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韩国公意见大了去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太夫人总是要插手自己的房中事，明明国公府里该管的多了去了！
韩二不说了，就韩四那小子，夫妻多年没有子嗣，他老娘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
莫不是看人下菜碟儿，看国公好欺负？
“母亲！柳氏为儿子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为何不对她宽容一点，总是要将她置于死地！”韩国公说这话就多了几分悲愤，盖因在韩国公的心里，柳氏的确十分要紧了，他早年为了柳氏也生出几分忤逆。
然而如今他年长了，自然也知道“忤逆”的厉害，因此在太夫人面前不敢过于宠爱柳氏。可就算是这样，曾经甜蜜的爱情还萦绕在国公的心头，一转眼心肝儿就要被送人，韩国公顾不得别的，急忙说道，“就算不为了她，您也想想阿誉和阿萱。生母如此，他们的脸都没了。”
他还真的十分急切了。
韩国公太夫人却冷笑了一声。
“正是因我对她太过宽容，这些年才委屈了你媳妇儿与你闺女！这等败家的女人再留在府中，说不得明日就要杀到我的头上！”
说来说去，到底还是为了韩国公夫人母子，韩国公简直都要气死了。
“母亲，阿誉到底有什么不好，你这样看他不上！”
韩国公只觉得自己要疯，见一旁的太医默默地缩到了角落充当透明人，一副很老实的样子，他急忙压低了声音对太夫人急切地说道，“他难道不尊重母亲？他难道是个纨绔？世子之位关系重大，儿子谨慎些，难道还有错了不成？”
这要坐稳国公之位，怎么也得是个能干的人，才能带着家族走上最辉煌的路。
若嫡子日后是个纨绔中庸的人，那韩国公府在嫡子手中衰败了又该怎么办呢？
韩国公一副为韩国公府打算的样子。
太夫人目光沉沉地看着急得跳脚的韩国公。
“嫡庶分明。阿誉没有不好，只不过他是庶子，做了庶子就该知道自己不如嫡子。若是他能耐，有志气，自己就可以闯出一片前程，何必非要觊觎这国公之位？不说旁人，只说你的三个弟弟，同样没有爵位，可是如今在京都，在朝堂之上，谁人敢小看他们一丝半毫？你不要对我说什么庶子年长，嫡子年幼的话。若是再敢说这样的话，我就请你去宫里问问陛下，怎么就没有立了嫔妾所出的庶长子，反而立了皇后的皇三子做了太子呢？”
韩国公瞪着太夫人半晌没明白，然而他到底也是机敏之人，想了想，顿时脸色一变。
太夫人是在提醒他，若是他敢立庶子做世子，那宫里头太子怎么想？
是不是得觉得这国公跟自己对着干啊，意有所指，为大皇子张目啊？
“母亲，儿子，儿子……”
“行了。她这些年在府中兴风作浪，如今到了这一步，看在阿誉的面子，他日后也要出仕，前程光明，断断不能有一个有污点被家族放逐的母亲，因此，我说柳氏病了。”
若是太夫人说一句柳氏乃是在附中做了恶事被丢去庄子，那韩誉的名声也得跟着柳氏一块儿倒霉。可太夫人冷眼旁观，这些年韩誉这个庶孙行事倒是十分低调，虽然为人带着几分阴郁与庶子的别扭，可并未妄图插手韩国公府的爵位，因此，她愿意给韩誉这个体面。
柳氏称病，就算被赶出国公府，那也是养病，一来叫柳氏从国公府滚蛋，另一则，却不需要阿誉与阿萱因柳氏背负恶名。
她已经考虑得足够体贴，若是韩国公再不知好歹，那她就没有办法了。
“母亲，这么多年，她对儿子一心一意，儿子怎能辜负。”
“若是你舍不得她，刚刚我对阿萱的话也送给你。你大可以跟着她一块儿去外头住着。”反正韩国公夫人儿子也生完了，且与韩国公之间没有什么夫妻之情，韩国公也不会再来宠爱她……若是发妻再一夜结胎，再给国公生个嫡子，那韩国公跳河的心都有了。
与其叫韩国公夫人母子看着韩国公在府里宠爱妾侍，不如就叫韩国公别回来，在外头跟他的心肝儿住，眼不见心不烦。
韩国公若是不在府里，太夫人觉得吧……至少一半儿的人都得觉得天更蓝，花儿更香了。
有了嫡孙还要这讨厌的儿子做什么。
韩国公瞠目结舌。
他看着自己老娘，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几乎不敢相信。
那个什么……这是要叫他也滚蛋的意思？
这是他的国公府，怎么反倒叫国公自己滚蛋了？
