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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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铺了火地龙,我一进屋便觉得有些热,解开了身上的斗篷后,我见到司马瑾瑜半卧在玉石屏风前,身上仅着单薄的衫子,发冠也未束,一头乌黑青丝懒懒洒下,两道长眉是说不出的妖冶之态。

我心想,红颜祸水的红颜应当配的就是司马瑾瑜这样的相貌。

司马瑾瑜对我勾勾手,“阿宛,过来。”

我犹豫了下,瞥了眼离司马瑾瑜不远的易风,他依旧是一副冷清的模样,坐在案前,指尖轻拨琴弦,时不时发出单调的琴音。

司马瑾瑜有些不耐了,脸色沉了几分,“过来。”

我踟蹰了一番,最后还是很没骨气地过去了。阿爹雄心壮志,如今是万万不能出现什么状况的。我往司马瑾瑜身边一坐,一只手臂便揽上了我的腰肢,我低头瞅了下那只碍眼的手臂,“太子殿下,你忘记曾经答应过我的事了么?”

“我答应你什么了?”

司马瑾瑜好无赖,我道:“你说过,未成婚前你不会碰我。”

“哦,我一时间忘了。”

司马瑾瑜收回手臂,我暗中松了口气。不知为何,我对司马瑾瑜的碰触格外抵制。他一碰我,我浑身都不舒服,像是有虫子爬了上来似的。

我道:“太子不是说邀我来赏梅听琴么?”

司马瑾瑜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窗外便有一株梅树,听琴的话,明远不是就在这里么?你想听什么,让明远弹便是。”

我不由得想起第一回见到司马瑾瑜和易风的场景,那时的司马瑾瑜满眼都只有易风的身影。如今听司马瑾瑜的口气,易风倒显得可有可无了。

不过兄长又说司马瑾瑜连着数夜都是同易风睡在一块的。

我瞧瞧司马瑾瑜,又看看易风,对于他们俩的关系,我还真的有些捉摸不透了。

蓦地,司马瑾瑜道:“你这丫环倒是眼生,新来的?”

我道:“嗯,新来的。”我不愿多说,只怕司马瑾瑜又会牵扯到前世的事情。

司马瑾瑜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叫什么名字?”

碧榕跪下来,“回太子殿下,婢子叫做碧榕。”

司马瑾瑜眼神一深,“碧桐是你的什么人?”

我心中安分惆怅,这司马瑾瑜果真是个人精,不过是个有些类似的名字,竟能立马就能想到一块。

碧榕的身子颤了下,但依旧镇定地回答:“回太子殿下,是婢子的祖母。”

司马瑾瑜听罢,也未让碧榕起身,手里把玩着一块玲珑剔透的玉佩,不知在想些什么。易风的琴音时有时无,一时间,屋内的氛围有些怪异。

碧榕是我的人,我断然不会让她在这里受了委屈,遂道:“碧榕,过来给我倒杯茶。”

司马瑾瑜也没开口,看来是不反对我的话了。

碧榕起了身,刚走到我身边时,司马瑾瑜忽然含笑看着我,“阿宛,我看你这丫环不错,不如给了我吧。”

我不知司马瑾瑜在打些什么主意,“难道太子殿下的府里缺人?”

司马瑾瑜道:“不缺,我就是想要你的人。”

这话好生欠揍!我道:“碧榕不行,太子若真的想要我的人,我回了王府后给你挑几个伶俐乖巧的过来。”

司马瑾瑜却是沉了脸,“沈晏送你的东西,你就当宝。”

我一愣,不知司马瑾瑜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来的。

我蹙着眉,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司马瑾瑜道:“你敢说碧榕不是沈晏弄来的?”

他左一口沈晏右一口沈晏的,听得我心里甚是不舒服。我看司马瑾瑜一直都陷在前世的恩恩怨怨里,到了今生,仍旧没有走出来。

我道:“碧榕是师父受我娘所托找回来的,跟师父没有干系。”

“你就懂得为他开脱。”

我皱眉,“师父他……”

“闭嘴,不准再提师父二字。”司马瑾瑜脸色阴晴不定,让我看得心惊胆战的,明明就是他先提起的。从进来开始,我可是一个字都没有提过沈珩。

过了会,司马瑾瑜的脸色又柔和下来,他对易风道:“明远,弹首曲子吧。”

琴曲渐生,以往我极爱易风的琴音,可对着司马瑾瑜这尊大佛,我压根儿就没有心思去听。碧榕在我身边侍候着,身子略微有些抖,我与碧榕的眼神对上。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我明白她的意思,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司马瑾瑜轻哼一声,“你们倒是主仆情深。”

我此刻已然明白司马瑾瑜不悦的地方是什么,估摸着他是怨念上一世自己的青梅竹马被沈珩抢了,所以这一世才会对沈珩有这么大的不满,我稍微提起,他就开始变得阴晴不定。

我轻笑了声,说道:“太子说笑了,我既是无心,又何来情深。我不过是不想回去后不好同我阿娘交待罢了。”我这话是在告诉司马瑾瑜,我这一世无心,那么沈珩也罢沈晏也罢,我都不可能会喜欢。

话音一落,司马瑾瑜的脸色有所松缓,长眉一挑,深情款款地望着我,“阿宛说得极是,我就喜欢无心的阿宛。”

易风的琴音骤然颤了下,发出极其难听的刺耳之音。他的一张脸也变得惨白惨白的。

我瞧瞧易风,又瞧瞧碧榕腕上血红的手镯,不由得眯了眯眼。

这里边看起来有些古怪。

司马瑾瑜似乎也不在意易风出的差错,神色如初,“怎么不继续弹?”

