随意地摆了摆手,“明天见。”

身后的顾晏似乎想说什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