见太夫人老脸阴沉，明显就是“敢反驳就去告你忤逆”，韩国公算是怕了她了，动了动嘴角，目光却落在一旁的那个小炕上，见自家闹得这样天崩地裂，阿萱依旧又哭得恨不能嚎啕，那自家那嫡子就跟没听见似的，睡得喷香，说什么都不肯睁开眼睛看看自家可怜的亲爹。
韩国公就感受到了强大的恶意，艰难地对太夫人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儿子，儿子明白。”
他还能说什么？
垂头丧气地把阿萱叫起来，父女两个一块儿去挥泪送别柳氏。
当然，他们谁都没想跟柳氏“一块儿去”。
见他来的时候斗志昂扬，走的时候就跟掉了毛的大公鸡似的，头都垂下来了，阿菀今天一点儿都没觉得头疼，反而眉飞色舞的，恨不能给自家祖母用力拍一拍自己的小爪子。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见老太医仿佛很有经验地从角落里出来对太夫人微微颔首，留了几张给韩国公夫人保养的药方走了，顿时觉得这太医老大人十分的专业，还十分淡定从容，大概各家各府的倒霉事儿没少看。
“可算是叫她走了。”见太夫人这次动如雷霆，甚至都没有见柳氏一眼听她求饶的意思，明仪郡主顿时神清气爽，眼睛亮了。
她心满意足，深藏功与名打算坚决不对别人透露今日这事儿也是她撺掇太夫人干的，笑眯眯地抱着阿菀就起身笑道，“如今府中清明，您也不必再担心大嫂与长生。老太太，既然家里没什么事儿，那我先带阿菀回去。”
她抱着胖嘟嘟的团子，阿菀看了看天色，觉得今日参与了一场很激烈的战斗，急忙捂着自己的心口柔柔弱弱地哼唧道，“累了。”这天色大概是快下朝了，胖肘子……不是，她四叔应该快回来了吧？
太夫人揉了揉眼角，却不见疲惫，反而眼底多了几分笑意，对明仪郡主微微颔首。
说起来，府里头的几个儿媳，除了远在边关的罗芳，她还是最喜欢明仪郡主这爽快劲儿。
韩国公夫人稳重良善，可是却未免过于隐忍。
韩二太太为人极好，只是身子却不大康健，虽说不能算是纸糊的风吹一下就倒，可也时常生病，每一次生产就跟要了命似的半年缓不过来。
因此，爱说爱笑，就算想弄死谁也干脆利落的明仪郡主就更招人喜欢了。
“去吧。过两日阿菀就要进宫，你最近好好儿教教她宫中的规矩，别叫她在君前失礼。”
阿菀的身子都好到能去给外祖母请安，若是还不进宫谢恩，那就是怠慢了皇家了。
明仪郡主却急忙抱着胖团子笑了。
“阿菀是我的……侄女儿，宫里谁敢笑话她！”
第55章
明仪郡主这样自信，太夫人也说不上什么，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叫明仪郡主走了。
明仪郡主自信地抱着胖团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要进宫的么？”阿菀知道自己有进宫的一天，就跟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是一样儿一样儿的。
她其实也不怎么害怕，反正她爹爹娘亲都在边关给皇帝抛头颅洒热血呢，宫里还有她那位传说中特别慈爱可爱的好姨母罗妃娘娘，胖团子怕什么呢？
且一想到日后还得叫罗妃姨母把自己放在心尖尖儿上呢，阿菀就歪头问坐在自己身边哼着歌儿给自己试验最近做的漂亮小褂子的明仪郡主。
“你别担心，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进宫，看谁敢对你有什么不恭敬。”
明仪郡主仗着自己是皇帝的表妹，那除了皇后，满宫的嫔妃在她面前其实都不算什么，此刻自信地哼了一声，又给阿菀重新梳了一个漂亮的小包包头，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打滚儿沉吟了一下说道，“不过也得叫你知道怎么跟陛下请安才是。”想到如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心机深沉很不好搞的皇帝陛下，明仪郡主哼了一声，垂头对阿菀柔声说道，“见了陛下一定要恭敬，还有，不要乱说话。”
“乱说话？”
“若是陛下问你边关的事，你就说你年纪小不知道。”
“我的确年纪小呀。”胖团子顿时严肃了。
她知道了，这莫非就是皇帝陛下对边关将领日常的各种防备？