易风这才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故作镇定地慢捻琴弦,悠扬琴音再次响起。

我细想方才司马瑾瑜的那句话——阿宛说得极是,我就喜欢无心的阿宛。

……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不过想到我对情感之事是一窍不通的,便压低了声音问道:“碧榕,你可知道方才易风有哪儿不对劲?”

碧榕小心翼翼地望了眼司马瑾瑜,才凑到我耳边,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郡主,恐怕易风公子是吃味了。想来易风公子喜欢太子殿下,现在却亲耳听见太子殿下说喜欢郡主,所以刚刚才会脸色大变。”

原是吃味了呀。

我瞅瞅易风,再瞅瞅司马瑾瑜,越看就越像这么一回事。我以前总想着易风将来会娶个什么样的女子,没想到最后竟然喜欢上了司马瑾瑜这喜怒不定的太子,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司马瑾瑜忽然横了眼碧榕,吓得碧榕急急往我身后躲。

他哼了几声,出言打断了易风,“停下,明远你出去。”

易风低低地应了声“是”,离开前还颇为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司马瑾瑜又道:“其他人也退下。”碧榕担忧地望了望我,我对她点点头。

很快的,一屋子的人就剩下我和司马瑾瑜。

“阿宛。”他唤了我一声,“我同明远之间并非如你想象那样的。”

我道:“你怎知我如何想?”

司马瑾瑜顿了下,“我与易风的的确确是睡在一块,但是我们并没做任何事。”

阿娘说,男人的话都是不可靠的,听听就算了,可千万别摆在心里。我点点头,“嗯,继续。”

司马瑾瑜有些恼怒了,“我说真的。”

“我明白。”

司马瑾瑜蓦地话锋一转,“我起初包下易风,是以为易风就是你,后来你出现了我才发现不是。阿宛,你可知你这一世为何不懂情之一字?为何会是无心之人?”

我老实回答:“不知道。”

司马瑾瑜的手指一伸,指住我的胸腔,“因为你的心在易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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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好……好生荒谬!

我拧眉瞪向司马瑾瑜,“你在胡说什么?我的心又怎会无端端地跑到易风身上?”它现在还好端端的在我胸腔里跳着哩。

司马瑾瑜淡笑道:“非也,此心非彼心。”

我心中顿生警惕,我素来都猜不准司马瑾瑜的心思,我无心之说也是在司马瑾瑜的暗示下才晓得的,如今他要告诉我之所以无心的原因,也不知他又想玩什么把戏。

司马瑾瑜话锋一转,“上辈子的记忆你想起多少了?”

我心中愈发警惕,就差在自己身前画个盾牌了。我斟酌着回答:“不多,也不少。”

“有关沈晏的,你记起多少?”

我回道:“不多,也不少。”

司马瑾瑜眉头微蹙。我心道,明明是你让我别提师父的,如今又自个儿提起来。细长的丹凤眼瞧着我,颇具危险之意,鼻里发出长长的一声——

“嗯?”

我老实道:“真的没记起多少,最多就知道他是我师父。”说实话,有关上辈子的事,我记起最多的便是司马瑾瑜借红翡雕花簪强迫我想起的有关秦沐远的事。谢宛的我也晓得不多,除了上回很偶然的在地府里一见,通过数番言语知晓她被困在地府的山洞里过得不太好之外,我也就不知道其他了。

至于沈晏,都是从他人的嘴里晓得的,若说真真正正以萧宛的姿态去梦一回却是没有。而那个缠了我十六年的梦中,虽有沈晏,但更多的却是一个模糊的白色人影。每回醒来后,脑子里记起来的也不多。

也不知是不是谢宛死前太过怨恨,以至于这一世我对沈晏的记忆几乎是没有。

司马瑾瑜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道:“真的,有关上一世,我无需骗你。”

司马瑾瑜抿开唇角笑了,“那就好,想起沈晏的事情,对你而言并无好处。你只记得我便可以了。”

对于司马瑾瑜此话,我不以为然。现在我最在乎的便是易风。可偏偏司马瑾瑜说一半不说一半的,真真是讨人嫌。我问:“易风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马瑾瑜轻描淡写地道:“易风纯属意外,我听碧桐说你临终前想要下一世当无心之人便满足你的愿望。阿宛也知,人有三魂六魄,若是缺少一魄便会少些人本就该有的东西……”

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如今的我少了一魄?而那一魄就在易风身上?”所以我第一眼见到易风才会有种久违的熟悉感?就因为他身体里有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司马瑾瑜含笑道:“然也。”

我道:“易风上一世与谢宛相识?”

“你就是谢宛,谢宛就是你。”司马瑾瑜纠正我,又道:“易风上一世与你无干系,不过是你投胎时稍微出了些意外,本来你是三魂六魄一起投胎的,可是为了满足你临终前的遗愿,我唯好寻人施了秘术,好让你的魂魄分离。偏不巧易风也跟同一时间投胎,所以分离出来的那一魄便不小心飘进易风的身体里了。”

我眉头一皱,“我之所以无心是因为你寻人施了秘术?”

司马瑾瑜没有答话,反是懒懒一笑,“阿宛可是感动了?”

这……这……这……

我一时间竟是想不出什么话来回司马瑾瑜,哪有人见到了令自己这一世变得不正常的罪魁祸首之后会感激涕零!没往前去扇他两巴便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