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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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亲热的揽着周子溪的肩,哈哈大笑,“几日不见子溪,孤心中挂念得紧啊。却不知近日老夫人病情可有好转?”

周子溪恭身行礼,“多劳殿下询问,家慈之疾同往日一般,未见增减。”

姬昂在椅子上坐下,免了周子溪的礼。

他看了周子溪半晌,弹了一下衣襟下摆,“子溪,是孤哪里做得不好吗?你对我总是这般客气,礼貌中透着股疏离。”

周子溪再行一礼:“殿下怎有此念,殿下对我母子恩重如山,子溪心中只有感念。”

姬昂面上带着笑,眯起了眼:“孤听闻你在晋越侯那里不过数日,便为他百般筹谋,临走之前还彻夜为他撰写了一份草案。可你来了我这已有月余,却不曾见君主动为我分忧啊。哈哈。可是我有何不如晋越侯之处?”

周子溪沉默了。

姬昂此人素来对外喜欢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自从他来此地,一直对他极尽笼络之能事。

今日突然说出这话,几乎算得上撕破了往日假惺惺的面皮了。只不知是为了什么缘故。

姬昂看他不回话,沉下脸来:“子溪,你知不知道,晋越侯命他的骠骑将军墨桥生,率两万晋国大军,已陈兵我国边界外黄。”

周子溪心中惊讶,皱起眉头。

姬昂看着他:“子溪可有良策助我?”

“在下一介文人,如何通晓兵事。只是我在汴州之时,见过晋军操演,那确是一支不容小觑的虎狼之师。还望殿下慎而待之。”

姬昂默默了看着他。

半晌,方才缓缓开口:“今日,来了一个晋国使臣,就是晋越侯亲赐国姓的那个程凤。他要我父王借出五万担粮食给他们晋国充作军饷。”

“同时,他还说,晋越侯要用五张羊皮的身价,换回他的一个逃奴,也就是你。”

周子溪吃惊的抬起头来。

姬昂说道:“子溪,我在魏国游学之时便于你相识,别人可能不知,我却十分清楚,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无论如何也不愿舍弃你。但父王不愿得罪晋国,我心中也是十分为难。”

周子溪苦笑一下:“殿下需以大局为重,岂可因我一人引国之大祸。”

“子溪,你不要怪我。若是不能把你留在身边,我也断不能让他国之君得到你。”他双目冰冷,挥了挥手,“挑断他的脚筋,把他送去前殿。”

周子溪大吃一惊:“我从晋国叛逃,晋越侯心中愤怒,要我以奴隶之身被买回去,就是为了折辱于我。又岂会再重用于我,殿下大可不必忧心。何必如此狠绝!”

姬昂冷漠的看着他,“话虽然如此,我却是不放心。你不要怪我,你的母亲,我自会替你好好照顾。这次却要委屈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作话里那句一塌糊涂,是补程千叶省略的那句话。

现在写个文不容易。

另外,感谢大家给我投雷。投雷千万量力而行,特别还是学生的小可爱们就别投了。我生活上总还过得去,不好让还没工作的你们破这个费。

☆、首发

“殿下, 殿下开恩。”阿阳抢到周子溪前面, 拼命叩头恳求。

“公子是从晋国逃出来的,把他送回去,那就是死路一条啊。”

“阿阳。”太子昂那一贯温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阿阳伏在地上, 她睁大眼睛, 眼里只能看到近在眼前的地砖,和砖缝里的那些泥垢。

她的手指正抠在那泥缝中, 微微发抖。

其实,她心里清楚的知道。

完了,公子完了。

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这些从小生活在阴暗中的死士其实比谁都清楚。

“我也是迫于无奈啊, 阿阳。我和子溪相识多年, 其实我这心里比谁都难受。”

头顶上一个轻飘飘的声音, 传入阿阳的耳中。

两个带刀的武士走了过来,一脚踹开阿阳。

阿阳看着那两人把周子溪按在地上,其中一人举起了明晃晃的尖刀。

她感到自己耳朵嗡嗡着响,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嗡嗡着响。

还没等她想明白,她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冲上前去。她发了疯似地撞开了其中一人, 反手抽出随身带的匕首,架住了另一人的刀刃。

“阳,你这是在做什么?”姬昂身后的阴暗处立着一个身材瘦小精悍的中年男子, 那人背着手,冷冷开口。

此人名桀,是从小教导阿阳这些少年少女的师傅。

那个刻在骨子里令她畏惧的声音一传来, 阿阳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

不等她反应过来,她的头部遭到了重重一击,随后她的腹部中了一脚,整个人被踢飞到墙上。

阿阳从墙上掉落下来,她捂住肚子,吐出一口血,不再动弹。

桀阴着脸向她走去:“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背叛主公的下场,只有死!”