怪不得边关重地，皇帝竟然叫她娘一个女人做主帅，如今想想，女人又不可能会造反，比男人好用还值得信任多了，这皇帝好深的心机呀。
胖团子的心里就有一个心机深沉一把胡子看起来很阴险的皇帝的形象栩栩如生了。
然而当她这一日，叫明仪郡主牵着小爪子走到宫里去的时候，见到皇帝顿时震惊了。
虽然皇帝年纪不小了，也是个中年人的样子，可是真的是很帅很帅的男子。就连眼角的一点皱纹都充满了英俊的味道。这年头儿，团子们都是颜控，胖团子仰着小脑袋，按着规矩跪在御书房的小垫子上给皇帝磕头的时候，仰头看了一眼，顿时心都飞了。
她一边吸溜口水，一边急忙拱着小胖爪拼命掩饰自己的小色心，奶声奶气地叫道，“臣女阿菀给陛下请安。”
她趁着垂头的时候，急忙把口水给擦干净了。
一道十分动听的男子的声音在阿菀的耳边传来，还带着几分笑意，听起来很和善啊。
“阿菀？不是娇娇么？”
阿菀：……
她决定收回觉得这帅大叔看起来很叫人心动的话。
“阿菀，是阿菀啦。”由于过于习惯，胖团子扭了扭小身子自动给纠正，纠正了一下，只觉得这御书房之中寂静无声，仿佛在场的大家都被这团子胆大包天竟然敢跟皇帝纠正称呼震惊了一下。
她急忙仰头怯生生地趴在垫子上，眼巴巴地看着上方很帅气的皇帝陛下。她小小一只，今日因明仪郡主格外打扮，穿了一件绣着很漂亮的金莲图案的红色的小裙子，额头上还被明仪郡主点了一个鲜红的小点儿。
余下的，胖嘟嘟的小胳膊上明仪郡主只给她戴了一只漂亮的小金镯子。
这胖嘟嘟的小东西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趴在了垫子上小狗儿一样紧张地四处看，皇帝垂目看下去，笑了。
“的确是阿菀，不是娇娇。”萧堂今日也在皇帝的御书房，身边跟着自家的亲弟弟萧韦与堂弟萧秀，这三位知道今日阿菀进宫，因此在皇帝的御书房磨磨蹭蹭不肯走，果然就等来了一只胖团子。
此刻看见阿菀又呆又笨，只知道冲着皇帝可怜巴巴地眨眼睛，萧堂面无表情地解释了一下，又听见萧秀严肃着一张小脸儿认真地说道，“还是阿菀好听。”这侄儿们都在一旁说话，皇帝见胖团子一脸大难临头，挑了挑眉梢儿。
他慢慢地走下去，走到团子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她。
“抱！”胖团子条件反射地伸出两条胖胳膊，举到半空，又忍不住想流泪了。
这，这倒霉的本能反应……
她只听见很帅的皇帝陛下轻笑了一声，就嗅到了一股好闻的龙涎香的味道，还没等反应过来，就感到自己的小身子慢慢地远离了小垫子，一双大手掐着她胖嘟嘟的小腰肢竟然把她给抱了起来，顿时呆呆地看住了与自己齐平的一双含笑的带着几分凛冽的眼睛。
见自己竟然被皇帝抱起来了，胖团子还没等想想这是咋回事儿，已经顺势就往这帅气的大叔的怀里倒去，哼哼了一声捂着心口说道，“头疼。”
她的小身子就僵硬在了皇帝的肩膀上。
萧堂沉默地在一旁看着这胖团子。
萧韦眼睛都要凸出来了，左看右看，一脸大事不妙。
只有萧秀最是个好表哥的样子，仗义执言，继续严肃地对突然大笑了起来的皇帝说道，“阿菀体弱。爱头疼。”
他还用紧张的样子看着已经被皇帝抱着往龙椅上去了的那只胖腮鼓起的团子，见阿菀一脸要驾鹤西游的悲催，趴在皇帝的肩膀上求助地对自己伸出小胖爪，萧秀还想说什么，却叫萧堂一只大手压在头上叫他闭嘴。他的脸上露出几分茫然，不明白为什么萧堂突然不解救自家可爱的胖团子了，却见皇帝并未恼怒，反而坐回去，叫阿菀坐在自己的膝上。
“你还头疼么？”他戏谑地问道。
“哎呀……见了陛下就不头疼了。心里开心。”阿菀决定用自己的甜言蜜语征服一下皇帝陛下，免得这皇帝来一句“拖出去砍了”。
她一双小爪捧着自己的心，深情款款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帝陛下，务必要想用自己的美丽动人迷住皇帝的心叫他想不起来自己刚刚的君前失仪。
见皇帝又大笑了起来，抬手还掐自己的胖脸颊，胖团子为了自己的小命儿默默地容忍了，努力地眨巴自己的大眼睛妄图能倾倒众生。
她胖嘟嘟一团，一张小脸儿漂亮精致，却又没有什么贵女的包袱，狡黠可爱，皇帝咳嗽了一声，笑着对一旁十分得意的明仪郡主笑道，“生得与罗妃有几分肖似。”
“阿菀当然是最好的！”明仪郡主才不像别人那样担心呢，此刻顿时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