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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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羽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阿璃走后,他就一直这么坐着等她。

这样的日子其实从住进这里时就开始了。阿璃平时并不待在家里,她要去听课还要去狩猎。他每天打扫完,就乖乖坐在院子里,眼巴巴看着虚掩的木门,盼着那道鲜活的身影“啪”地把门推开。

绯羽沉默地垂下眼,目光落在漆黑的右手上。从阿璃那里渡来的恶咒缓慢蚕食着他的身体。如果是平常,十个妖族太子的妖气也近不得他的身。但是这是他主动打开禁制放它进来。

“绯羽。”少女轻快的嗓音跟木门被推开的声音一起响起,绯羽蓦地抬起眼,头顶瞬间绽放出一朵小花,六片花瓣,四白两灰。看到她进来,有一片灰色花瓣的边边立刻变白了些。

阿璃一脸疑惑,“我记得在神鸟城时绯羽只有三片白花瓣,第四片是哪来的?”

系统撇嘴,“昨天你差点挂了,绯羽迅速黑化,所有花瓣都变得漆黑。后来你被白泽解了恶咒,绯羽头顶的花唰唰变颜色,一直变到第四片花瓣也是白色的才停下来。”

嚯,阿璃惊叹,那个场景想想就震撼。

“怎么去了这么久?”绯羽迎上去道,他上下打量着少女,发现有点不对劲。她的眼眶是红的,像是刚哭过不久,身上也带着一股极淡的血腥味,不是妖兽的。

“受伤了?”

“自己咬破的。”阿璃笑盈盈地抬起右手给他看,“不妨事,一会儿我涂点药膏就好了。你不知道,掌门根本没有唤我过去。那个修士被妖族太子催眠了,我费了好大力气才用血符逃出来”

少女巴拉巴拉地说,绯羽的视线落在她手上,食指破了一条大口子,似乎挤了太多血,肿的像根胡萝卜。她的手腕也青了一圈,可以清晰地看到几道男子的手印。

绯羽眸光微沉,不过才离开他半日,就伤成了这副样子。

阿璃高兴地说:“没想到我竟然能把血符写出来,要知道那天晚上季幽写的那样快,好难看清啊。绯羽,我很厉害吧?”

“嗯,很厉害。”绯羽轻声道,执起她的手,凝出一点灵力很轻柔地敷在伤口上,帮她减缓疼痛。

阿璃等绯羽帮她把药膏涂上,缠上布条后,急急回到房间把水囊里装着无香丸的水喝了几大口,这半日,差点没渴死她。

绯羽跟在后面进来,若有所思地望了她半天道,“从明天起,你若再下天山,带我一起去吧。”

阿璃摇头,“你非天山派的人,按规定不可住在这里,被人看见一定会检举我。”

“我可以变成小红鸟在你肩膀上站着,天山派也不许养宠物吗?”绯羽笑着问。

阿璃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天山派当然可以养,但那不就委屈了上神?”

绯羽认真与她对视,墨色的瞳仁温柔的好似春水,“那也是我自己愿意。阿璃,我只愿意给你一个人养。”

少年声如醇酒,字字死心塌地毫不保留地砸进阿璃心里,砸的她腿脚都有些发软。

系统鬼叫,“哇哦,这还是我追的家有儿女吗?”

阿璃轻抿了抿唇,勉强稳定下来心神,“嗯,我知道了,如果出山门就告诉你。”

天边已是日落黄昏,阿璃随便吃了两口胡饼解决了晚饭。饭后她告诉绯羽要去金灵峰一趟。

“我不放心季幽,想去看他回没回来。”

绯羽一点不在意季幽回没回来,在他眼里,所有雄性生物都离阿璃远远的才好。

阿璃:“你知道什么可以让血肉重新长出来吗?季幽的胳膊让妖族太子刮得都见骨了。”

绯羽道:“没有方法,以前有位上神专管百草,他可以做到活死人生白骨。但是他被幽都之主弄死在祭坛,天下再无谁能让血肉长出来了。”

阿璃蹙起细眉,想了一会儿,将自己攒的药膏全都包在一块。

阿璃刚到金灵峰便看见季幽拾阶而下,两条胳膊完好,没有受一点伤。

阿璃感觉自己可能瞎了,揉了揉眼,又重新将视线投过去。原本季幽的左臂到手指都成了白骨,但是现在看起来却跟平常无两样。

“季幽。”阿璃唤道。

季幽就像没听见一样,径直从她身边走过,睫毛低垂,带着点儿拒人千里的冷调。

“你是季幽吧?”阿璃追上去歪头去看对方的脸。

季幽淡淡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脚步不停。

这熟悉的反应,是季幽无疑了。

阿璃跟在他后边问,“季幽,你的胳膊怎么没事了?我担心你,还给你带了药膏。”

季幽这次连眼风都没给一个,快速走下最后一阶石梯,转弯朝后山走去。

阿璃追上去下意识拽了他一下,季幽面无表情,拉回自己的衣袖。

“你这个人怎么每次都是这样啊?”阿璃有些无语,就像一块铁,每次都以为捂热了,下一次还是那么凉。

她不甘心,快速用指尖轻触下对方的手,季幽头顶长出一朵花,五片黑花瓣,一片灰花瓣。

这也没黑化,不是和以前一样吗?