周子溪伸手挡在阿阳身前,他吸了一口气,看着姬昂:“殿下,放过她。我可以随你处置,请你饶她一命,求你。”

一只带着血的手从后面伸了过来,拽住了周子溪的衣服。

“公子,别求了。我……已经不行了。”

周子溪转过身,他紧握了那个少女的手。

她虽然欺骗了自己,但在自己堕入最黑暗的深渊之时,她唯一给过自己温暖的人。

自己曾想过牵起她的手,走完余下的人生。

“公子,你别难过。”阿阳向前爬了一步,抬起头,“我这一生,都是为了主人的意志而活。只有最后这一刻,是为了自己的想法而活。”

“这感觉,还……还不错。”

她闭上了眼,眼角流出的泪淌在了周子溪的手上。

那眼泪那么的滚烫,但少女年轻的身体却在周子溪的手中冷去。

……

程凤坐在宋国的宫殿之内。

大殿之内莺歌燕舞,觥筹交错。

这座宫殿华美壮丽,金碧辉煌。

若是于之相比,汴州晋越侯的行宫就朴素到有点寒酸的地步了。

这里的主人宋襄公,正用极大的热情,接待着他这位从晋国来的使臣。

歌舞停歇之后,宋襄公一拍手,大殿上被推上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

那人畏畏缩缩,一上殿就趴在程凤案几前的地上,瑟瑟发抖。

程凤半晌才把这个头发花白,形容憔悴的男人认了出来。

竟然是他少年时期的前主人,楚烨之。

楚烨之偷偷抬头看了眼前之人一眼。

只见那自己曾经以为可以随意欺凌的奴隶,如今端坐在案前。

鲜冠组缨,绛衣博袍,顾盼生威,再也不是他印象中那个柔弱可怜的少年。

程凤放下手中金樽,在桌面上发出轻轻的声响。

楚烨之一惊,以手抱头,浑身颤抖:“别打我,别打我,饶命,饶命。”

宋襄公笑道:“孤王听闻此人曾不识好歹,冒犯过贵使。孤甚为震怒,已查没他的家产,将他贬为庶民。如今他以担粪为生,日日同那秽物为伴,时时受人欺辱。今日怕他熏着贵使,孤王先命人将他洗刷一番,这才领上殿来,任程将军惩处。”

说毕,他呵斥一声:“愣在那里做甚?还不给程将军叩头请罪。”

楚烨之显然吓了一跳,连连以手作揖,没脑子的叩头,涕泪直下:“过去都是小人的不是,大人饶我一命,大人饶我一命啊。”

程凤看着眼前缩成一团的灰色身影。

幼年时期的画面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年幼的自己曾经也这样趴在地上拼命哭泣哀求,而坐在案桌后的主人侧着身,搂着怀中那些黄金,露出让人心寒的眼神,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几个贵族少爷拽住脚踝,拖进阴暗的角落。

程凤闭了一下眼,这些曾经让自己难以自拔的痛苦,如今变得遥远而模糊了起来。

他的心已经足够坚定,只愿看着前方的坦途,不再受往日那些黑暗岁月搅扰。

他最后看了楚烨之一眼,向着宋襄公抱拳一礼,“多谢国君好意,让他下去,不因这样的小人坏了我等的兴致。”

宋襄公挥手让人把楚烨之架下去,举杯遥敬:“程将军果然胸怀似海,令人佩服。”

酒过三巡之后,宋襄公趁着酒酣,开口就着程凤带来的国书讨价还价。

“晋越侯独守汴州,对抗犬戎大军,令寡人佩服。按理说我宋国确实也该为抵御这蛮子出份力。只是这五万担粮为免也太多了些,仓促之间我国也难以筹集。还望程将军转告晋越侯,我大宋可筹借两万担粮给晋国,以助友邦军威。”

程凤浅浅一笑:“我却是好说,但我们墨将军脾气我是也拿他没办法的,他在少黄的两万大军,正因缺衣少粮闹得他心烦,公爷不如派人去大宋边境的少黄城同墨将军商讨一番?”

墨桥生率着两万大军,正囤积在宋国和汴州的边境之上。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宋国国境,来回一个穿刺,骑兵几乎开至宋国国都之外四十里地。

虽然随后他率军回到少黄驻军不动,但隔三差五便突出骑兵抵达宋国边境重镇之下耀武扬威震慑一番。

唬得宋国各镇守将有如惊弓之鸟,紧闭城门,告急文书雪片一般飞到宋襄公的桌案之上。

墨阎王这个外号也渐渐在宋国传开了。

程凤笑着说出这些话时,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勾起好看的幅度,在男性的阳刚中又透着一股妩媚。

要是换了平时,宋襄公可能会欣赏一下这份美丽。

如今,他却被这位容貌俊美,口舌却极为刻薄的宋国使臣气得牙痒痒。

他不是听不出程凤直白的威胁之意,但却又畏惧真的和晋国开战,一时搞得下不来台。

程凤开口道:“如今我汉人的天下,被犬戎占去了三分,连王都也落入外族手中。若是我汴州败于犬戎。宋国然道不是首当其冲吗?公等直面犬戎铁骑,到时候,损失的怕不只是几万担粮食。何如此刻就慷慨解囊,助我晋国一臂之力,共抗外辱呢?”

他算是半威胁半递了个台阶。

宋襄公缓了缓脸色,就着这个台阶往下走:“将军言之有理。居然如此,我国便为抵御犬戎出这份力。还请将军回去向晋越侯传递吾国愿和晋国共同进退,友邦相交之意。”