季幽走到后山的结界处,再往出走就出了天山仙门的护佑范围。他顿住脚,转身道,“别跟着了。”

阿璃:“想我不跟着也行,你把药膏拿去。”她将一个小包袱递过去,“我没有别的谢你,如果你身上有伤”

季幽神色冷淡,“我身上没伤,你留着自己用。”

阿璃忍不住问:“季幽,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呀?”

季幽淡淡地打量她,少女不开心的时候,眉尖若蹙,杏核眼湿湿软软的,可爱的让人想捏一把她的脸颊。他总不忍心对她拒绝得太狠,但他又能做什么呢?

那天在沙丘之后,她的同伴很轻松就将妖族太子打得咳血,看到她欢快地扑进那人怀里,他就知道他的手臂对她一点意义都没有。除了给她带来灾祸,什么都做不到。她很快就会发现这点,慢慢地疏远他。

季幽轻垂下眼,觉得心底有点发闷。

他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就被她牵着情绪走。记忆深处那个拥有着桃子味道的未婚妻总是和阿璃的脸重合起来,让他既想接近,又有一种负罪感。

“别跟着了。”他淡淡地重复一遍,转身走出结界。

“哎”阿璃下意识追了一步,也跟着出了结界。平静安稳的仙门瞬间变成昏暗隐晦烈风呼呼的山林。她吓了一跳转身想回去,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可以捏诀的石像。

“季幽。”少女满脸害怕,只能揪着小包袱朝远去的身影追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走得飞快,一个小心地跨过隐蔽的树根和草洞。很快阿璃就看不到季幽的影子,她站在东西南北都分不清的树林中,感觉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在张望她。

身上的符纸都被司千咒收了去,她现在连点个火把都做不到。

黑夜滋生恐惧,恐惧幻化邪祟。这是每个修真人在入门第一天就必须背下的常识,永远不要只身一人走进黑暗里。

黑暗越来越浓郁,阿璃感到身上莫名发冷。她现在除了背部紧紧靠着树干,什么也做不了。

系统开始瞎出主意,“宿主,要不你再用一下血符?”

阿璃:“血符是随机传送的,不一定能把我扔到哪去。”

身体越来越冰,阿璃知道不太对。现在是五月,就算是山中的树林,也没有冷得这么厉害。

她哆哆嗦嗦地拆手指上的布条。血符是不能把她送回仙门,但是最起码可以离开这儿。只要她不停地书写血符,总有一次能到山脚下吧?

正当她快要解开布条时,头顶突然燃起明亮的火光。一只温凉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那股冰冷一下子就消失了。阿璃眼底划过一抹错愕,抬起脸,对上了季幽那双冰冷幽黑的眼。

季幽目光落在少女手指缠的布条,“手怎么了?”

阿璃犹豫了一下,没说碰到妖族太子的事,怕季幽认为是他给她惹的麻烦,“自己咬破的。”

季幽抿了抿唇,将燃着火苗的符纸推过去,“没常识吗?后山只出不进。”如果刚才他不过来,恐怕她就被夜晚数量庞大的残魂鬼魅吞食了。

阿璃扶着树干站起来,腿脚有些发软。谁会有这种常识啊?大家都从前门进出,前门安全,后山的妖兽最多了。

季幽没再说话,等她站稳了,才朝树后走去。

阿璃连忙跟上,但是这回季幽走得很慢。

她忍不住问,“季幽,你怎么总是在黑夜出来啊?”

季幽:“我喜欢黑夜。”只有周围特别黑,他才能隐约回忆到一点东西。

他走到一丛灌木旁,蹲下来将树叶拂去。阿璃靠近了一点,才看了一眼就捂住嘴转了过去。

季幽淡淡道:“别怕,是神鸟城死去的三修士之一。”

“三修士?”阿璃惊讶地又转回来。

季幽冷静地看着昔日的同门。像另外三个一样,这个人总是在言语上欺压他。但他觉得无所谓,甚至懒得计较。除了止血粉,还没谁能引得他情绪起伏。别人喜不喜欢他,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很奇怪,跟所有“欺负”过他的人一样,他们全都死得很蹊跷。无形之中,像有谁在暗中为他出气一样。

季幽有一种感觉,只要找出那个“人”,就能找回他大部分记忆,找出妖族太子追杀他的原因。

阿璃疑惑,“三修士不是被埋在神鸟吗?”

“嗯,我带回来一具。”季幽嗓音又轻又淡,就像说他带回一颗白菜那么轻松。不仅如此,他现在就像扒白菜一样,毫无压力翻看着死去的尸体。

阿璃把符纸拽的离自己近一点,怪不得是被妖族太子追杀的人,季幽也挺变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